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優勢在我
2024-06-04 12:03:23
作者: 十年臥雪
裴冕的家,在望火樓的西南角,沒有後門,四周全是住了人的民居。站在望火樓上看,可以將他家中的情況,乃至除了西南角外的其它七角,都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李縝就讓那五人,分成兩隊,一隊在西南角,一隊定時巡查,以哨子為號,互相聯絡。棠奴自個去瞭望火樓,搶了最輕鬆也是最安全的瞭望差事。李縝和胖子,白天則在望火樓中休息,晚上,再分成兩班,定時帶隊巡一遍。
另外,嘉會坊的武候長上,也願意賣右相面子,答應要真出了事,坊中的武候坊丁,會全力支援。因此,李縝算了算,他手頭上共有二十多人,雖然大都沒經歷過生死,但對付四五個死士,該是足夠了,畢竟,坊外還有右驍衛的巡城甲騎,五六十人打四五個人,怎麼看,也是優勢在我!
裴冕不久前,便與王鉷告了假,縮在家中,白天在院子裡或看書,或發愣,夜裡,就早早睡下了,一應的生活所需,都是那個老僕照料的。李縝曾截下那老僕問他裴家是什麼情況。
老僕說,自打晴娘離家後,裴妻就天天以淚洗面,不久就病了,裴冕看著毫不在意,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在尤自強撐,每每夜深無人時,就獨自在院中嘆氣。看樣子,過不了多久,也得病。
李縝聽了,頭搖了又搖,心道:我若能官拜右相,必定會廢了這奴藉,規定罪止其身,禍不及妻兒。
不知守了多久,有一日的黃昏,幾名身強力壯,一身短打的男子趕著兩輛大車,來到嘉會坊收金汁。這種活計,雖然上不得大雅之堂,但其實,也是暴利行當,長安就曾有個叫羅會的人,就靠著這金汁,成了百萬富商。而據說,現在全城的金汁行當,都被鐵勒幫壟斷著。
這是數日來,唯一一批進入裴冕家的人,所以李縝多留了個心眼。
「奇怪,茅房在南側,他們卻將桶,搬到西南,恰好,擋住我們的視線。」棠奴也注意到了這夥人。
「令牌給我。」李縝朝棠奴伸手。
「幹嘛?」棠奴皺眉,事關右相的信物,她可不敢嘻嘻哈哈。
「我要去查那些人,或者你去。」李縝深諳,要在牆上開窗,就得先囔囔,準備把屋頂掀了的道理。
棠奴當然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栽倒兩次,因此,一聽李縝是準備去打架了,立刻將信符拋了過去:「你去查,我在這看著!」
「那你可得盯緊了。我點頭,便是有問題。」李縝說著,抱起皇甫惟明送的橫刀,下樓踹了胖子一腳,「幹活了。」
「來了!」天氣正涼,但胖子還穿著短打,不過雙臂卻都纏著絹布,當是增強防護。
「池四郎,走了。」李縝喚來正在休息的池四郎三人,五人一併來到裴冕屋前。
裴冕的老僕給幾人開了門。
李縝一進門,就正好看見,那幾名漢子正在將大桶裝車。
「右相門下,奉命來探望裴判官。」李縝左手揚了揚信符,右手揚了揚橫刀。胖子更直接,將橫刀抽出三寸,還猙獰一笑。
因為在跟那幾個漢子打照面的一霎,兩人便已捕捉到了對方眼裡,一閃而過的凶光,這是上過戰場的人,才能有的眼神,才能感受到的不祥之兆。
「尊者,阿郎已經睡下了。」老僕一臉憂色,「近來哀傷過度,昨夜燒得迷糊。」
「我們奉令,探望裴判官。」池四郎想表現,一手扯過老僕,「聽懂,還是聽不懂?」
「只是,阿郎是跟夫人睡一塊的。」老僕爭辯道,在主人夫妻睡下時,貿然闖入,已經不是無禮,而是侮辱了。
李縝走近那幾個大桶,尚未到伸手可以觸及的距離,便嗅到一陣惡臭,眉頭一皺,他自然不願意開蓋檢查,來噁心自己。
「把門打開。」李縝對老僕道。
「這……」
「聽到沒有!開門!」池四郎用力一推,將老僕推得撞在門上。
李縝沒有看老僕,而是用餘光打量著那幾個漢子,將為首的那人沒有動作,但有個手臂與尋常人大腿一般粗的,抿了抿嘴唇,另一個手臂上裹著布條的,則用紅黑的舌頭舔了舔黃牙,還有一個矮小但肌肉虬扎的,握了握右拳。
「兄弟,哪兒的人?」李縝問領頭的那個。
「秦州的。」為首的答。
「走吧。」李縝指了指門口。
那人點點頭,朝其他人招手道:「磕齊麻叉的走!」
「慢!」李縝等他們將車挪動了兩步,才忽地伸手止住道。
「怎麼了?」那人驚訝道。
「等我見到了裴冕,你們再走。」李縝說著,看向望火樓,然後點了點頭。
「開門!」池四郎揪著老僕的腦袋,往門上一砸。
「開!開!開!」老僕求饒,顫巍巍地推開門,「阿郎,右相的人,非要見你。」
「胖子,你跟我一起進去,池四郎,你們看著門。」李縝開始安排人手,同時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李縝兩人押著老僕進了門,但剛走了沒幾步,身後本敞開的門,卻傳來「吱呀」一聲,原是被人慢慢地關上了,隨著門聲一併消失的,還有天邊的,那最後一抹,夕陽。
「噗」老僕左脖頸挨了一刀,血管和氣管一併斷了,血管噴著溫熱的鮮血,氣管噴著「絲絲」地冒著空氣,這一刀,沒立刻要了他的命,因此他尚能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指著兇手,滿臉難以置信及怨毒。
「呸!哥奴的走狗!」關門的人喊道。
李縝兩人回身,借著從窗框處射入的微光,他們看見,進來的有兩個人。
「那就先燉了你!」胖子提著尚在滴血的刀,撲了上去。來長安這麼久,天天不是吃就是睡,他早就坐不住了。
李縝緊跟著撲上去,但始終比胖子落後半個身位,以照應他的側後,同時防止對面兩人包抄過來。
胖子臂長刀快,虛右實左,逼得左側那人揮刀格擋。躲在他身後的李縝,則抓住這機會,刀鋒自下而上。
「噗」皇甫惟明送的刀,果然不是凡品,僅一下,就穿透了那人的衣服,肚皮,臟器,就是不知,刀尖刺穿了後背沒有。
李縝右手手腕用力一扭,帶動刀身在那人體內一旋,那人的身體,當即軟了。
「咚」胖子挨了另一人一腳,碩大的身軀「蹬蹬蹬」地往後退了數步,撞在廊柱上。
李縝不管胖子,提到從那人右側殺來,第一招便是力劈華山。
那人刀鋒一橫,直掃李縝腰肢,竟是完全不顧李縝越來越近的刀鋒。李縝不想與他玩命,雙腿用力,往後一蹬,跳開數步。那人見逼退李縝,立刻上步直刺。李縝沒有擋,再次起跳,後躍三五步,那人因為已經扎了弓步,起跳不變,故而令李縝逃出了攻擊圈。
胖子回過神來,怒吼一聲,一刀劈向那人右肩胛,那人早有預料,回身抽刀格擋,胖子旋即飛起左腳,蹬向那人立足未穩的右膝。那人見難以招架,當即後退。
另一邊,李縝已經趕上來,刀橫舉於項頂,左腳為中心,右腳掃堂腿。
「嘶」的一聲,那人右腰,血如泉涌。
「唔」胖子沒給那人機會,趁著那人受痛,身形一滯的空檔,手起刀落,正廳中,血如雨下。
「安好?」
「無事!」
「砰」李縝一腳踹開廳門,第一眼就看見池四郎三人倒在血泊中,另有一死士,胸口中了一箭,脖頸上有紅色的刀傷,靠在一輛大車上,已經沒了氣。
最後的兩名死士,剛剛打開大門,一人握著火把,一人正驅車出去。
「沈涼!」李縝抱著碰運氣的心態,喝了聲。
駕車的那人聞聲一愣,回頭一看,見是李縝二人,渾身是血地走了出來,嘴角一彎,露出兩排黃牙。此時,拿著火把的那人則將火把往拉車的黃牛尾巴處一靠,就這麼電光火石間,那牛尾,竟是化作火龍。
黃牛受痛,撒腿狂奔,而拿著火把的死士,則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提著滴血的橫刀,撲向李縝二人!
「攔住他!」
「快跑!」
「攔住他!」
「啊啊啊~」
宅外的街道上,登時亂成一團。
「殺!」
「碰」宅內,三人也戰成一團。
胖子自持悍勇,一馬當先,但沒想到,這死士並不用刀來招架他,而是用手中的火把,猛地往前一刺,胖子揮刀朝著火把劈砍而去,沒想到,這火把很結實,挨了一下也沒斷,倒是漸起不少火星,干擾了胖子的視線。
那死士右手的刀就趁著這一間隙,自下往上,刺向胖子的軟腹。
「中!」李縝從旁殺來,卻不用刀,而是左手一張,一灑。
「嗚嗷!咳咳咳」死士猝不及防,無能咆哮。
原來,李縝在撲上來前,低身在院子裡抓了把沙土,這一灑當即刺得那死士雙眼不自覺地眨樂又眨。
「斷!」李縝左手拋土的下一瞬,右腳往前一探,帶動身子向前,同時右手橫刀平削過去。
「咔嚓」鋒利的刀刃一下就削斷了死士右手手肘,那半截手臂連著他的橫刀,一併掉落在地。
「死!」胖子爆喝一聲,橫刀自死士左脖頸處砍入,破開血管喉管,沒入胸膛十餘寸,方才被死士的血肉絞住。
兩人顧不得這人,追了出去,卻見街巷上一片狼藉,嘉會坊的武候和坊丁東倒西歪,兵刃散落了一地,臨近西門的地方,還有一個被撞散了的拒馬。坊門對面,是待賢坊已經被撞塌了的坊牆。
棠奴和武候長上都來得比李縝二人早,武候長上在指揮眾武候、坊丁將廢墟挖開,試圖將牛車挖出來。而棠奴則左手捂著口鼻,遠遠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