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八卦
2024-06-04 12:01:42
作者: 十年臥雪
楊釗把那車紅綃留給了李縝,帶著四個家丁瀟灑離開,不帶走一片雲朵。他是瀟灑了,李縝則頭大了。畢竟,這車紅綃放在金吾衛的院落中也太過扎眼,於是只好披上襴袍,立刻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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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駕車,沒事別叫我,有事更別喊我。不行了,得睡會。」李縝話音未落,便倒在荔非守瑜肩上,睡得人事不知。
「這……」荔非守瑜費勁地將李縝靠在車廂上,而後才驅車向前。
昨天的那頓打,令胖子長了不少記性,不僅將車駕得慢悠悠的,而且眼睛也絕不望向別處,以免事端又飛上來找他。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時辰,此時剛到正午,迎春樓中也沒多少人,門口迎客的胡姬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荔非守瑜便將車停在門口,背著李縝走進門。
「哎呦去去去,這不是醫館,死人背別地去!」楊媽媽揮著香帕上來趕人。
荔非守瑜雖然肥大,但身子卻靈活得很,硬是沒讓她碰到:「有你這麼待客的嗎?」
楊媽媽聽了他的聲音,有了點印象:「你莫不是那個沒錢還要硬上,最後還害得你兄弟當掉傳家玉的那個人吧?」
「那是以前,現在我大哥跟你家娘子可好了!再有,他現在睡過去了,你趕緊給他找張床。」荔非守瑜說著,讓開大門,「外面還有車紅綃,趕緊存好了,免得不見了!」
「哎呀,幾天不見,怎麼闊氣這麼多了啊?」楊媽媽見錢眼開,臉上笑容浮現,「那麼多啊,哎,小店新買了個姑娘,還未開苞呢,要不?」
「我早答應大哥了,不在平康坊碰女人,這錢,是我大哥給你家娘子的。懂了吧?」
楊媽媽眨眨眼,似乎聽見了一個天大的八卦:「是嗎?哎,趕緊細細說說,我這啊,有酒,上好的酒呢。」
「柳兒、盼兒。趕緊的,把這位爺扶到香帳躺了,再去搬一壇酒,上好的桑落酒。」
「是。」
楊媽媽親自拍碎泥封,給兩人各斟了半盞桑洛酒。
「胖子,請吧~」
「唔。」荔非守瑜應了聲,手剛碰到酒盞,又馬上縮了回來,「不喝了。」
「哎呀,怎麼就不喝了,莫不是嫌妾身年老色衰?配不上你?」
荔非守瑜整個身子轉了半圈:「免得你又訛我三十貫!」
「哎呀,怎麼會呢,今時不同往日了,你們倆可是我家娘子的座上賓,酒免費。」
「真的?」荔非守瑜轉回四分之一的身子,挑著眉毛道。
「騙你是小狗~」
「那好吧。」
「胖子就是爽快!」楊媽媽又給他斟滿一盞,「現在可以說說你家大哥和我家娘子的事了吧?」
「哦。大哥昨晚把九懷娘子的衣服搞不見了。這車紅綃,拿來給她賠罪呢。」荔非守瑜知道有些事不能說,所以編了個故事。
「噗」楊媽媽將嘴中的酒全噴了出來。
「真的?」
「假的!」荔非守瑜握著拳頭,扮作氣呼呼的模樣。
「那便是真的了。」楊媽媽見左右似乎無人,便挨近了一點,「哎,我跟你說啊,今兒一早,我們便看見娘子走路回來,滿頭是汗,髮鬢凌亂,蒼白的臉色上又有些許紅暈,最重要的是,襴袍都不見了,只穿著中衣!問她,她還對我生氣呢。你這麼一說,原來是把自己賣出去了啊~」
正在八卦的兩人沒想到,他們的話,都被九懷聽了去。
九懷氣得腮幫鼓起,牙關緊咬,問了盼兒李縝躺在哪後,便撲了上去。此時,李縝正「大」字型躺在床上,仍在熟睡,九懷舉起拳頭就想呼到他臉上,但又想到,李縝在隴右三年,只怕早就與自己一般,哪怕熟睡,也有半邊大腦是清醒的,貿然襲擊,只怕會吃虧。
於是,她從旁邊的房間抱來一隻大枕頭,朝著李縝的臉砸了過去。
「啪」李縝果然反應很快,右手一舉,格開大枕頭,同時身子挺起,眼睛睜開。
九懷那肯讓李縝起來,右弓步上前,左手下探,右手在上劈向李縝右腿。李縝則在本能反應下,將全身力氣灌到右腳之中,朝外踹去。李縝此舉,卻是正中九懷圈套,九懷當即收腿後退,雙手順勢鉗住李縝右腿,再用力往外一拖。
「額~啊!」李縝尖叫道,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只能用雙手緊握床沿,想避免被拖下床去。
九懷沒真將李縝拖下去,鬆手退開,叉著腰看著他:「還想玩嗎?」
李縝這才看清,面前站著的人是九懷:「你幹嘛?!!」
九懷瞪著李縝:「這是迎春樓,你躺在這幹嘛?」
李縝酒還沒完全醒,說話也直接:「我來給你送禮啊。」
「你!」九懷猛咬嘴唇,力道之大,讓她甚至嗅到了一股咸腥味。
「有禮物收還能不高興?」李縝大為驚奇:這廝思維竟然跟別人不一樣?!
九懷反手抄起一張胡床,作勢欲砸。
「別別別,真的是禮物!」李縝左手護住腦袋,右手在懷中一頓亂掏,終於被他摸到了那串早上從胡商手中買來的珠子,連忙舉得老高,「就是它,真的!」
九懷走前兩步,抓起兩隻枕頭,再退後,一併砸向李縝:「胖子和楊媽媽嚼舌頭,我還不信,沒想到,你!你……」
「我什麼啊!」李縝被她越搞越糊塗,「他倆又在說什麼?」
「我問你,外面那車紅綃,是怎麼回事?」九懷眼眶發紅,那眸眼中的秋水忽地溢出一滴。
李縝撿起掉落在地的枕頭,一隻放回原處,另一隻抱在胸前:「那車紅綃是國舅今早給的。他讓我轉交給你,說是給吳將軍賀壽用的。對了。拜帖!」
九懷將胡床搬到床頭,接過拜帖一看,果然上面寫有楊釗和吳懷實的名字,但她卻沒有立刻將它收好,而是舉著它問:「沒別的話?」
李縝想了一會兒:「國舅還說,你們看了這拜帖,自然就會懂了。」
九懷狐疑片刻,而後才將拜帖收好:「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沒了。」李縝自然不會提岑參的事。
沒想到,九懷卻主動提起:「你那朋友岑參,現在出來了嗎?」
李縝一愣,心道莫非楊釗真的想通過吳懷實來救岑參?
「一直被關在右金吾衛的大牢里。」
「我跟蕭炅打聽過,岑參現在由吉溫審,但結案要楊釗同意。」
李縝雖然對各官職的職權了解不深,但也知道楊釗的右金吾衛兵曹參軍事是管不了判案的,而吉溫雖然是萬年縣尉,可以辦案,但他卻也不能在金吾衛的獄中行使自己的職權。
於是,李縝問道:「但這似乎都超出了兩人的職權範圍啊。」
九懷點點頭:「或許正是這樣,他們才需要不停地請示右相,」
李縝聽了,心中不免一傷:這開元盛世,就是因為這一人之心,而一點點地凋零殆盡的。
「你等會,我有些東西要給你,」九懷突然想到了什麼,急著腳跑開了,
九懷很快就回來了,拿著兩個信封:「這一封給國舅,這一封,如果你願意跑一趟,便拿著。」
李縝接過給楊釗的那一封,貼身收好,再接過另一封,先看標題,卻立刻驚了,原來這信封上,寫著元載的名字!
「元載?」
「嗯,他新平尉任滿,右遷大理評事。戶部的公文還沒下,你先去通通氣。」
李縝握著信封的手,開始顫抖,就算他再不知人事,也能察覺到,九懷是將他往一個圈子中拉。
「不願去?」九懷伸出手。
「願的,願的。」李縝搶著將信封收入懷中,楊釗讓他多交朋友,多拉關係的話,他自然是記得的。
「只是,我該以什麼身份去?」
九懷湊近到李縝面前,兩人幾乎鼻子對鼻子,那撲鼻的花香,那勾人心扉的眸眼,差點令李縝被自己心中的慾火燒死。
「自~己~想!」
李縝心一懸,這種緊要事他怎敢真自己想?於是,決定訛一訛九懷:「我是你義子,那就以吳將軍的……」
李縝話音未落,一隻白皙如玉的指頭便在他眼中急劇放大:「啊~!」
九懷的手指,停在離李縝的眉毛僅有寸許之處:「看在你這聲義母的份上,我就再多一句嘴。在長安,別人越看不透你,你的能量,就越大。」
李縝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大薦福寺前的茶肆中見到的那個少年。少年自此至終,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但李縝心中,非但沒有懷疑過少年,反而將少年默認成了哪位大員的化身。
「多謝義母!」李縝大喜,跳起來作揖。
但卻被九懷一腳打亂了身形:「滾!」
「好好好,這珠子你記得收好,千萬別砸了。」李縝急忙將珠串擺在案几上,轉身就跑。
「等等。」九懷叫住了他,「這珠子怎麼回事?」
李縝竊喜,悄悄往回走:「這珠子單買要一百文,次品批量買可以低到三十文,我想看你喜不喜歡,如果你喜歡,我們便將它放到盲盒中,興許能引來不少人。」
「我喜歡你就……就?」九懷忽然連話都不怎麼會說了,只好用右手先指了指珍珠,再指了指李縝,最後指著自己。
李縝點點頭:「我們相見的第一天,如果不是你喊來了江離,國舅未必肯救我們。所以,我總得有什麼表示。」
九懷的身子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李縝些許:「沒了?」
「還有。」李縝終於說出了他來的最大目的,「郭老六讓我四天後去拿你的襴袍,所以我想請你寬限一日。」
九懷一聽到「你的襴袍」這幾個字,立刻想起方才從楊媽媽那偷聽來的話,肺立刻就炸了,但怒氣到頂後,卻一時間難以發作,只好翻著白眼,黑著臉、叉著腰對李縝道:「哎,我倒是很想問問你,在你眼裡,我值那車紅綃嗎?」
「自然不值。」李縝脫口而出,然後立刻感覺到身邊殺氣翻滾,登時求生欲拉滿,「在我眼裡,你根本不能用財貨來衡量。」
「看來,我真得抽空,跟李大郎君請教一下拳腳功夫了。」九懷說著,雙手左文右武「啪」地打在一塊。
李縝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