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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意外之局

2024-06-04 10:07:05 作者: 苗棋淼

  一連串震耳盪魂的金鐵撞擊聲似風捲殘雲般滾來,在我們聲嘶力竭的喊殺中來回激盪,難以計數的刺刀也在我們飛濺的鮮血中四射寒芒、流閃騰舞。

  黑夜間的凜凜寒光,如同銀色月光在空中交相飛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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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們還能再繼續拼殺多久?

  我怒吼之間一刀砍飛了對手頭顱,轉身向戰場上看了過去……顧不上他們三個都已經收起兵器傲立雪中,可是他們顫抖的手臂卻已經暴露了他們精疲力竭的狀態。

  前方的鬼子驀然壓低長槍,挺著雪亮的刺刀,腳踏地面向我們步步逼近。

  再一個衝鋒!

  我們只能再堅持一個衝鋒。那之後,躺在地上的就不僅僅是衝上來的鬼子兵,還有我們這些有血有肉的術士。

  「殺——」我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中,長刀再揚。

  前方的鬼子壓低了身形,挺槍向我們衝殺了過來。

  就在敵我雙方即將接觸在一起的瞬間,無盡箭雨從空中驀然擊落。覆蓋方圓數百米的箭雨接連折斷了林海之間的參天巨木之後,仍舊帶著尖銳的風嘯穿過鬼子身軀,把對方釘進了雪地。

  我仰頭上望時,卻見一支錦衣衛收起弓箭,整齊地排列在一個身著麒麟服的武官身後,他應該就是某一任的錦衣衛指揮使。

  「區區倭奴竟然助紂為虐,該死有餘!」指揮使抬手將一個人扔在我身前。

  「秋明!」直到我看清了那是半死不活的秋明,才再次抬起頭來。

  指揮使淡然道:「妖女供述,你等雖然有功,卻是韃子密衛的傳人。你說,本官是該賞你,還是該殺你?」

  對方眼中冷芒四射,絲毫沒有論功行賞的意思,相反的,卻帶著一股殺人前的戲虐。

  秋明強撐身軀驚叫道:「他就是血滴子的傳人,我有確鑿證據!血滴子是雍正的密探哪——」

  秋明對我恨之入骨,就算是臨死也想把我拉進去當墊背。

  指揮使冷笑道:「你叫展卿是嗎?本官此行,就是要殺盡韃子餘孽。不過,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本官有些舉棋不定啊!現在,給你一個自辯的機會。如果你能證明自己是有功之人,本官不僅不殺你,還會論功行賞;反之……」

  指揮使伸手一指身邊的錦衣衛:「本官精於凌遲的屬下,就要跟你好好聊聊了。」

  秋明不等我開口就喊道:「他身上有血滴子秘制的毒藥,大人只要搜上一下就知道了,我沒有半句假話!」

  我心底猛地一沉。我身上確實帶著毒藥,這一點是怎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錦衣衛身為密探,應該也有用毒的高手,只要稍加辯證,我就難逃被凌遲處死的下場。

  我焦急之間,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將手中的逆鱗斬舉了起來:「我想,這把刀應該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吧?」

  指揮使的瞳孔猛然一縮,忽然冷哼道:「原來是你……」

  「他就是血滴子傳人!大人快殺了他——」秋明已經開始迴光返照了,臉上露出了難以控制的亢奮。

  指揮使伸手從身邊將士的馬鞍上抓過一把長弓,彎弓搭箭往我臉上指了過來,猛烈的殺氣瞬間鎖定了我身上要害。箭鋒上的冷芒直往我眼中刺來的瞬間,我額角上的冷汗也像流水一樣淌了下來。

  「住手!」顧不上他們三個剛要衝上來救援,就被幾十支蓄勢待發的長箭給逼回了原處。

  指揮使卻在此時忽然將箭鋒一沉,手指跟著鬆開了弓弦。利箭破風疾飛百米之後,從秋明後腦射入,箭鋒直透眉心,把人釘死在了地上。

  秋明到死都不明白,殺氣騰騰的指揮使怎麼會忽然改變方向將她射死,兩隻從眼眶中瞪出來的眼珠死死地盯著我的面孔,倒臥在了雪地之上。

  秋明的鮮血還在殷殷蔓延時,指揮使卻收起了弓箭:「當年你家老祖宗嚇我一次,本官自然要還回來。可惜沒把你嚇尿褲子,甚是無趣。」

  我在心中腹誹對方肯定被展家老祖嚇尿了褲子的當口,指揮使又開口道:「你既然是展家後人,那就沒什麼可賞的了。收兵!」

  指揮使說走就走,片刻之間就帶著錦衣衛返回了幽冥,我這才精神一松,坐倒在了雪地上。

  等我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才和顧不上他們互相攙扶著走到角落裡坐了下來:「真他麼懸……」

  顧不上低聲道:「兄弟,你家老祖不會真是血衙的人吧?」

  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沒騙你!」

  我生怕顧不上不相信我的話,再鬧出什麼誤會,沒想到顧不上卻點頭道:「也對。術道上的事兒,往往都是一輩兒瞞著一輩兒,玩了命地想把後人跟自己的過往劃清界限。誰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顧不上不等我開口就說道:「這特麼雪地怎麼往出走啊?」

  我剛要說話,陳與唱就擺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伸手指了指遠處的樹林。我和顧不上對望之間,同時操起兵器往那邊走了過去。

  「什麼人,給我滾出來!」我怒喝之下一刀砍飛了遮掩在眼前的樹枝,顧不上他們三個同時操刀逼向了樹林背後。

  「驢?」

  我們誰都沒想到,躲在樹林背後的竟然會是一頭瑟瑟發抖的灰驢。

  我一瞬間反應了過來:「他是西山十戾之一。」

  傳說,西山十戾當中的驢,是乾隆朝的海蘭察,其在軍奮勉、勇武過人,曾多次受傷,戰功顯赫,不爭名利,且畢生忠誠似驢。

  不過,我眼前這頭灰驢不僅沒有絲毫戾氣,反而被嚇得全身癱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我和顧不上對視了一眼之後,顧不上嘿嘿冷笑道:「正愁沒吃的,乾脆架火燉了吧?」

  灰驢慘叫一聲,眼睛一翻,昏了過去。我上前兩步,用腳尖踢了踢驢頭:「起來,別裝死。一會兒把我們拉到外面去,就饒了你,要不然,我馬上架火。」

  剛剛還在裝死的灰驢一骨碌爬了起來,自己跑到了爬犁前面。

  我和步詩文修好了爬犁套在灰驢身上,讓它拉著我們走出了西山。這一次,我們乾脆繞過了小鎮,跑到十多里之外才停了下來。

  一路上都沒說話的陳絲雨出山之後就不辭而別了,我對她的去向也並沒在意。倒是那頭灰驢,從山裡出來之後,就一直賴在我們身邊,打都打不走。顧不上一威脅要吃它,灰驢就哭著跑開了,沒一會兒就又能跟了上來。

  最後,顧不上終於受不了了:「家裡已經有隻快成精的貓了,也不在乎多養頭驢,乾脆帶回去得了。」

  就這樣,大灰靠著無賴的手段跟我們走在了一起。一直沒跟我們分開的步詩文卻在顧不上收留了大灰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跟你們一起走嗎?我不想回鎮子了……」

  步詩文確實沒法再回去了。她沒有辦法解釋自己怎麼離開西山,更沒辦法面對差點把步家逼得走投無路的鎮民。

  或許,當年也有人想到過步老爺子的良苦用心,但是時隔幾十年,還有誰會相信步老爺子的犧牲?步詩文不一定會恨鎮民,但是一定過去不心裡那道坎。

  「行,步妹子以後就跟哥混!有哥在,保證餓不著你!」顧不上拍著胸口答應了下來,我也只能同意帶上步詩文。

  陳與唱一路上都在躲著我,生怕我找她後帳,我故意憋著不說話,一直到家裡才開口道:「小陳子,知道自己錯了嗎?」

  「嗯。」陳與唱低著頭「嗯」了一聲。

  「那行,我就不說你了,你自己內疚一下就行了。」我本來以為自己故作大度,能讓陳與唱說幾句好話,沒想到她倒借坡下驢,直接回了房間。

  這還了得!

  我在樓下坐了五分鐘之後,跑到陳與唱門外敲了敲門:「小陳子,開始內疚沒?」

  我話一問完,也不管裡面答沒答應,轉身就下了一樓。

  再過五分鐘,又跑回去敲門:「小陳子,內疚進度多少了?」

  再五分鐘,敲門:「小陳子,內疚達到百分之七十沒?」

  再五分鐘,敲門:「小陳子,內疚完成沒?」

  再五分鐘,敲門:「小陳子,你是不是在進行內疚總結?」

  我話剛說完,整個房門「轟」的一聲飛了出來,把我直接從樓梯上撞了下去,坐在樓下啃豬蹄的顧不上嘴裡的豬蹄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還沒沒爬起來,一扇房門就從樓上飛了下來,平拍在了我身上。陳與唱氣急敗壞地喊道:「老娘一點都沒內疚,趕緊把門給我修好!」

  「作死啊?」顧不上搖著頭把我從門板底下拖了出來,「不能跟女人講道理!寧可相信冤魂能講理,也別相信女人能講理……」

  我好不容易爬起來躲進了房間,好半天不敢露頭。我整整一晚上都在想顧不上關於女人不講理的理論是不是真的,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聽見了顧不上的怒吼:「步詩文,你究竟給黑妞餵了多少貓糧,都吃吐了!」

  步詩文小聲道:「它一直吃,我就一直餵。」

  顧不上的聲音差點掀了屋頂:「它吃吐了也就算了,你自己怎麼也吐了,還吐了一地貓糧?你不會拿貓糧當晚上飯吃了吧?」

  步詩文辯解道:「哪有一地貓糧?我就嘗了兩口!」

  「嘗兩口,能嘗二斤進去?貓糧口袋都空了!」

  顧不上的吼聲沒落,陳與唱就參了進來:「你還好意思說?步妹子剛來,你連飯都不做,還給人家吃貓糧?」

  「我什麼時候給她吃貓糧啦?」顧不上理直氣壯道,「再說,我也不會做飯。」

  「不會做飯,你不會去買啊?」陳與唱寸步不讓,「我們怎麼會跟了你這麼個摳門的老闆?」

  女人的確不講理!我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又縮回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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