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遇
2024-06-04 12:01:30
作者: 十年臥雪
李縝在門外直站得腰酸腿麻,那門框才終於「吱呀」一聲,楊釗和董延光先後邁出,看董延光的臉色,是既不喜也不悲。從表情來看,這結果不算太壞,起碼楊釗沒有將話說死,沒說死就代表還能夠專圓,無非是要多付出一點代價而已。
楊釗將董延光送到門口,方止步拱手:「延光兄弟,這事我就盡力一試。明日戌時,迎春樓等我消息。」
「延光,多謝國舅!」董延光差點再次跪倒,卻被楊釗攔住。
「李郎,幫我寫首詩,獻給虢國夫人的。要是能討到虢國夫人開心,我們的勝算,便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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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縝明白了楊釗的意思,當即拱手道:「必盡全力!」
待到楊釗關上大門後,李縝才低聲問董延光:「軍使,國舅答應了嗎?」
董延光點點頭:「應該是心動了。只是這是無論成敗,我們都有大麻煩了。」
李縝苦笑著點頭,畢竟自打他們來找楊釗這一刻起,便代表他們開始站隊李林甫一黨了。而李林甫一黨,在鬥倒李适之一黨,又幾乎重創太子黨後,就會在李隆基的操辦下,分裂出一個楊國忠黨。如果李縝等人能活到那時,則還要繼續與安祿山一黨斗,直至在安史之亂的戰火中,徹底化作灰燼。
「我得閉關了,想想怎麼寫,會讓虢國夫人喜歡。」
「李郎,若是這次能平安跨過。往後我有的東西,你都有。」董延光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塊盛通錢莊的兌票,「這裡有三十貫,明兒個,去把傳家玉贖回來。這可是辟邪之物,典當不得。」
「軍使,這怎麼行呢?」李縝連忙推辭。
「你知道方才國舅說了什麼嗎?」董延光見李縝不接,便用力硬塞,「國舅說,吉溫昨晚就上了刑,那打得叫一個慘。岑參招了,說他是受李适之指使。但岑參是一介布衣,這麼說沒人信。於是吉溫又想讓岑參拉上我。還好岑參撐住了。」
「鼠輩!怎能如此歹毒!」李縝氣得直握拳頭,他雖然性格穩重,但到底還是個熱血少年,血氣一翻湧,便上頭了,「荔非兄,刀可鋒?箭可利?」
「早想喝血了!」荔非守瑜剛闖了禍,故而一直不敢吱聲,但耳朵,可一直聽著,因此第一時間,便握緊了刀柄,仿佛真的要去廝殺一般。
「噓!不要命啦!」董延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剛剛折進去一個筆桿子,現在可萬萬不能失去這身邊僅有的腦瓜子啊!
「是縝莽撞了。」所幸,那腔中的熱血來得快,取得也快,李縝喘了片刻,便道,「只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們為了國朝,在邊陲拋頭灑血,怎麼回來了,還要受這鼠輩如此侮辱。」
「對頭說得對,這什麼狗屁!」
「唉,等你倆到了我這歲數,便懂了。」董延光扶著李縝,一會兒才放開手,「回去後,把你們的刀和箭都給我,免得做傻事。」
「軍使……」荔非守瑜的臉漲成葫蘆一般。
「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李郎文武兼備,你現在早被扣牢里了。」董延光對荔非守瑜可沒有對李縝這麼好的臉色。
「軍使說得對。」李縝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董延光,「我得想想,怎麼寫詩。哎,要是岑兄在就好了。」
李縝其實早就想過,效法一眾穿越先悲,走文抄公這條路。只是,在他穿越前,便已經有穿越先輩指出,文抄公也不是這麼好當的,因為古時士子們交際的時候,可是隨時隨地要吟詩作對的,要是沒什麼詩詞方面的基礎,只怕會即刻露餡。
所以要不是昨天為了救荔非守瑜,李縝可能根本就不會寫詩。只是沒想到,昨天這一寫,便立刻引來了蝴蝶效應。因此,為了縮小影響,李縝決定,不抄完整的詩,只抄一句,然後推脫時間太短,才學有限云云。反正,一句不寫,是態度問題,寫多少,那是其它問題。
一天的時間,說過就過。董延光和李縝早早出門,在末時末便來到了迎春樓。
「你這廝怎麼還來?」老鴇老遠就看見了李縝,帶著一陣香風走過來,「去去去,害得我家花魁一天見不了客!再不走,我要你賠錢!」
「楊媽媽,我們可是受了國舅的約,才登門的。」董延光攔在兩人中間,並給楊媽媽遞上一塊盛通錢莊的兌票,「另外,前天的事,多有得罪,這是三十貫,不知可否贖回玉佩?」
「哎,你不說我還忘了,我們東家想見你,你的玉佩,在她手上。」被稱作楊媽媽的老鴇指著李縝道,「跟我來,就你一個。」
「哎!」董延光剛想跟過去,卻被老鴇用一腳踹開,「去『莆田』間等著,別怠慢了國舅爺。」
李縝好容易才趕上楊媽媽的步伐:「楊媽媽,你怎麼能將我的玉佩隨便送人呢?」
「外鄉人,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是長安,閉緊你的嘴,亂說話,可是會沒命的~哼!」
李縝被她這一嗆,登時不知說什麼是好,只好悶聲跟在後面,沿著一條鋪著紅色綢縵的樓梯,上到二樓,這裡都是雅間,比起一樓更為清淨,同時裝飾也更加精雅。
楊媽媽在一間名為「漢廣」的雅間前停下,輕輕敲門:「東家,人到了。」
「進來吧。」
李縝側耳一聽,這聲音雖聽著年輕,但不知怎的,有點沙啞,聽上去似有滄桑之感。
「記住,少說話!」楊媽媽雖然讓開了路,但卻用力捏了李縝的手臂一下,那眼神惡毒且怨恨。
李縝一頭霧水,心道自己何時招惹她了?
這雅間分為前後兩部分,前端是客廳,有一個三尺寬的採光窗,紗幔是青色的,上面繪著墨梅。窗邊,放著古琴,琴旁約兩尺處,則是蒲團和矮腳案幾,案几上放著香爐,爐內燃著檀香,雲霧繚繞,很有詩意。前廳和後廳以紅色的遮光幔帳組阻隔,那後廳里放置的,便是衣櫃和床了。
李縝最後才打量著那站在窗前的女郎,這女郎黑衣似墨,卻襯得那肌膚如冰似雪,但最令人難以平靜的,是她那配上梅花妝後的玉額,只怕與上官昭容相比,也並不遜色。
「娘子欲見我,不知所為何事?」李縝拱手行禮,雙目望地,他正值躁動的年紀,可經不起這給幹部的考驗。
女子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握在手心,給李縝看了:「這是郎君的玉?」
「是。」李縝點點頭,「我帶來了三十貫,準備贖回。」
「聽郎君的口音,像荊楚一帶的人?」
李縝點點頭:「祖籍房州,後在隴右入了軍籍。」
女子卻笑著搖了搖頭:「跟郎君講個故事吧」
她的聲音雖然帶著些許沙啞,但李縝仍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帶著甜意的溫柔。為什麼,偏偏就會有這令人意難平的沙啞,令她不那麼完美呢?
「漢水之畔,有一位女子,令我愛慕難捨,可那漢水滔滔,又寬又長,我登上南山,用斧伐那喬木,用刀割那荊條。可那漢水滔滔,又寬又長。」
「到年紀了,聽不得這些。」李縝退後兩步,轉過頭去。
「這個故事的主人翁,姓李,於開元二年,任房州刺史。」
「這與我何……」李縝說著,突然瞪大雙眼,聲音也戛然而止。因為這「姓李」、「開元二年」、「房州刺史」三個詞連在一起,便只有一個史實:這位李姓房州刺史,乃是唐中宗李顯之子,唐朝第六位皇帝李重茂,於唐隆之變中,被當今聖人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趕下台,遷房州刺史!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李縝急忙道,事實上他也真的不知道,畢竟原身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生父一丁點的線索。
「我也不懂啊~」女子的語氣,忽然調皮起來,「只是這玉佩可是天家之物。」
「天家?」李縝背脊一涼,但旋即覺得,女子實在跟他打趣,「女郎真會開玩笑。」
「那就跟我回宗正寺,再慢慢笑吧~」女郎莞爾一笑,她本就生得不俗,這一笑,更顯妖媚。
但李縝看了,聽了,卻是冷汗直冒,因為女子還亮出了一塊木製腰牌,上面寫著「鷹坊」二字。鷹坊是五坊之一,專門替皇家飼養獵鷹。李縝雖不知道,它是否真有逮捕人的職權,但此刻,無論是質疑它的權力,還是撒腿就跑,顯然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李縝選擇講出實情,只是不知,效果會如何:「這是先父的遺物,但縝從來就沒有見過他。」
女子上前一步,那撲鼻的清香,甚至讓李縝一度忘了,自己處在何種境地之中。
「怎麼說,隨你。怎麼寫,由不得你。」
李縝突然覺得,女子找他似乎並不是簡單地要將他逮進去,於是便道:「你想要什麼?」
「你能給什麼?」
一句話,便將李縝嗆住了。這兩年,他是攢了些錢,但也就十餘貫,只怕連這迎春樓三刻鐘的利潤都沒有。權,更不用提了,沒有!至於色嘛……
「縝不知,但女郎必定知道。」李縝索性跟女子玩了個思維急轉彎。
女子左手捂嘴,右手將玉佩遞給李縝:「就跟你直說了吧。前幾年,便有傳聞說殤帝在房州有個兒子,但沒有實證。你若不是房州籍,這玉帶著也就罷了。可你是,便最好把它砸了。畢竟,這鐵枷一鎖,《羅織經》一翻,你是也得是,不是,還得是。」
「女郎良言,縝記下了。往後,有需要縝的地方,叫一聲便是。」
女子轉過身在一隻蒲團上坐下:「那就寫幾首詩吧。昨日你那『金鏤衣』,便迷得那蕭炅,哭得像個孩子似的,賴了我們花魁兩個時辰。」
「可楊媽媽說,那首詩害得花魁一天接不了客。」
「噗嗤」女子再次捂嘴:「蕭炅一人,便占了兩個時辰。再來兩個,一天,可不就過去了。」
李縝心道,這女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直呼當朝刑部侍郎的名諱,嘴中說的,卻是:「花魁吃得消嗎?」
女子沒理他:「三天一首,寫上一年,如何?」
李縝心中一突,女子這是打算把他當奶牛來用啊?而且他又不是柳永,怎麼可能寫得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