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得逞
2024-06-04 12:02:57
作者: 十年臥雪
「咻」箭矢飛出,堪堪插在靶子的邊緣。
「三郎,你不行啊!」郭五郎吼得震天響,一臉得意。
「小子,你來。」郭晞臉色一沉,將角弓遞給郭五郎。
郭五郎也辭讓,一把接過,手指非常優雅地從弓弦上抹過,而後又抹了抹鬢髮,這才從箭筒中抽出短箭,拉弓,鬆手。
「咻」箭矢呼嘯而出,離靶萬丈。
「哈哈哈哈哈哈!」郭晞雖然長得老成,但到底還是孩子心性,看到郭五郎出糗,登時笑得滿地打滾。
「這風怎麼這般大!」郭五郎氣得直跺腳,「還有這弓,又破又舊!」
「你倆真是,一個比一個笨。」郭老六雙手托著雙頰,一個勁地搖頭,又回想起數日前,那個一箭把野豬射瞎的俊俏郎君,不由得道,「還不如讓李郎教教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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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李郎,他似乎也許久沒來了。」郭晞停住欲毆打郭五郎的手,「莫不是忘……」
「肯定不會,應該是遇到了些麻煩事吧?」郭老六連忙辯解道,「馬上就到千秋節了,金吾衛應該忙得很。」
「三郎,五郎,六娘!」幾人正說著,忽然聽見了門房的召喚,「外面有個郎君和一個女郎,郎君自稱叫李縝,想見你們一面。」
「快讓他進來。」郭老六喜上眉梢。
三人來到正廳,便見門房引著李縝和九懷同時到了。互相寒暄後,分賓主落座。
「三郎,五郎。你們的傷怎麼樣了?」李縝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聽王朗中說,這藥治淤傷,很靈。」
「承蒙牽掛,已經無事了。」郭晞道。
郭五郎則接過瓷瓶,拔掉塞子一嗅:「這般香?」
「榆木!這可不能吃~」郭老六敲了郭五郎的腦袋一下。
「奴家倒是給你們帶了些好吃的。」九懷接過話茬,順手掀開了食盒的蓋子,蓋子剛開,香氣撲鼻而來,「這是名廚鄧連親手做的透花糍,嘗嘗。」
「香!」郭五郎一手抓起一個透花糍,「咕嚕」地吞了,「甜!」
郭晞到底年長些,對甜食的興致不如弟妹那般大,相反,他更熱衷於功業。
「李郎,近幾日,我試過多次。發現讓『曹操』走出這華容道,終究不易。便想著,為將者,首要之事,便是讓己身,遠離這華容道一般的險地,不知道,這想法是對是錯。」郭晞搬來那副「華容道」,放在李縝面前。
「三郎能有此感悟,便說明,已經找到了這用兵的台階。」李縝將那些棋子全拿了出來,對半分成兩個陣型,「所以《孫子兵法》開篇即雲,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
「其中這第三點地,說的便是地形的遠近、寬狹、險平。唯有懂得地利,才能避開死地,始終保證,自己進可攻,退可守。」
「只是,魏武也是善於用兵之人,為何還會有這赤壁之敗?」郭晞一臉不解地看著李縝。
「這就要從『道』、「天」、『地』、『將』、『法』一一來看了。」李縝大喜,心道可總算找到個肯聽自己吹牛的了。
「道者,上下同心也。只是那個時候,魏武剛剛平定袁紹,擊破烏桓,等於連續作戰數年,軍士都以疲憊到了極點,這便是上下異心。」
「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魏武的士卒,多是北人,本就不適應荊州的氣候,而且,那時正是秋冬之際,天氣轉冷,疾病多發。」
「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烏林的陸地,多有淤泥,車馬都容易陷進去。南面又是長江,所以,一旦戰敗,便是進不得,退不得。」
這邊,李縝在跟郭晞指點江山。那邊,郭家弟妹們又吵了起來。
「喂,你怎麼敢吃這麼多,大家還吃不吃了?!」郭老六一把揪著郭五郎的耳朵。
「哎哎哎!上次,我別打得最多,吃三個怎麼了!」郭五郎大言不慚,一副理在我手的模樣,「你的那份,就應該歸我,啊~!」
「舍弟年幼無知,讓二位見笑了。」郭晞直接拿走了食盒,他年長郭五郎數歲,此時更是臉上有威,故而郭五郎不敢多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雪白柔綿,令人垂涎欲滴的透花糍被拿走了。
「無妨,我們還帶了些月餅。」九懷很會挑時機,透花糍剛被拿走,便塞給郭五郎一盒月餅,「夠大家吃的。」
「娘子你真好!」郭五郎「嘻嘻」地笑著,「老六,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豎子!」
「六娘,這月餅,是李郎親手做的。用的是白馬產的紅豆,褒城產的蜂蜜,你嘗嘗。」九懷用小刀將月餅切成四塊,任郭老六挑選。
郭老六的氣,這才順了點,拿起一塊嘗了一口,雙眸泛光:「李郎竟還會做如此珍饈?」
「這豎子懂的,可多呢~」九懷說著,瞄了李縝一眼,輕哼一聲,「就是一肚子鬼~哼。」
那邊,郭晞在李縝的「指點」下,似是大有所悟:「劉表死,荊州動盪。於魏武而言,便是南下的最好時機,若是拖上一年,荊州興許就會被昭烈所控。屆時再南下,便更難。如此看來,魏武如此倉促,也是有不得已之處。」
李縝點頭:「所有的戰事,都不可能只對一方有利,亦不可能只對一方有害。所有,古時的名將,最擅長的便是趨利避害,揚長避短。唯有如此,才能獲勝。」
「那李郎對西域的戰事,如何看?」郭晞正在興頭上,便聊起了時事。
李縝卻是搖頭,他敢點評魏武,是因為一來,有許多後世的研究可以支撐他的論點,二來,此時距離東漢末年,也足夠遠,郭晞知道的,不會比他多多少。
而西域的時事就不同了,因為它一來就在當下,二來,郭家可是有子弟在西域的,因此郭晞知道的細節,可能還比李縝多。因此如果李縝跟郭晞聊這個,就要做好被打臉的準備。
「三郎可是有志效力西域,建功邊陲?」李縝不欲答,但也不直接推脫,而是繞了個圈子。
「當然,男兒就應『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郭晞念及王昌齡的詩作,胸中更是平添一股豪氣。
「那縝便不能回答三郎所問了。」李縝卻是搖頭。
「為何?」郭晞不解,心中也有些不悅。
「這邊塞情形,千變萬化,兵者,又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作為將領的人,一定不能對自己的敵人,存在刻板印象。就像那蓋嘉運,就因以為吐蕃羸弱,不思防務,結果差點就丟了石堡城。」李縝舉了個離得最近的例子,「所以,縝只能告訴三郎,吐蕃、大小勃律、大食等,都是強勁的對手,但他們,亦不是不可戰勝的。」
「原來如此,三郎受教了。」郭晞起身行禮。
李縝趕忙起身阻止:「不必如此。另外,縝還有一言。若真的立志從軍,弓馬刀槍,務必精湛,這是活命之技。」
郭晞本來就在為如何開口讓李縝教他射箭而發愁,現在一聽,立即大喜:「李郎,說到這射箭,不知李郎可否指點一二?」
「當然。」李縝也是懷著目的而來,聽見郭晞這麼說,當然是「一啪既合」。
「哎!你們都要去哪?」郭五郎猛地從食盒中抬起頭,卻發現廳中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一個,忙叫道。
「娘子要帶我去梳妝~阿兄要與李郎練箭。你就自己待著吧。」郭老六吐了吐小舌頭,一臉嘚瑟。
「喂!等等我。」郭五郎慌忙從廳中跑出來,「我也要梳妝~」
「哈哈哈哈!」郭老六捧腹大笑,「就你,還梳……啊~」
怎料,下一刻,一隻肉乎乎的,且滿是糖油的右掌已經拍在郭老六的粉雕玉琢的臉頰上。
「啊!你竟敢偷襲我!」郭老六驚叫著彈開幾步,但臉上已滿是糖油。
「哈哈哈~對老六你,就該這樣。」郭五郎嬉皮笑臉地跑到後院去了。
九懷掏出自己的香帕,遞給郭老六,邊笑邊摸了摸郭老六頭頂上的青絲:「六娘的身手,得加把勁啊~」
「非我不願練,只是他們總說,女子整日舞刀弄槍,不好~」郭老六抱起雙臂,一臉不悅,「我想學拳腳,都只能偷偷學。」
九懷聽了,先是一愣,後是一笑:「也是,女子嘛~嫻靜些好。」
「不一樣~」郭老六急得很,還跺起了腳,「娘子,你不也練過刀槍,為何會幫著他們說話。」
「啊~你說我啊……」九懷左手指著自己,臉上笑意凝固,「其實我也不想學,我寧願當個大家閨秀,每日就彈彈琴,游遊園,做做女工。」
「也就看上去安好,真遇上了事,可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郭老六握緊了小拳頭。
九懷皺眉,旋即蹲下身子,雙手輕輕地握在郭老六臂上,如果她願意,甚至還可以就此,把郭老六擁入懷中,令對方,感受到大姐姐的暖意:「可是遇到了,父兄也不明白的難處?」
「嗯~」郭老六連連點頭。
「可曾與阿母或姐姐們說過?」九懷進一步確認,想看看這究竟是小女孩的私事,還是心事。
「她們只會罵我。」郭老六委屈不已道,「說我盡說些不吉利的話。」
「我以前,也被家裡人這般罵過。」九懷用力一擠雙眼,竟擠出兩滴晶瑩來,「只是沒想到,後來竟是一語成讖。」
「真的?」郭老六渾身一顫,「娘子,這是怎麼回事?」
「都是些……」九懷作出難為情的模樣,「算了,六娘,能否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麼。說不定,我能幫幫你。」
「我有個表妹,有一天人突然就不見了。阿爺和阿母都不肯說,她去了哪兒。直到後來,五郎才告訴我,她家七年前卷進了大案,被沒入教坊……」郭老六天性純良,被九懷這一「撩」便說出了心底的秘密,「聽五郎說,想死都死不成……」
「六娘,你這表妹,可是姓葛?」
「娘子,你知道她?」郭老六驚道。
九懷慌忙搖頭:「六娘,所以你是想練武,以便到了那種時候,能自衛,或是……?」
「嗯。」郭老六肯定地點點頭。
「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