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宮主令虛無

  過了兩日，鎮國公爺帶著永恩王進宮。

  陸清音跟鎮國公在內殿密室里談話了一番，父女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

  好幾次，鎮國公爺欲言又止……為父之心，又怎能忍心女兒去送死？

  陸清音深知他的這份心思，淡笑道：「父親，人活在世，總有一些東西比命還重要。江湖恩怨，不僅僅是江湖恩怨，此番我赴戰關乎清虛宮的永存。如果女兒只是陸清音，自當不必赴戰，但是，清虛宮宮主清弦色，必須應戰。」

  鎮國公爺輕嘆一聲，「陛下……可知你的目的？」

  陸清音輕輕搖頭，「猜是猜到我要趁著前往國寺的時候脫身，但是……他應該不知我的目的。」

  

  「如果他知道了，必定會阻止你。」

  陸清音微微抬眸看著窗外，秋景已漸濃，黃葉紛飛，映著正陽美如畫。

  許久，她道：「他不會知道的。」

  誠如十一所言，就算軒轅夜消息靈通，也知曉江湖上清虛宮被神秘人滅門之事，以及神秘人約戰清弦色一事……但是這對於軒轅夜而言，毫不相干。

  因為他不會知道，她就是清弦色。

  她也不會讓他知道的。

  「可是……」鎮國公欲言。

  陸清音抬起一手，制止他的後語，「父親不必多言，此事，鎮國公府只當全然不知便是。江湖上自有規矩，無論我輸贏，都不會牽扯到鎮國公府。」

  但是，只要她應戰，無論輸贏，清虛宮都可以繼續長存。

  這也是規矩。

  「哎！」鎮國公深嘆一聲，到底還是沒忍住，說道：「血洗清虛宮的人並不是衝著清虛宮，而是衝著你！」

  陸清音說道：「女兒知曉。」

  鎮國公聞言，皺了皺眉頭，「你知是何人？」

  陸清音說道：「離怨天。」

  此話一出，鎮國公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不語，眉目間帶著一絲猶豫不定。

  「父親懷疑還有其他的人？」陸清音大概看出來了幾分，她坦言道：「其實，縱然父親不說，女兒也猜到了幾分……女兒……遺失了一些記憶吧？」

  「阿音……」鎮國公震驚地看向她。

  陸清音勾唇淺笑，「跟軒轅夜有關係，對嗎？」

  「……」鎮國公不看她，也不作答。

  陸清音卻沒有繼續追問，「罷了，如果真如我所料，那麼……又當如何？」

  前塵往事，現在哪裡還有時間來追清。

  若她死了，豈不為活著的人更添一樁心傷？

  若她活著，來日方長，總能得知那段記憶到底是藏著什麼秘密。

  她拿出了一個精緻的錦囊，「父親，這是宮破當日姑母交予我的。當日，姑母說過有朝一日瀾兒遭遇困境，危及性命之時，便打開他，或許可救他一命。」

  鎮國公沉默著。

  陸清音的長指微微地摩挲著錦囊上的刺繡，深思良久，她說道：「瀾兒年幼，有鎮國公府和清虛宮護佑，能夠危及他性命的便是指新朝。姑母說，打開錦囊興許能救瀾兒一命……到後來太后對瀾兒的突然改觀……父親，這錦囊里，記著關乎瀾兒的身世秘密，對嗎？」

  鎮國公看著她，目光深沉，「你心中已猜到……又何必多問？你知道答案就在錦囊里，但是你不敢打開。」

  陸清音神色微黯。

  鎮國公繼續說道：「你不敢打開，是因為你怕這會讓你做出不一樣的決定，會讓你無法毅然決然、毫不留戀地前往凌雪峰赴戰。」

  「你可以不顧軒轅夜，因為你什麼都不記得，你可以辜負一個帝王的感情，但是，你無法辜負親情的期待，無法面對更多的牽掛。阿音，如果一切皆如你所想的那樣，你該當如何？」

  如何？

  「父親，蕪曦在他們的手上。她前半生跟著姑母，後半生跟著我。她這一生一直為前皇族所活，忠心耿耿。也許，她寧願我做一個龜縮在深宮的主子，也不願我前去送死，但是，正因為我是主子，所以，有些責任，必須我擔當。」

  她將那個錦囊放在桌上，推到他的面前。

  可是，鎮國公沒收，反而又推到了她的面前，「帶上吧……贏了，你打開它。輸了，你也打開它。」

  猜想終究只是猜想。

  有些答案，臨死前得知，也算了了一樁生前所疑，心下舒坦明白。

  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女兒，而是離怨天能夠為禍江湖幾十年，自有強大之處。更何況，近一年前他們有過一戰，阿音和離見歡聯手尚且不是離怨風的對手，更何況，這次她隻身一人赴戰……

  陸清音看著錦囊許久，終於，她還是收了起來。

  「娘親，聽聞過幾日您要同陛下出宮去拜佛了，能帶上我嗎？我也想要拜佛。」

  陸清音剛從密室出來，軟乎乎的小傢伙就跑過來抱住她的腿，一臉哀求。

  她彎下腰，捏了捏他軟軟的小肥臉，用力把他抱起來，「瀾兒，你又重了！該減減肥了！」

  這幾個月，這小傢伙又長開了不少。此時她想起來，再過兩個多月，便是小傢伙的四歲生辰。

  屆時，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陪在他的身邊了。

  將小傢伙抱到軟榻上坐下，她也坐在一旁，從袖口裡拿出一物。

  用白色的手絹包裹著，慢慢地掀開手絹，是一塊玉墜，火紅色的玉，紅色的頸繩，她給他戴上。

  「主子……」

  此玉，名虛無，乃清虛宮宮主令。

  陸清音此舉，便是將宮主之位，傳於永恩王上官風瀾。

  此時，她看向無霜和十一，說道：「已無前主，他就是唯一的主人。自宮所建，也並未只傳女主之說。」

  原本清虛宮的存在宗旨便是保護墨國陸氏皇后所出子嗣，世世代代。可是，前朝已滅，如今陸清音將赴血戰，對於前朝而言，上官風瀾已是唯一的主子，對於陸清音這個「陸皇后」而言，上官風瀾亦是她唯一的血脈。

  宮主，當歸他所有。

  日後，他再定何人為宮主，那又另當而論。

  「娘親，這玉墜真好看。」

  「是啊，這是娘親提前送給瀾兒的四歲生辰之禮，瀾兒一定要戴好，不能丟了。」

  「嗯嗯。」小傢伙仰起小俊臉，一臉認真，拍拍小胸脯，「娘親送的，定不會丟失。」

  陸清音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抬眸看向無霜，「等他長大，再告訴他。」

  無霜跪下，「是！」她身為下一任輔助宮主的聖女，保護小宮主，是她人生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