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交流

  可能我問他的這個問題並不是特別友好，但是只有這個樣子才能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我沒有什麼別的辦法，能做的就只有這樣。

  我賭了一次，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我漸漸感覺到我可能賭贏了，因為他身上的殺意漸漸不見了。

  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多麼好受，因為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非常難過的感覺，這個感覺具體是什麼情緒我說不上來，因為他非常複雜的摻雜著迷茫和無助，這種我覺得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

  

  絕望又其中摻雜著希望，這兩件事情本來是矛盾的，但是我能夠理解的就是他已經清楚的知道什麼是絕望了，但還是抱著一股希望。

  我知道這件事情聽起來很扯，但是就是這樣，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我就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他說他從來沒見過我這樣的人，其實拋開他這個非常不常見的職業來說，我也覺得他對於來說也是特別特殊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僅僅憑藉著自己的毛孔和皮膚就能感受到一個人所有的情緒，無論是起伏非常大的還是變化非常細小的，好像我自己都沒想去感知的時候，我的身體就已經接收到他發送出來的信號，然後我的大腦就自動開始分析處理我身上各個感覺器官捕捉到的情緒信號。

  所以這一定不是我的錯，我竟然想要去安慰他！我只能把這一切都歸結到這上面去，要不然我真的不接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突如其來的聖母情節，這非常的耽誤事。

  我知道，所以我用力的忍住自己，不想再用自己這張嘴給自己添什麼麻煩了，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想殺我了，我為什麼自己往刀刃上沖。

  我忍不住了，但是我用自己的意念告訴自己，除非他主動尋求你的幫助，要不然你千萬千萬不要……

  「我可能有這樣的一個理由，」他說。

  我心裡大吼了一聲，我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在跟我對著幹。

  「但是我記不清了，」他走了過來，躲在了我腿前面。屋子裡特別的黑，但是很神奇的，我還是看到了他眼睛裡面的光，他說，「我記得我是想幹什麼事情的，肯定是想要做一件事，也可能是想要找一個人……」

  「但是我忘了。」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羽毛落在地上一樣，雖然輕，但是已經足夠搔動你的心了。

  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我能看到他眼睛裡面的光，可能我只是想為自己尋找到一個視線附著點，但是我沒有想到，他的眼睛就那樣把我整個人都吸引進去了，我甚至看不清他長成什麼樣子。

  「你從小就是這樣嗎？」我不由自主的問他。

  問完了以後我才意識到我說多了，但是他好像沒有意識到。那就這樣吧，我想，如果真的能夠幫到他的話，我也是願意的。

  他聽到我的問題以後對著我搖頭：「我不知道，我從有記憶以來確實就是這樣的，但是很奇怪的是，我沒有小時候的記憶，我記得的事情全都是我現在正在做的這些事情，殺人，流血，這是我的日常。」

  「但是這些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所以我不覺得記這些有什麼用，所以漸漸的就忘了，以前的事情我也都忘了。」

  他說著說著突然笑了：「很有意思的一個事情，說實話，我甚至忘了我的年紀到底是多大，我有很多名字，但是能夠讓我記住的也就幾個，因為那幾個名字還都挺有意義的，之前有被人記住的價值。」

  他的眼睛定在我的身上：「所以我說你對於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為什麼？」我問。

  但是我不是想知道他到底對我是什麼印象，我是想知道他對我是不是和我對他是一個感覺——敏感，我對這個人很敏感，精神和身體的敏感。

  我總覺得這種感覺的產生是在提醒我什麼，但是我無法知道。

  他聽到我這個問題以後閉上了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問我：「你現在是在套我的話嗎？」

  他的手收了回去，然後我聽到了他拿出了什麼東西，我心裡泛起一股酸澀，我苦笑著對他說：「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要安慰你，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需不需要安慰，但是我是真的想要幫你。」

  「因為我對你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雖然你特別的危險，但是我最先感受到你的不是危險，而是你的情緒。」

  「就像剛才，你嘴上說的輕鬆，但是我的大腦告訴我你在傷心，我跟人沒什麼共情，但是我剛才差點跟著你沉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能夠幫到你。」

  我對他說：「不管你信不信。」

  他走了過來，又恢復成了剛才的那個動作，他又一次的蹲在我的面前，不過這次他沒有看我，我不知道他看著哪裡，也可能是閉著眼睛。

  他說：「我也覺得，你可能會幫助到我。」

  「要不然我不會這樣，其實我對於人的生命是沒有什麼概念的，這個事情已經不止一次有人對我說了，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乎過，因為我就是沒有概念，我真的不知道人的生命有什麼珍貴的。」

  「比如我，渾渾噩噩的活著，為了一個飄渺不可及的幻影，而且那個幻影是什麼我都不知道，我常常嘲笑那些過於珍惜生命的人。人就是世界的垃圾，明明少一個是一個，為什麼大家還爭先恐後的活著，這對於我來說不僅是看不起和嘲笑，也讓我偶爾的……羨慕。」

  「我不想承認，但是這是真的。我什麼都不怕，不怕流血不怕死亡，你們說的寂寞我也感受不到，我覺得跟那些平凡的人相比，我無所不能，堅硬不摧，但是總是這樣也沒有什麼意思。」

  他的語氣中透露著輕蔑和百無聊賴，但是我還是聽出他字裡行間露出來的寂寞。

  「其實你就是寂寞的，孤獨的，只不過你習慣了，你從有記憶的那一刻就是一個人，寂寞和孤獨就像是空氣一樣籠罩著你，慢慢的你就不知什麼是真正的孤獨了。」

  他聽到這話抬起了頭，他順勢把自己的下巴墊在了我的膝蓋上。

  「你說的對，」他說，「我以為我會這樣子一輩子，但是直到我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