第二百九十三章 攔不住的海東青

  皇宮，聖居殿。

  在被軒轅夜攔下的時候，陸清音就知道自己穿幫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

  因為她的易容術是跟月慕深學的，很精緻，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而之前為了女扮男裝的事情，她特意學過變聲，只要刻意，可以模仿任何她熟悉的人的聲音。

  比如尹代的聲音，她模仿的就是月慕深的聲音……不，應該說，是月慕深「男人的聲音」。

  關於擬音，也是師兄教她的。

  只是，之前那麼多年過去，她自己都沒有想過，會擬聲的師兄，所謂的磁性好聽的男人嗓音就是偽裝的。

  所以，這次她易容進宮，就連聲音也是「無霜」的。

  軒轅夜究竟是如何看破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軒轅夜說道：「氣質和姿態改不了。無霜在面對永恩王以及朕還有太后等，終究恪守尊卑，但是你不同，特別是面對永恩王的時候，你從眼神到表情都不像無霜。」

  

  畢竟軒轅夜還是見過無霜許多次，他不是刻意的觀察，這只是為君者敏銳的洞察能力。

  陸清音輕笑，伸出手撕下了自己易容的一層面具，「佩服，是我疏忽了。」

  她走回床邊，再看了看小海棠。

  「原本只是不敢貿然出現，便借了永恩王府的人的身份進宮，既然陛下已看穿尹代的身份，那尹代就要帶走海棠了。陛下應該也知道，這皇宮人心難測，留海棠在這裡，徒增危險。」

  軒轅夜走近，看著因為解毒之後身體一定舒服下來，已經舒展眉頭安然酣睡的小丫頭，俊臉微微一沉，「這件事情，確是朕的疏忽，對不起。」

  陸清音愣了一下，禁不住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軒轅夜能夠輕易認錯？

  她還以為他還會固執在認為那只是意外，會固執地繼續留海棠在皇宮裡。

  不過很快地，陸清音便收回目光，繼續看著海棠，「深宮如海，危險重重，縱然陛下喜愛海棠，但是為人母，我不喜歡她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出生帝王家，賜予榮華的同時也失去了平常人家的安穩。

  瀾兒是已無選擇，但是陸清音以為海棠還可以擁有簡單卻也幸福安穩的一生。

  「陸清音。」軒轅夜喊道。

  只是，她沒回應。

  軒轅夜似乎也沒指望她回應，他只是逕自說道：「前陣子，朕畫了你的畫像，朕問封凜，這是不是陸皇后。」

  陸清音眸子一沉。

  「朕告訴封凜海棠的身份，告訴封凜，朕在清州的一切，可是，縱然如此，封凜還是沒有跟朕承認那是陸清音。」

  陸清音眸子越發地深沉。

  封凜……沒有承認嗎？

  他作為軒轅夜的心腹，也向來最懂軒轅夜的心，最知道他想要什麼，為什麼……在知道了這麼多事情之後，竟然沒有承認那是她？

  「雖不知道陛下所說的人是誰，但是不是他不承認，而是尹代，並未是陛下以為的那個人。陛下痛失皇后娘娘，尹代深感其受，所以陛下帶走海棠，尹代也不怪罪陛下。」她轉過頭看著他。

  目光十分真誠，真摯。

  嗤！

  軒轅夜一笑，眉眼卻含盡嘲諷。

  「你還是不願意承認。」他盯著她，「跟你不同的是，封凜不承認是怕朕記憶錯亂，會發瘋了。雖然他沒說，可是，朕也猜得到，當年一定是羨淵給朕下了忘情藥之類的藥物。」

  陸清音淡漠：「這是陛下的私事。」

  軒轅夜又再往前一走，十分逼近她，他緩緩地半蹲下身子，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地撫摸上她雪白而美麗的容顏，「你就是不願意承認， 是嗎？」

  「尹代知道自己……不是。陛下偏要說尹代是陸皇后，那也只是陛下自己以為。」

  「如果朕有足夠的證據呢？」

  陸清音怔了怔，隨即又恢復冷靜，「陛下是說海棠嗎？海棠與太后有幾分想像，可是世間之人千千萬萬，容貌偶有相似者不足為奇……」

  「就算沒有海棠。」他說道：「朕派人去查你有沒有跟來，發現落蝶舞在追殺你。朕問過岩松，當年落蝶舞和你的恩怨……她非得殺了你不可。難道這，也不能夠說明什麼嗎？」

  陸清音仍舊冷靜，「陛下也知，尹代和離見歡相識，也猜到尹代和當年的陸皇后……亦相知。落蝶舞殺了清虛宮不少人，尹代和蕪曦頗有交情，但是，這次落蝶舞截殺，並未是為了陸清音。陛下既查過，應該就知道，跟落蝶舞在一起的人是楚國的殺手，他們要殺的不是陸清音，而是清州軍營訓兵將軍——尹代。」

  話落，她又看了他一眼，有些歉意地說道：「抱歉……我殺了你的師妹。」

  軒轅夜：「沒關係，是她該死。」

  陸清音：「……」

  突然莫名地陷入了沉默。

  但是，此時沉默更讓陸清音難以忍受，軒轅夜是不說話了，但是他一直盯著她看，仿佛恨不得能夠她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陛下……怎麼了？」

  「陸清音，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能夠替你隱瞞身份？」

  她沉默。

  他說道：「可是，如果你是她，那麼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那陛下可以去尋找。但是，尹代沒那麼多時間。」

  軒轅夜問道：「你要帶海棠走？」

  陸清音看了女兒一眼，「會。但是在皇宮裡，承蒙你們的疼愛，她一定也捨不得你和太后，還有……永恩王。就讓她留在皇宮一日，明日晚上，就讓永恩王帶她去王府，尹代自會帶她走。」

  話落，她站濫情了，「陛下，尹代告辭。」

  她轉身離開。

  一步步，走出了內殿，前腳剛踏出殿門，男人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喑啞傳來，「你怕什麼？怕你的身份暴露之後，就無法再離開朕給你的這座牢籠嗎？怕你再一次需要詐死離開嗎？」

  她頓了腳步，卻也只是一下，便繼續往前走。

  置若罔聞。

  「封凜說的對，你回來，卻不代表留下，朕也不奢望你會留下，也沒想過要強留你。」他的聲音，越發地輕了，淺淺的，似在訴求，「可是，讓你承認你是那個人，就那麼難嗎？」

  她的身影，在黑夜裡絕情的遠去。

  宮牆高聳，但從來攔不住那樣的一隻海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