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月餅
2024-06-04 12:02:41
作者: 十年臥雪
李縝讓流青在自己臉上,抹上淡淡的脂粉,又畫了眉毛,雖不如昨日那般淡泊,但也有了幾分清冷高雅。
「郎君為何會喜歡,這與蘭芷相似的妝容?」流青直到畫完眉,才察覺李縝這是在模仿蘭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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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縝苦笑,將責任推給楊釗:「是國舅囑咐的。」
「走吧,我帶你上去。」流青推開了房門,「記得莫要再惹虢國夫人不悅。」
化妝的間隙,李縝也想清楚了問題所在,那便是虢國夫人曾說,要李縝喊她姐姐,只是當初,李縝把這當成是酒後戲言,沒有當真。
「小子李縝,見過姐姐。」李縝在門外高聲喊道,而後就不再多言。
「何不恭維幾句?」流青在旁小聲提醒,「吟句詩誇誇虢國夫人也好啊。」
「吱呀」門開得比兩人想像的都要快。
「多嘴。」香帕甩在流青嘴上。
流青下意識地捂了捂被甩疼了的櫻唇,然後才屈膝致歉:「青奴知錯。」
「去拿些桑落酒和烏梅飲來。」楊玉瑤白了流青一眼。
「是~」流青柔聲應了,剛欲離去。
「慢著。」楊玉瑤又叫住了她。
「啊~」流青止步,剛想問楊玉瑤還有何吩咐。
楊玉瑤卻搶先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適才,沒打疼你吧?真是的,也不知道躲一躲。」
「沒有,多謝虢國夫人愛憐。」流青趕忙屈膝。
楊玉瑤卻抓住流青雙臂,不讓她行禮:「與李郎倒無所謂,但我府上的客人,也不是個個都像李郎這般可愛的。往後啊,可別亂出主意,會惹禍上身的啊~」
「是。」
流青下樓去了,楊玉瑤卻並不回屋,而是看著流青的背影,一點點地遠去,最終消失在青石板鋪成的小道上。
「我且問你,這流青,究竟是何人?」楊玉瑤收起笑容,瞪了李縝一眼。
她本想展露威勢,但偏偏天生一雙桃花眼,只有嫵媚動人,卻是難以令人生懼。
「國舅,沒有對虢……姐姐說嗎?」李縝忙一拱手。
「我現在在問你!」楊玉瑤語氣轉冷,同時轉過身,背對著李縝。
李縝稍一抬頭,卻撞上一陣香風,這香氣卻不是草木之香,也非香料之物,卻像是人體上的幽香。李縝定睛一看,卻見楊玉瑤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輕紗,肩胛、腰肢的線條清晰可見,色澤白皙如玉。
「你在想什麼?!」楊玉瑤惱怒地轉過身,那胸前的雪白,差點晃瞎了李縝雙眼。
「小子不敢欺瞞姐姐。」李縝趕忙躬身,避開那束白芒,「流青是鄭章買來的婢女。鄭章死的那天,她是唯一的目擊者。我們查案時,左監門衛的劉奉延,又聯合京兆尹韓朝宗、萬年縣尉吉溫等,想把流青帶走。國舅興許是害怕出事,所以才……」
「哦?」楊玉瑤眉眼一挑,露出兩排小小的銀牙,「這般說來,事情是越發有趣了~」
李縝沉默不言,因為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一種令人生畏的力量。
楊玉瑤本以為李縝會問她什麼,怎料越等,越不見李縝開口,又想起昨日,李縝竟然連多求見一次都不肯,徑直走了,登時心生不滿:又是一個清雅高傲的。
她決定自己說:「昨天的晚宴,左、右相的人都來找我,一直聊到了子時。」
「哦。」李縝應了聲,算是禮貌。
楊玉瑤嘴一嘟:「哦什麼,你就不會說點別的嗎?!」
「注意身體。」李縝道,「根據《黃帝內經》記載,子時,是肝臟排毒之時。長期熬夜,有損姐姐的絕世容顏。」
「你!你!嘿~」楊玉瑤又氣又笑,「難道就沒人教過你,要如何與娘子說話嗎?」
「縝幼年從軍,至今未有機會,接近女色。」李縝盡顯直男本色,「故而不知如何哄姐姐開心,只知實話實說。」
「哈哈哈~賓客們都愛將我比作西施、比作趙飛燕、甚至比作洛神,我卻是聽膩了。你提醒我注意保養,我便當是新奇的誇讚了。」楊玉瑤上半身後傾,伸了個懶腰,陽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了金色的弧線,美麗,迷人,「進屋吧。」
這雅間大得很,一道青色的紗幔將其一分為二,前半部分放著高桌高凳,旁側還有香爐、果盤、書櫃、軟榻等家具,後半部分可能就是臥室了。
「對了,小子新近製成了一種小吃,請姐姐品嘗。」李縝打開食盒的蓋子。
楊玉瑤挑了挑眉眼,左手優雅地將落在頰前的髮鬢繞到耳朵後,雪額一點:「這可是胡餅?」
「非也,是月餅。」李縝搖搖頭,「靈感便來自十五的圓月。表皮是小麥粉做的,餡料有紅豆沙、再加了少許蜂蜜。」
「嗯哼?」楊玉瑤細看一眼,周八郎的手藝自然是不差的,所以這月餅的賣相也是十分的好。
「我卻是吃不下這許多。不如,你也吃一點吧?」
李縝從果盤中取出小刀,將月餅切成四份,楊玉瑤等到李縝將其中一塊吞了,才開始吃。
「嗯,既香又甜。確實不錯,就是這紅豆沙的味道,怎麼跟透花糍中的這般相似?」
「這便是白馬的紅豆,綿而不沙,食之齒醉,滿口留香。」李縝直接複述周八郎的話,「聽說,姐姐府上用來做透花糍的,也是這種紅豆?」
楊玉瑤皺眉,嘴裡倒是誠實:「我向來只管吃,哪裡產的,卻是不知。」
李縝見楊玉瑤將話說死了,便笑了笑,繼續吃,不再說話。
楊玉瑤卻是先按捺不住了,左腿微微向外叉,左手隔著裙擺撓著大腿,腦袋卻偏向窗外:「這月餅只有這麼點,我卻是嫌不夠吃呢~」
李縝壓根沒注意她的小動作:「這月餅,重糖輕油,口感綿密,吃多了也不好。小子想用茉莉花茶與之相配,正好可消食提味,只是時間緊迫,來不及為姐姐準備。」
「哼~我看你呀,倒是挺適合當個廚子。」楊玉瑤臉一甩,恰好看見流青和兩個家丁正捧著酒食上來,便吩咐道,「去,讓鄧伯煮一壺茉莉花茶來。」
「來,嘗一嘗這透花糍,晉國公主每次來,可都要吃上十餘塊呢~」楊玉瑤直接用手撿起一塊透花糍,放到李縝面前。
李縝一愣,便欲伸手去接,卻被楊玉瑤打開。
「真是的,就不能直接吃嘛~」楊玉瑤桃眼閃爍,滿臉挑逗。
李縝知道,自己又要被考驗了,於是雙手合攏伸出:「不敢怠慢了姐姐。」
楊玉瑤登時覺得無趣,手一松,頭一偏:「榆木腦袋!」
李縝將透花糍放進碗中,而後擺開兩隻酒盞,給兩人各斟了半盞:「小子謝姐姐上次相救之恩。」
「哦?」楊玉瑤回身,左手又撓了撓腿根濕癢處,「原來你還記著啊~」
「救命之恩,怎敢忘懷?」李縝說著,站起來,朝楊玉瑤行天揖之禮。
楊玉瑤卻是「哼」了聲:「現在,我倒是後悔了~」
又是一句李縝不知道該如何接的話。
「你昨日,送我的兩首詩,為何字跡不同?」楊玉瑤找了個新的話題,其實她腦中的疑惑,遠多於李縝。
「因為,我想求姐姐一件事。」李縝知道機會來了,故而深情道。
「何事?」楊玉瑤坐得乏了,左手托著腦袋,右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是想升官,還是想發財?」她被人求得多了,都不需要別人將話說完,就能猜到對方的目的:還以為,他能是例外呢,誰知,又跟楊釗是一類貨色。
「都不是。」李縝搖頭,「我有個同袍,一起來長安的,數月前,他在李齊物的壽宴上,作了一首詩。結果被吉溫拿了,最近聽說,準備以『指斥乘輿』為由定罪。所以,我讓他作了一首詩,希望能姐姐能看上他的詩才,進而救他一命。」
「他作的,可是那首『淡淡梳妝薄薄衣』?」楊玉瑤問。
「是。」李縝點頭,開始給岑參加戲,「我本欲讓他作一首詩,稱讚姐姐的容顏。可他思念妻兒過度,只寫出了這首。」
李縝讓岑參抄的那首詩,主題便是一個獨守春閨的婦人,對遠方的丈夫望眼欲穿。這種感覺,楊玉瑤當然清楚,因為她就是過來人。
「唉,也是怪可憐的。」隨著一聲嘆息,那桃花眸中,竟是湧出一兩晶瑩。
「我先想想,來,先與我飲了這壇。」楊玉瑤舉起酒罈,給李縝斟滿了。
李縝一飲,當即嘗出了問題,這酒便是那天將他喝斷片的那種酒!
「這是什麼酒?」
「這是『良醞署』新釀出的桑落酒,聖人御賜的。」楊玉瑤似乎也不怎麼受得這酒,一盞下肚,臉便紅撲撲的,胸口也悶得厲害,遂伸手扒開衣襟,露出更為刺眼的白芒。
「這喝的不是酒,是浩蕩皇恩!」李縝邊向北行禮,邊一個勁地搖頭,這酒烈度太高,他擔心兩盞就斷片了。
「哈哈哈~我不是準備了烏梅飲與你嗎?」楊玉瑤枕著右臂,一個勁地笑。
李縝見推脫不過,便搬出公事來:「鄭章案迫在眉睫,小子可不敢喝醉,請姐姐恕罪。」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楊玉瑤將酒盞推開,「你既然要辦鄭章案,為何不來問我呢?」
「這……」李縝語塞,「姐姐莫不是知道些什麼?」
楊玉瑤桃眼一眨,左手摸了摸那飽滿的曲線,右手擦了擦臉上的香汗:「嗯哼~你倒是使出些手段,來審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