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上）武林大會生枝節 龍飛鵬舉皆少年

  蕭峰自打丐幫時起，行走江湖幾十年，何曾受過此等威脅，今日被老者的話激得萬丈雄心頓起，高聲道：「在下學藝不精，還望前輩不吝賜教。」說完，擺開門戶等待老人進招。

  各位看官，此老者乃何許人也？此老者非是別人，他就是七十年前縱橫江湖、俠名遠播的獨孤雁，曾打敗過「長白四煞」的師傅，那個西域高手歐陽鯤鵬，在當時的武林中流行一句極廣的話，叫「天涯孤行客，中原一點紅」，這個「天涯孤行客」就是獨孤雁，中原一點紅是周家堡女俠周仕英，此二人是一對仙劍俠侶，仗劍江湖，扶危濟弱，誅惡無數；但是此二人有個古怪脾氣，從來不是雙宿雙飛，而是各自闖蕩，一段時間相約見面，然後又各自闖蕩。

  大凡被此二人誅殺的武林敗類，死時都有一個明顯的標記，就是在死者的喉部有一把「奪命鴛鴦鎖」，此鎖的背面刻著獨孤雁和周仕英的名字，讓那些倒行逆施，無惡不作的武林敗類，一聽說「天涯孤行客，中原一點紅」的名號，不禁為之膽寒。

  但是，為惡江湖的武林敗類也不在少數，而苗西蠱王厥賀就是其中之一，此人壞事做盡，惡事做絕，晝伏夜出，看準下手的對象，總是以毒蠱將男主人致命，對女子先奸後殺再劫財；就連小孩子聽說「厥賀」的名字，都嚇得不敢哭夜，江湖中人對他恨之入骨，怎奈，此賊不僅武功高強，輕功上佳，而且是使毒的高手，有苗西蠱王之稱，凡是與他過招的武林人物，不是死於他的拳腳，就是死在他餵養的毒蠱之下，江湖人物、平民百姓都罵他為「絕後」。

  凡是有正義感的武林同道都想剷除他，可是，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確鑿的落身之所，厥賀總是置身於苗西原始松林中，而且一日三變，狡兔三窟，因為，此人生性多疑，甚至連父母親人都不信任，他認為，這個世界上的人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爾虞我詐，心眼很多，他唯一信任的就是銀子，只有銀子不會說話，不會跟他講條件，所以，正派武林要想剷除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一日，獨孤雁夫婦各自行俠，約定在氓盪山相見，不想，與厥賀不期而遇，獨孤雁因為有要事，遲後一步，周仕英也是女中英豪，見到厥賀，怎肯放過，二人碰面，話不投機，與厥賀戰在一起。周仕英手持湛瀘寶劍使了一招「白帝斬蛇」，向厥賀脖頸斬去（書中暗表，湛瀘寶劍為春秋時代鑄劍大師歐冶子所造，從越王允常之後，留入民間，後被霸王項羽所得，再後來被晉代名將周處所得，然後不知所蹤）。

  要說厥賀也非等閒，一招「宿頭藏頸」，化解周仕英劍招，他看周仕英為一女流，不僅年輕，而且漂亮，動了邪念，並使出一招「白猿偷桃」，直取周仕英前胸，周仕英何等的英烈，怎肯受此侮辱。一招「彩虹經天」、「白雲出岫」、「白虹貫日」，將湛瀘寶劍舞得如同采和散花，直刺時如同毒蛇吐信，抖腕時如同怪蟒翻身，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根本不給厥賀喘息時機，就這樣，你來我往，戰了百多個回合，厥賀明顯處於下風，眼看不敵，厥賀使出救命三招：「倒卷珠簾」、「白霧茫茫」、「春風拂柳」，尤其是後兩招向周仕英暗下毒蠱。

  周仕英一看白霧乍起，知道厥賀要下毒手，趕緊一招「百鳥朝鳳」，想脫離險地，怎奈？她還是晚了一步，著了厥賀毒招，正當厥賀要對周仕英下毒手時，獨孤雁趕到，一掌「力劈華山」正中厥賀後心，厥賀看獨孤雁趕來，自己斷難取勝，只得使出「黃狼撅腚」逃之夭夭，可周仕英所中之毒，也是金頭毒蛤提煉的「閻王勾命散」，非「冰蓮花」、「冰蓮子」而不能解，獨孤雁星夜兼程來到長白山老君潭，可周仕英已經毒入膏肓，回天乏術。

  獨孤雁將愛妻葬於老君潭邊，到處尋找蠱王厥賀，十餘年不見蹤影，後來聽說，十多年前，厥賀被一位武林高手打了一掌，在逃回苗西的路上暴血而亡，獨孤雁失去愛妻，也沒有多少心思在江湖中走動，他要終身陪伴愛妻，看護「冰蓮花」、「冰蓮子」，為那些身受巨毒的人造福；對於為惡江湖，甚至是不懷好意的人來說，他捨命也要保護「冰蓮花」、「冰蓮子」。

  西域白駝山的歐陽鯤鵬就是其中之一，在一個冰天雪地奇寒無比的夜晚，他來到老君潭前，自恃武功高強，想要強行索取，沒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是「天涯孤行客」的獨孤雁，激戰一天一夜後，雙雙受傷，歐陽鯤鵬在傷勢極重的情況下，又迷失在皚皚白雪之中，如果不是「長白四煞」打獵發現，歐陽鯤鵬不是凍死在冰天雪地里，就是被豺狼虎豹吞噬。

  待到歐陽鯤鵬恢復傷勢之後，他發現「長白四煞」與自己非常對脾氣，也是為了將來奪取「冰蓮花」、「冰蓮子」留下後援，他將白駝山內功心法傳授給四煞，還將救命自保的「無常奪命散」贈給四煞，也算是歐陽鯤鵬在茫茫的北國留有四個徒弟。

  自得到歐陽鯤鵬的武功心法後，四兄弟武功大進，從小在原始松林跟豺狼虎豹學的虎傷拳，威力大增，名聲也越來越大，死在他們兄弟手下的獵戶和武林人物越來越多，這時，「四煞」貪婪的本性逐漸顯現。

  忽一日，「四煞」在長白山中銷聲匿跡，無人知道他們的去向，即使有人想找他們報仇，也無法尋覓他們的蹤跡，原來，「四煞」名聲大了之後，被一心統治北方部落的完顏阿骨打知道，用重金和美女將「四煞」收服，成為阿骨打的貼身保鏢，以及攻城拔寨的開路先鋒。

  獨孤雁看蕭峰擺開門戶，老人毫不示弱地使出一招「朝拜金頂」，綿綿的掌力向蕭峰襲來，此等掌力不下百年之功，饒是蕭峰也知道掌力的厲害，如果用「降龍十八掌」自然能夠抵擋，但是，那樣就會暴露蕭峰的身份，情急之下，他用少林「葦陀掌」中的「靈山禮佛」，硬碰硬地接了一掌。

  這一掌使雙方都倒退好幾步，不僅獨孤雁暗暗吃驚，而且蕭峰也吃驚不小，獨孤雁沒想到自己浸*百年的掌力，在對面的這個道人面前絲毫不占便宜，心中生出敬佩之意，接著，老人使了一招「倒踩疊雲」，身體升在空中用「春雷乍動」、「春雷滾滾」、「春雷震怒」向蕭峰當頭壓來，蕭峰就是蕭峰，他用「老僧入定」的身法將普普通通的「恆河入海」使將出來，一一化解老人掌力，讓獨孤雁感到匪夷所思。

  在化解老人掌力的同時，蕭峰使出少林偏花七星拳中的「七星聚會」，與老人的雙掌膠著在一起，看得老人頻頻點頭，雙方較力，還是蕭峰掌力占據上風。

  此時，「好漢惜好漢，英雄愛英雄」在二人心中頓生，老人首先開口道：「老夫痴長百歲，可惜，與英雄的武功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從今往後，英雄可以隨便出入我老君潭，『冰蓮花』、『冰蓮子』，我雙手奉上。」

  蕭峰趕緊道：「老英雄過謙了，貧道僥倖沒露敗跡，也是承蒙前輩手下留情，你是貧道今生遇到的絕無僅有的敵手。」說完，四目相視，哈哈大笑。

  蕭峰隨老人來到絕壁前，只見老人騰空而起，像一隻展翅的大鳥，輕輕落在峭壁的一株松樹之上，然後走入「峭壁」。蕭峰如法炮製地落在樹上，這時，他才看清絕壁上有個山洞，站在山頂根本發現不了。

  他隨老人來到洞中，原來洞中別有一番天地，蜿蜒曲折的洞口向里幾十步，越往裡走洞口越大，地方越來越寬敞，倒掛的鐘乳像一支支倒懸的利齒劍牙，汗滴一樣的水珠懸掛在牙尖，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宛若醉人的音樂，儘管外面驕陽似火，而洞內卻涼爽如春。

  在洞中央有一個三間茅舍大小湖面，呈圓形，活像一隻太上老君煉丹的爐子，湖面上漂浮著似荷非荷的植物，長的生機盎然，就在湖面的上方始終籠罩著不散的霧氣，獨孤雁告訴蕭峰，湖裡的植物就是「冰荷」，五年開花，十年結子，救治金蛤之毒最為有效。獨孤雁長期守在這裡，自然有蕭峰所要的「冰蓮花」、「冰蓮子」，在得到老人的饋贈之後，蕭峰非常感激道：「老前輩，大恩不言謝，若有需要貧道的地方，貧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獨孤雁笑道：「英雄言重了，小老兒此生守住此潭，陪伴愛妻得嘗所願，夫復何求？只是埋沒了愛妻墳前的這把寶劍，夜明珠埋糞土——光華難現，希望英雄把它帶上，行走江湖除暴安良，也不枉寶劍之靈性。」說完，他將蕭峰帶到愛妻墳前。

  只見墳前的石桌之上插著一把寶劍，劍鞘劍柄渾然一色，黑色的劍鞘上鑲著烏金文飾，儘管劍鞘之上落滿灰塵，但掩蓋不了寶劍的奪目之華，沒等蕭峰走到近前，「湛瀘」自動從鞘中跳起，並發出「錚錚」之音，露出的劍身精光貫天，日月爭耀，星斗避彩，鬼神悲號。看的蕭峰大喊一聲：「好劍，如果貧道猜的不錯，此劍當為天下第一神劍——湛瀘寶劍也。」

  「英雄果然好眼力，此劍正是湛瀘寶劍，由愛妻先人傳至愛妻，現在就由我來贈與英雄。」接著，老人又把湛瀘的由來以及愛妻被苗西蠱王厥賀所殺的經過，詳詳細細說與蕭峰，問他義弟中毒是否為厥賀所為，如果是，他不會沉寂於此。

  蕭峰告之真相，對老人讚嘆不已，在得到「冰蓮花」、「冰蓮子」之後，蕭峰一刻不敢停歇，馬不停蹄地趕回延安府，按照獨孤雁教的方法將周侗從生死線上救了回來，待到病情穩住，蕭峰和阿紫不知所蹤，所以，周侗只知道搭救自己的是一位道士，無論如何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義兄蕭峰；在床上躺了近百日，周侗骨瘦如柴，一段時間之後，他的身體才得到恢復。

  周夫人看到相公身體恢復，原先的精神支柱一下坍塌，轉而思念父王母后，在得知父王殯天，母后在逃亡中不知所向，周夫人積鬱成疾，一病不起，在延安府香銷玉隕。周侗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夫人病故之後，他沒再續弦，讓竹劍回天山召集殘部，找到梅劍之後，將扳指交給梅劍，傳她為逍遙派掌門人，自己決心離開那個「女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