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鬥雞場
2024-06-04 12:02:27
作者: 十年臥雪
秦家兄弟的鬥雞場,人流不減,光是大門邊,便有十個場地,圍了近百人。李縝看了眼標牌,便明白了這一圈的規則,這十個場都是自帶鬥雞的,鬥雞場只提供場地,每半個時辰收六十錢,作為場地使用費。
穿過這十個場,便來到了第二個場地,這裡有將近三十個小場地,烏泱泱不知圍了多少人。這一塊場地的規矩是,來客自帶鬥雞,並支付三十錢的入場券,而後便可跟鬥雞場飼養的鬥雞斗,若是勝了,可贏走五十文。圍觀的人可以下注,但有木牌寫明,下注的金額不得超過二十錢,勝方按比例分敗方押注的錢。
再往裡,是擂台賽的場地。即顧客自帶鬥雞,跟鬥雞場飼養的五隻「鎮場中郎將」斗,如果都贏了,便可獲得神雞童親自訓練的鬥雞「威武將軍」。
擂台賽的場地被一片小籬笆圍了起來,入口處的小門被上了鎖。而這片場地後,則有一堵磚牆,外人根本看不見磚牆後有什麼。
「要不我們直接而找夥計說明來意吧。」九懷用手肘碰了碰李縝的左臂。
李縝想了想,如果不花錢,就只有一個途徑能見到神雞童,那便是亮明身份,但這無異有可能激怒神雞童。
「我聽國舅說,想跟神雞童鬥雞,得十貫錢。」李縝輕飄飄地說了句。
九懷「哦」了聲,忽地雙目圓睜:「你不會又要我出錢吧?!」
「國舅說,等案子破了,可以報銷的。」李縝搖頭,「所以這叫墊付。」
九懷有點腳軟:「你知道這報銷,要等多久嗎?」
「不知。」
「可以等到你老!」
李縝笑了笑,他是沒料到,唐代的流程竟然也要走這麼長的時間。
「我出吧,裴柔給的絲絹,還剩著些。」李縝道。
九懷卻想到別的地方去了:「得想點別的辦法掙錢才行。」
兩人攔住了一個小二,給了十文銅錢,問明白了怎麼才能見神雞童一面。小二的說法,果然跟楊釗所說的相差不大,就是花一萬錢,然後去鬥技場的雞棚選只鬥雞,再去雅間候著,神雞童自然會露面。
李縝從未接觸過鬥雞,故而一看見那一隻只毛色鮮亮,雞冠高聳的鬥雞,就犯了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哪只雞好,哪只雞差。
九懷看上去似乎懂一些,逐只打量一番後,選了最左邊的那隻。小二提了雞籠,帶著兩人往高牆裡面走去。
高牆後,果然是另一番景象,有假山、有池塘,還有小樹林,雅間在池塘中間,有一條九曲橋連接岸邊。鬥雞的地方,就在雅間的左半部分,是一個深約兩尺的方形坑。
小二給兩人端來茶水,果脯,將雞籠放到方坑中,便出去了。
「你真的想好,該如何跟神雞童說了嗎?」九懷拉了拉臉上的輕紗,她知道神雞童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
「所以我才叫上你啊。」李縝壞笑。
九懷大驚:「你!」
「你若不是八面玲瓏,怎麼能當迎春樓的東家。」李縝還振振有詞起來。
九懷真想狠狠地揍李縝一頓,神雞童卻來了。
「聽說是二位想見我神雞童?」
「正是。」李縝回身,主動行禮,「久仰大名。」
九懷也轉過身,道了個萬福。
神雞童剛欲拱手,鼻子一吸,愣住了:「等等,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們。」
他抓起桌子上的果脯,放到嘴裡嚼著:「哦,想起來了,你便是那迎春樓的東家。至於你嘛~」他卻是想不起在哪見過李縝了。
「我就直說了,今天來,是給你賠罪的。」九懷故意用右手抹著額頭,同時微微別過臉,一副很尷尬的模樣。
「賠罪?」神雞童眉眼一挑,露出黃牙,「十貫錢,算是有點誠意。」
「哈哈~」九懷舒心一笑。
神雞童卻板起了臉:「可娘子做事,實在不厚道啊。」
「這……」九懷語塞,她以為神雞童在說龍腦香的事,「是龍腦香的事嗎?我,我這就跟楊媽媽說,這個月不收錢如何」
「哎!龍腦香算個什麼東西,我說的是江離。」神雞童將果核吐到雞籠邊,引得那隻鬥雞想從籠里探頭。
九懷又拍額頭:「哎呀~就別難為奴家了。都給你安排兩次了~」
「慢著。」神雞童左手抓果脯,右手豎起右掌,「光安排沒用啊。那江離,天天說什麼,前朝貴胄之後,國朝宰相之女,詩書為苑囿,捃拾得其菁華,你說說,這可都是什麼意思?」
「那就不談詩書,談談人是如何來到這世上的嘛~」九懷悄悄瞥了李縝一眼,見後者臉上沒有異色,負罪感這才輕了點,她可不想帶壞這榆木。
「聊個屁!」神雞童寬袖一擺,「我都沒碰呢,她就說什麼往來皆名士,當志存高潔,出淤泥而不染。」
「你說說,她一個妓女,怎麼敢說我是輕賤了她的。」神雞童很是惱怒,手一揚,掌中的果皮、果核灑了一地。
九懷似乎怕了,悄悄後退一步。李縝下意識地左移半步,護住九懷,他想開口,但又插不上話。
「哎呀~你就憐惜一下江離吧~她本是名門之後,到底還是需要一點東西,來維護臉面的!」
神雞童鬥雞眼一瞪:「臉面?!她還有臉面?!嘴上說只跟五品以上過夜,可楊釗才幾品?憑什麼他都碰得,我就不行?!過分,很他娘的過分!」
李縝覺得九懷的狀態不對,因為從神雞童出現起,她一次都沒有嘗試過去爭取話題的主動權,反而被神雞童牽著鼻子走,導致越發被動。
「那~除了江離,你可還有相中的?我給你換一個?」九懷模仿著楊媽媽的神態動作。
「我就要江離!」神雞童來了脾性,「九懷,你先幫我馴服江離,我們再聊今兒的事。」
「啊……」九懷面露難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神雞童,我們今天來,是想送你一場潑天的富貴,你若接得住,得個告身又有何難?」李縝突然開口,且嚇了另外兩人一跳。
「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需要告身嗎!」神雞童寬袖一揚,「憑藉這些鬥雞,多少朱紫官員,都沒我滋潤呢!」
李縝上前一步:「可你終究不敢對江離,邁出最後一步!」
「你今天是來吵架的是吧?!」神雞童臉色一黑,那坑裡的鬥雞也「咯咯咯」地叫了起來,同時開始撲騰。
「你若不敢對江離來硬的,就只能設法滿足她的要求。」李縝毫不退讓,「我只問你,這潑天的富貴,你是要還是不要?」
「什麼潑天的富貴?」神雞童收了收怒色,露出疑惑之意,「還能讓我謀得告身?」
「右相親自督辦的案子,其中一條線索,指向在這個鬥雞場放貸的盛通櫃坊夥計。」李縝搬出了李林甫。
「這又與我何干?」神雞童擺出一副抗拒之狀,「我可告訴你,那些人私下在這放貸,被我們發現了,可是要打折腿的。再說,我不過是秦家兄弟花重金請來幫他們訓練鬥雞的!」
李縝大笑:「若與你毫無關聯,國舅怎麼好替你請功?不能請功,又如何能獲得告身?」
「你,什麼意思?」神雞童眯起鬥雞眼,靠近一步。
「很簡單,提供線索。」李縝迎上前,「協助辦案,共同抓賊。這一套下來,想沒功勞,也很難吧?」
神雞童背起手,圍著鬥雞坑轉了一圈,又回到李縝面前,眯眼笑道:「這是右相的意思?」
「你是想聽明白話?」李縝卻是搖頭,「不是。」
「哈哈哈哈哈~」神雞童拍拍手,指著李縝,「小狐狸。」
「這盛通櫃坊,確實常派人在這搗亂,他們的頭,叫沈涼。」神雞童在胡床上落座,邊吃著果脯,邊說起了他知道的事。
「這沈涼,就住在懷遠坊,故襄城郡公樊興的舊宅。」神雞童將手中的果脯盡數灑在鬥雞坑中,「我能告訴你的,便是這些。」
「他是在替樊家做事?」李縝追問了一句。
「你想知道答案?」神雞童身子前傾,笑眯眯地看著李縝。
李縝點頭。
「這得算第二個功勞。」神雞童豎起兩根手指,「哈哈哈哈。」
「沒問題。」李縝信口雌黃,「哈哈哈哈~」
「哈哈哈~好,我便告訴你。樊興是郡公,他的後人早就沒了爵位。這郡公的宅子,自然是不能住了。可是郡公就那麼幾個,誰會稀罕一所舊宅。所以,這宅子,空著。」
神雞童說完,起身離席:「我告訴了你這般多,你可不要像九懷那般,言而無信~」
九懷雙手握拳,嘴唇緊咬,這才沒反駁。
神雞童不願多說,兩人自然毫無辦法,只好離開鬥雞場。
剛出門,九懷便問李縝:「給神雞童謀告身,可是國舅的意思?」
李縝聳肩:「國舅說可以這般與他說。」
「你!」九懷氣得跺腳,「你知道惹怒神雞童,會是什麼後果嗎?」
李縝猜得出來,因為神雞童每個月都可以面見聖人,若是他在聖人面前告狀,那麼被狀告的人,少說也會攤上一身麻煩事。
「你知道鄭章案,就算破了,對你我,又有什麼後果嗎?」李縝反問。
九懷立刻環顧四周,見到肉鋪旁側,有一巷子裡面沒有什麼人,便指了指那巷子:「到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