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遇熊

  我低聲道：「我只是未雨綢繆而已。就算小秋的鬼魂不出來，山中也會出現惑亂人心的精怪。我們聚在一起，還能有個照應，一旦分散了，很多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故意拿鬼影嚇唬他們，就是先給他們吃個定心丸，免得遇上麻煩一下散了羊，到時候，我們想追都追不回來。」

  

  陳與唱低低嘆息了一聲：「希望你的辦法有用吧！」

  陳與唱不說話，我也躺在地上閉目養神。所有人都像是在睡覺，但是沒有人睡實，就這麼對付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才開始往山上走。沒到過東北的人不知道山上的積雪究竟有多深，也不會知道蹚雪上山有多難，我們蹚在沒膝深的雪裡往山上爬，半天也走不出多遠，身上的衣服被雪一捂，泛起水汽之後就更容易沾雪，沒過多久，我們身上就掛起了一層雪塊。

  我們四個練過武的人，有內力禦寒還能好些，金教授他們的手腳很快就被凍得沒了知覺，越走越慢。金教授終於忍不住道：「要不咱們先歇會吧？」

  「現在不行！」步詩文道，「現在停下，連個背風的地方都沒有，被風吹進骨縫，更走不動了。」

  步詩文左右看了一圈道：「那邊有個山洞，趕到避風的地方就能休息了。」

  我順著步詩文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步詩文指的山洞在一塊凸起的岩石後面，想要進去，就得先爬過岩石，但是，那裡確實是個避風的好地方。

  金教授帶著學生轉頭向山洞方向走過去時，我和顧不上搶到了隊伍前面：「我們先上去，你們慢點！」

  我兩隻腳踩在顧不上肩頭，顧不上推著我往岩石上爬一步，我雙手才扳住岩石邊緣。我雙手用力牽引著身軀，把頭部越過岩石的瞬間，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

  「熊！」我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早就趴在洞口蠢蠢欲動的黑熊，也在我的驚叫聲中直奔我的腦袋撲了過來。

  我現在人還掛在岩石上，如果往後跳，說不定我還沒站穩，狗熊就能直接撲在我頭頂上。

  無奈之下，我右手猛推了一下岩石，左手貼住石塊上方，在半空中猛地轉了個身，背對著岩石吊在空中。我的身形剛剛停頓了一下，一道黑影就貼著我肩頭撲落雪地。

  我腳下的顧不上聽見我大喊之後，馬上把身子緊緊貼在石頭上。從天而降的黑熊揚起來的後爪差點蹬上了顧不上的脊背。顧不上屏住呼吸，猛地挺直了身子，才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那一下。

  黑熊落地，積雪四濺，迸起的雪花驀然掩蓋我視線之間，我也撒手往雪地上跳了過去。

  那頭黑熊體型龐大，身上還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松甲。

  進山的人都知道，狗熊、野豬常年在松樹上摩擦身體，松油混進皮毛之後，加上從地上滾起來的泥土就能掛甲。

  老熊身上掛甲，火槍的彈丸都沒法打穿。遇上掛甲老熊，只能想辦法打它眼睛，或者把子彈打進老熊鼻樑、嘴巴一類掛甲薄弱的地方，否則，不但打不死對方，還容易讓老熊狂性大發，把人生生撕成碎片。

  我的弩箭傷不到老熊，唯一的辦法就是抽刀強攻。我不知道自己的逆鱗斬能不能劈開黑熊身上的掛甲，可現在不得不試一試了。要是讓黑熊衝進人群，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我伸手抓向逆鱗斬時，厲聲喊道：「與唱，退後！」

  「兄弟，我們一起上！」顧不上從上次任務之後，覺得自己赤手空拳不是辦法，就花了高價在雅婷那兒弄了一把刻有符文的雙刃戰斧背在了身上。

  我和顧不上並排轉身之後，一齊抽出兵器直奔黑熊衝殺了過去。

  陳與唱和步詩文各自護著身後的學生迅速後退時，同時拽出了兵器。陳與唱手中的玉簫隔空指向了黑熊的左眼，手指也跟著按向了玉簫背後的機關。

  陳與唱的玉簫里有暗器！我驚喜之下，不由得和顧不上同時往兩邊急掠了過去，一是為了掩護陳與唱，二也是為了能在陳與唱射中黑熊左眼之後，防止黑熊暴起傷人。

  陳與唱手指還沒完全按落，原本沖向陳與唱的黑熊卻忽然一個轉身，調頭往步詩文的方向沖了過去。

  陳與唱的玉簫當中射出的銀針「嗖」的一聲在黑熊背後濺起了幾點雪花，就順著對方皮毛飛落雪地，絲毫沒有傷到對方半分。

  黑熊卻在瞬間加速，直奔步斯文沖了過去。

  步詩文手持兵器閃身擋在了人群頭前。

  我想都沒想到，看著文靜的步詩文竟然會從身上拽出一把朴刀。

  朴刀是介於大刀與單刀之間的兵器，俗稱雙手帶；說白了就是在長木把上安裝寬刃鋼刀，刀長大概有一米五左右，使用者需要雙手握刀劈斬，對人臂力的要求不低。朴刀到了清末前後開始被廣泛使用，在太平天國時期，太平軍中很多人使用朴刀，所以也叫「太平刀」。

  步詩文拿出的「太平刀」，大概也是因為步家先祖為了討個太太平平的彩頭才弄出的兵器。

  步詩文兩手各自拽出刀身、刀柄之後，兩手併攏，將刀頭、刀柄擰在一處，雙手持刀怒喝一聲直奔黑熊頭頂劈落了下去。

  耀眼的刀光形同半月凌空斬落之間，黑熊卻忽然後撤了一步。步詩文全力劈落的一刀緊貼著黑熊前額砍在了地上，雪花順著刀鋒兩側迸濺而起時，黑熊的巨掌也往步詩文低下的後腦拍落而去。

  「快躲——」

  如果黑熊一掌拍實，步詩文難逃腦漿迸裂、橫屍在地的命運，可我現在想去救援也為時已晚了。

  千鈞一髮之間，顧不上飛快地傾出了雙刃戰斧，一米多長的斧子化作圓盤緊貼著雪面向步詩文飛旋而去，直到貼近對方腳面時，斧柄才狠狠抽在了步詩文小腿上，步詩文驚叫之間側身倒地。黑熊一掌怕空之後，合身往步詩文身上壓了過去。

  「給我開——」我幾步沖向黑熊之間，猛一低頭用肩膀撞向了黑熊肋下。砰然巨響之中，我被反彈的力道推進了雪裡，黑熊也側身滾向了地面。

  我和步詩文同時爬了起來，手抓兵器逼向黑熊時，後者卻忽然轉頭衝進了人群。

  幾個學生驚叫逃散時，卻有一個人像是被嚇傻了一樣面向黑熊跪在了地上，雙手著地的拜倒了下去。就在對方低頭的瞬間，黑熊揚起的巨掌也結結實實地拍在了對方頭頂，猩紅的腦漿瞬時在雪中迸射而起。

  黑熊殺人之後，咬住對方的手臂，拖著屍體竄向了遠處密林。

  「站住！」抓起地上戰斧的顧不上揚手一斧傾向黑熊身後，對方卻在側身之間把屍體讓到了戰斧之下。飛旋而落的雙刃斧「咔嚓」一聲卸掉了屍體一條手臂，帶著血花砍進了土中。

  黑熊卻一刻未停地叼著斷手溜進了樹林。

  「追——」

  「別追！」

  顧不上起身要追，我卻把人攔了下來：「那邊山高林密，追進去小心吃虧。」

  我拉住顧不上時，學生已經哭成了一片。我轉頭看向慘不忍睹的屍體：「與唱、小步，你們兩個先帶著人往前走，我和顧不上把屍體埋了。」

  陳與唱為難道：「他們這樣還能走嗎？」

  一群人剛才上山時，體力消耗就已經快要達到極限了，剛才連驚帶嚇，多數人已經坐在雪裡站不起來了。現在還指望他們能走出多遠？

  我左右看了看：「這裡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走怎麼辦？」

  步詩文輕聲道：「實在不行，就先躲進山洞裡吧！」

  「你是不是瘋了？」陳絲雨叫道，「我們剛死了一個人，你還要讓我們往熊窩裡躲！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

  步詩文道：「那不是熊窩。」

  陳絲雨叫道：「熊就是從那裡出來的，你還說不是？」

  「那確實不是熊窩！」我以前跟我爺爺上過山，我爺爺教過我怎麼分辨野獸的蹤跡。如果那裡真是熊窩，我離著老遠就能看出來，還會傻乎乎地往裡鑽嗎？

  陳絲雨還要再說什麼，我卻把臉一沉：「現在只能選擇進去暫避一時，如果你們選擇待著不走，真要到被凍死的時候，想哭都來不及！」

  陳絲雨見我翻了臉，終於不再說話了。幾個學生互相摻扶著躲進洞裡之後，我和顧不上就地挖了一個雪坑把屍體給埋進了雪裡。

  我們走回山洞時，卻看見陳絲雨守在洞口幽幽說道：「你們就這樣把屍體埋了？」

  我輕聲道：「現在冰凍三尺，積雪下面的土想挖都挖不開，只能暫時這麼埋著。」

  陳絲雨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陳與唱等我坐下才說道：「那熊來得有些蹊蹺。」

  誰都知道，熊在冬天需要冬眠，這頭黑熊在冬天暴起傷人，本身就透著奇怪，而且，看它的反應，也絕不是野生的黑熊，更像是有人專門飼養的御獸。

  我坐在地上用樹枝劃著名地面道：「是有些蹊蹺。現在還什麼都看不出來，再往下走，一定得小心！」

  我說話之間，出去找柴火的步詩文也走了回來：「今天不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