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害怕失去

  那時，四周被硝煙瀰漫著，到處散發著死亡和絕望的氣息。

  夏雪曾經想過，她曾經想過，如果能出來，她一定會把自己的心事跟謝言琛說。

  可是回歸現實，她才發現，原來要袒露自己的心事竟是這麼困難。

  她苦笑一聲，終究沒有開口。

  「謝醫生，又挖出來了一命傷者，是孕婦，您趕緊過去看看。」身後，傳來了護士的聲音。

  謝言琛應了一句後，看著夏雪：「我現在要去工作，你的腿受傷了，好好休息。」

  他掖好她的被子：「現在情況很危及，環境也很簡陋，等今天過後，你就可以跟搜救隊先回去。」

  「那你呢？」

  「這裡的搜救工作沒有結束，我不能走。」

  夏雪突然握住了謝言琛的手，沙啞著嗓子：「你不走，我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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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那一刻，她是想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但是那樣的環境，沒人會談情說愛，她只能矯情的把一切歸置於害怕和膽怯。

  謝言琛望著她，唇角竟若有似無的揚起笑意：「別怕，我死不了，該支付你的錢，我會支付的。」

  說完，他拍了拍她的手，轉身離去。

  夏雪凝視著他的背影，一身大白褂被塵土染黃，身上多處也被劃開了口子，那瞬間，她的鼻子有些發酸。

  謝言琛從小含著金鑰匙出生，跟所有上流社會的富公子哥一樣，在溫室里長大，像他這個年紀，可以待在家裡好好享受生活，但是他卻選擇到這麼艱苦的環境來。

  護士來來往往，棚子也越建越多。

  屍體、廢墟、傷者……

  在那一天中，她從一開始的害怕和膽怯，再到後來的麻木。

  那些失去親人傷者跪在廢墟前大哭著、被砸傷的妹妹需要切除一條腿來保命、母親為了救孩子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一幕幕的生離死別，讓夏雪突入意識到，原來生命竟然這麼脆弱。

  「快，還有人，這下面還埋了一個嬰兒，快！」

  凌晨三點六分，夏雪被尖叫聲吵醒，透過透明的棚子望去，謝言琛的身影始終穿梭在人群中……

  她默默的看著他的身影，心裡有些無助和後怕。

  如果她也死在這場地震中，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人傷心難過？

  那兩天，她無法入眠，每天面對的都是死亡和宣布死亡，每每看到挖出屍體、念出名字時，她的心，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割傷一樣疼。

  清晨，五點二十一分鐘，餘震又來了。

  警惕的夏雪甦醒過來，聽見有人在大哭喊著：「媽媽，媽媽我怕！媽媽我怕！」

  她抬頭望去，看見棚子外面有個小女孩站在一棟半毀的建築面前，四周的石塊鬆動，很快就會滑落。

  當時她距離那個小女孩最近，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一把將小女孩給抱了起來。

  正巧，石塊鬆動，砸在了她的頭上，好在石塊不大，只是有些疼。

  當她抱著小女孩到一旁的安全地帶後，謝言琛突然沖了過來，怒氣憤然：「夏雪，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安全？四周有救援隊，需要你逞什麼能！別忘記你自己身上還有傷！」

  面對謝言琛的憤怒，她沒有很快做出回應，而是輕輕的拍打小女孩身上的塵土，一邊拍打，一邊說：「她爸媽都死了，就死在我身邊，她是孤兒，我也一樣。」

  她太平靜了，平靜的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謝言琛這時才意識到自打遇見夏雪，自己的情緒起伏變得格外的大，以前遇到這種事，從來都是不急不躁，今天是怎麼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把抓住夏雪的手：「天災人禍不可避免，既然活著，就應該珍惜，如果你死在那裡，就是對不起我付出這麼多努力把你救回來。」

  夏雪看著他憤怒的神色，微微紅著眼眶，問：「謝言琛，你知道，有些人活著比死更難受嗎？你覺得這些人失去自己的摯愛，還會有勇氣活下去嗎？」

  在這樣絕望的環境下，多少人失去了親人、朋友、愛人。

  這些人真的能夠忘記死去的摯愛，努力的生活嗎？

  夏雪腦海的念頭是：不行。

  如果謝言琛死在這裡，她一定不想活。

  只是這句話，她拼了命沒有說出口。

  「我只知道，生命可貴，你只想著活著的人，那死去的人呢？他們真的會願意自己的親人跟著自己去死嗎？夏雪，你太自私，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著！」

  天，不知不覺下去了小雨。

  謝言琛的話，給了夏雪很大的觸動。

  她想到了活著的人難受，卻沒想到死去的人。

  臉上的眼淚混雜著雨水一同流進嘴裡。

  她仰頭看著謝言琛：「如果，我死了呢？」

  「你不會死，因為我在。」他鏗鏘有力的說。

  夏雪看著他，唇角慢慢露出了笑意，緊跟著便陷入了昏迷。

  她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幾年前，第一次見謝言琛。

  那是一個午後，她怯生生的走進他的辦公室，當時他就坐在椅子上，一件白大褂，內搭襯衣和西裝褲。

  如果說，真的有一見鍾情這東西，那麼她想，她對他，是一見鍾情。

  ……

  夏雪甦醒過來的時候，額頭上包了一大塊的紗布。

  溫荔在隔壁帳篷，拄著拐杖過來時，指著她大笑：「我的媽呀，夏雪，真有你的，你現在真的成了獨眼龍了。」

  夏雪捂著自己的額頭：「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怎麼沒有。」溫荔衝著她挑了挑眉：「聽說，昨天你家老謝跟你生氣了？」

  「你聽誰說的。」

  「還誰說的，我都親眼看見了，你家老謝是狂奔過來的，你沒看見，我瞧的一清二楚，他臉上那害怕、擔憂啊。」

  夏雪的心微微顫抖：「那，那是對傷者的擔憂，又不是對我。」

  「我說你能不能別那麼墨跡，你不是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嗎？給他呀，就算是朋友送禮物，也沒什麼吧？」

  那支筆，一直帶著自己的身上。

  可是她記得，黃亦柔也送了一支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