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上）幡然悔悟救人傑 留得神功傳後人

  當蕭峰將狼頭刀盡入腹部，在大遼皇帝、自己的義兄耶律洪基面前自戕時，阿紫抱著他從雁門關的懸崖峭壁上，奮力跳下，自此，那個豪氣干雲、義薄雲天，不願看到宋遼兩國兵連禍接的蕭大俠，成為宋遼邊民人人敬奉的天神，也讓丐幫數百年來的鎮派武功——降龍十八掌從此失傳。

  跳下當時，段譽和虛竹借著繩索下到谷底，看見義兄蕭峰的屍體掛在離地四五丈高的樹上，而妹妹阿紫的屍體已經落地，段譽與虛竹用真氣護住他倆的後心，用氣推血過宮，費了半天力氣，蕭峰和阿紫絲毫沒有反應，體溫越來越涼，身體越來越僵硬，在痛心疾首之後，將義兄蕭峰和妹妹阿紫的屍體掩埋在一起，各自回大理和天山去了。

  段譽依然回大理國做他的皇上，虛竹開始真正還俗，隨玄慈方丈的俗家姓周，並與西夏公主拜過堂成過親，正式結為夫婦，約束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屬下弟子，改惡從善，行善積德，修煉武功，強身健體，保家護民，修養生息，並扮演著西夏與宋的和平使者。

  就在段譽與虛竹離開不久，一個幽靈似的身影飄了出來，她迅速趴開墳墓，用電光火石般的點穴手法，封住蕭峰的任督二脈，又用同樣的手法封住阿紫太陽雙穴，將兩人並排放在一起，脫掉二人的鞋襪，催動天山純陽手，從足底灌輸真氣。

  只見這個幽靈似的老嫗，盤坐在厚厚的枯葉之上，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凌厲的風聲，從她掌中發出的純陽之氣，足有近百年的功力，源源不斷的真氣從足底灌遍蕭峰和阿紫的全身，老嫗的頭頂升騰著裊裊蒸氣，躺在枯枝敗葉上兩具行將就木的「屍體」，如同發酵的饅頭，衣服被真氣鼓盪的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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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盤坐在枯葉上的老嫗，隨真氣懸在空中，接著，一個後身騰空，雙手合十立於兩具屍體旁，然後，掏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膏敷於二人傷口上，絲帕蘸濕在兩人的嘴上塗抹，工夫不大，阿紫從悠悠中醒來，口中不住地喊著：「姐……夫，等等我；姐夫，我……我看不見你；姐夫，你在哪兒啊！」時斷時續、撕心裂肺般的喊聲，讓本來就很寂靜的谷底變得更加毛骨悚然。

  老嫗再度走到她的面前將其點昏，怕她用力喊叫，崩潰傷口，看看二人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她施展梯雲縱、壁虎游和凌波微步的上乘輕功，很快來到段譽、虛竹與遼兵撕殺的地方，宋遼兩國死去的士兵都被就地掩埋，老嫗尋到掩埋的死人坑，用小無相功中的移山填海，打開掩埋的坑土，尋得一具被誤殺的宮女屍首放在一邊，然後將坑填好，用天山神露清潔宮女的眼睛，並把宮女的遺體帶到谷底。

  老嫗下到谷底之後，將遺體放在古墓一樣的石室之中，用兩塊碧綠的千年寒石放在眼睛上，又把昏死過去的阿紫搬了進來，一切布置停當，她點亮眼前的長明燈，打開行囊，掏出形狀各異的刀，用波斯麻散滴在阿紫眼眶四周，將宮女的眼球移植到阿紫的眼窩裡，然後，她用牛毛針、羊腸絲、螳螂鉗縫合傷口。

  給阿紫動完手術，接著，她又把蕭峰挪到宮女的位置，鋼絲弓繃開他的傷口，滴上波斯麻散，用鐵筷子過火夾住絲帛將蕭峰肚子裡的淤血清除，再用牛毛針、羊腸絲縫合傷口，此時，石屋外的月光已在中天，忙活了幾個時辰的老嫗，繼續給二人的嘴唇塗抹少許的清水，這才罷手。

  老嫗熄滅石室內的燈火，出了石屋，雙手合十，盤腿打坐在石屋門口，直至黎明時分，她聽到石屋內傳來輕微的呻吟：「我是在陰曹地府嗎？我怎麼見不到我娘呢？」這時，從十八層地府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道：「這裡就是陰曹地府，你娘早已投生去了。」這個呻吟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一代梟雄、豪氣沖天的北喬（蕭）峰。

  「勾魂小鬼，蕭某連死都不怕，還怕你這個見不得人的小鬼嗎？你為何捆住我的雙手？我蕭某一生光明磊落，為何把我關在這黑漆漆的屋子裡？」蕭峰剛剛醒來，他就對這個陰測測的聲音進行怒吼，真不愧為宋遼兩國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俠。

  他的怒吼，驚動了身旁苦於不能說話的阿紫，蕭峰想掙斷繩索，可是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疼痛難忍，他念動內家心法，可無論如何也掙不斷手上的繩扣，忽然，他感覺一片樹葉飄過，本已醒來的蕭峰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各位看官，這位老嫗是誰？細心的看官已經從她的武功中猜到幾分，不錯，老嫗不是別人，她就是大名鼎鼎、威震八荒的天山童姥。

  有人要問：天山童姥不是和師姐李秋水因愛生恨，雙雙搏殺，真元耗盡，雙雙斃命了嗎？是的，當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從虛竹的那張畫像上得知，她們的師兄無崖子真正愛的人，原來是李秋水的親妹妹，她們的小師妹之後，感覺近百年的愛恨情愁，只不過是心中的魔魘，她們相互恥笑著，心中萬念懼灰，同為師姐妹的天山童姥，歷來心眼比較多，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死，李秋水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小圓眼睛一轉，她立即念動小無相功的內家心法，使用最上乘的龜息法——萬年龜息法，這是龜息法的最高境界。要知道，龜息法，一般練武功的人都會，所以，龜息法分：一般龜息法、百年龜息法、千年龜息法、萬年龜息法。

  天山童姥只有使用萬年龜息法，才能騙得了像李秋水這樣的武林高手，當虛竹哭喊著天山童姥時，李秋水將手搭在天山童姥的動脈之上，她感到天山童姥真的死了，她大笑不已，笑天山童姥死在自己之前，然後，真元散盡，撒手人寰。

  虛竹將天山童姥的遺體帶回飄渺峰靈鷲宮之後，安放在天山禁地——山洞之內，山洞之內有一塊人工開採的巨石，它是萬年鍾乳形成，具有極陰極寒之氣，對武林高手而言，這是一塊千載難得的寶石，它可以幫助武林高手武功漸進。但是，虛竹是一個心地善良、本性醇厚的人，他不想把巨石占為己有，用他來練功，再說，他的體內有無崖子傳給他的七十年功力，他也無須借用巨石。所以，他把巨石作為安放天山童姥的遺體，表示對天山童姥的尊敬；並在童姥的遺體近旁擺放瓜果犁桃，表示對死者的哀悼。

  才當靈鷲宮主人，對天山小無相功還不是十分純熟，每天都要帶著梅劍竹劍來禁地練功，練功之前，他都要到童姥面前跪拜，保佑自己武功進漸，好替玄難大師報仇，當他跪拜完畢後，發現童姥近旁的瓜果犁桃少了許多，而且，很多都滾落一地，虛竹禱告道：「童姥，小僧不敬，打擾您老終眠，我一定派人多給您送些瓜果犁桃來孝敬您。」

  「主人，姥姥已經死了，瓜果犁桃大概被老鼠偷吃了」，梅劍竹劍道。「不得對姥姥無理，分明是姥姥的在天之靈，將水果仙耗了，怎麼能說是老鼠呢？」虛竹爭辯道。

  「是，主人」，梅劍竹劍齊聲答道。「兩位姐姐，以後不要喊我主人了，我會不習慣的，就喊我虛竹吧！」「是，主人」，又是一聲齊應，虛竹只好隨她們去，對照石壁上的圖譜開始練功。

  三個月以後，虛竹已經將石壁上的武功練得純熟，逍遙派的小無相功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地步，到石洞裡來的時間少了，主要在自己的房間打禪，偶爾過來祭拜一下童姥，這時，他發現童姥的遺體開始腐爛，他不得不命人將存放童姥遺體的那間石屋封死。

  他哪裡知道，正是他的慈悲心腸救了童姥。當虛竹等人離開石室之後，童姥從龜息中醒來，念動內家真力恢復體力，療養腿傷，然後將敬奉的瓜果犁桃吃下，感覺舒服多了，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忘記將果桃爵碎，撒在老鼠經常出沒的地方，造成瓜果犁桃被老鼠吃掉的假象。當虛竹再來練功時，她又原樣躺在那裡，不缺吃，不缺喝，風吹不到，雨淋不到；而且，巨石還有助於她儘快恢復身體。

  一個余月後，她的腿傷完全恢復，功力也恢復到以前的八成以上，可有一樣，返老還童的武功無論如何也無法恢復，因為，她與李秋水拼殺時，震斷玉女經，這是返老還童的幽門，所以，儘管她武功仍然出神入化，但改變不了蒼老的面容。

  在石室里兩個多月，她親身感受到虛竹的善良與淳樸，感覺自己以前怪戾的個性，是多麼的可悲可嘆可笑，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下得飄渺峰，尋到一具剛死不久的老嫗，將其帶入石室之內，經過易容之後，自己離開飄渺峰。俗話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死了的老嫗，沒過幾天開始腐爛，虛竹只好將其封死。

  離開飄渺峰的童姥，一時半會兒還不適應，她的玉女經斷了之後，渾身躁熱難當，因為，玉女經是女性陰氣上升的爐灶，只有到陰寒之地才能生存，她本打算到冰天雪地的北國度過殘生，當她來雁門關的時候，突然想起師傅曾經說過的一段話，在師爺那代，曾經出了一位武林奇人，人稱枯骨叟，在雁門關的谷底，有一個像古墓一樣極陰極寒的山洞裡，利用谷底陰寒之氣練就威鎮武林的武功——極地寒冰掌。

  枯骨叟本是宋、遼、西夏三國交界之地的採花賊，只因糟蹋良家婦女無數，激怒武林，共同剿殺，追到雁門關的時候，被打落在絕谷之中，當時的武林同道都以為採花賊必死無疑，沒想到二十年後，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居然重出江湖，這時，他改名為枯骨叟，不僅繼續為惡，而且還殘害武林同道，追殺曾參與「剿殺」的武林高手，凡被枯骨叟殺死的武林中人，都被他的極地寒冰掌震碎心脈，渾身發冷直至成為一具冰屍。

  一時間，武林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以少林派高僧為首的中原武林，決心剷除枯骨叟這樣的魔頭，還武林中一個清淨，但是，要想再度剿殺枯骨叟談何容易，必須要有純陽至剛的天罡掌才能與之抗衡，而天罡掌能夠練到爐火純青地步的，只有逍遙派掌門人樂無天。

  其實，天罡掌本出自少林，天下武功皆出自少林，樂無天年少時師從少林，可是，此人放蕩不韁，不拘師源，凡是武功有一技之長的前輩，他都要求拜，潛心求學，這就犯了武林中的大忌，各幫各派中的門人，既入我門，尊我為師，不得習練其他門派的武功。

  這樣，樂無天不得不離開少林，來到天山飄渺峰，他在道中悟出武功的真諦，自成一派，曰：逍遙派。不僅如此，樂無天還把少林武功中：華而不實、虛張聲勢、盤根錯節的動作去掉，吸納各門各派中的武功精華，將少林功改名為小無相功，也是取自無相無我的意思。

  但樂無天仍然是個慷慨解囊、樂善好施、扶危濟弱、主持正義的俠客，接到少林邀請後，他不辭辛勞連夜下山，與武林同道一起將枯骨叟剿滅在賀蘭山下。當時，枯骨叟已經殺死中原武林數十人，賀蘭山下簡直變成一座墳場，成名幾十年的中原武林人物，一個個栽倒在枯骨叟的掌下，樂無天到來時，中原武林看到一線希望。

  這時，樂無天對枯骨叟道：「枯骨叟，你的滔天罪行，人神共憤，天地難容，如果武林同道群起而攻之，未嘗不可；但我輩畢竟都是武林中人，更不想趁人之危；我樂無天就算殺你，也要等你恢復到十成十的功力，再與你搏殺。今晚我們就在此地休息，明天天一亮，我倆單打獨鬥，雙方必死一人，不死不休，你看怎麼樣？」枯骨叟見樂無天豪氣干雲，也是滿口答應。

  第二天天一亮，樂無天與枯骨叟開始單打獨鬥，一個施展寒冰掌奪人心魄，一個施展天罡掌神鬼皆愁，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殺的山搖地動，倒海翻江，從清晨一直殺到日上中天，又從日上中天殺到日頭西墜。

  此時，枯骨叟漸感掌力不支，而樂無天卻越殺越勇，因為，日頭偏西時，正是罡氣上升、陰氣下降之時，枯骨叟拼盡最後一點力道，與樂無天連對三掌，想震退樂無天后，飼機逃走，他知道，今天要想全身而退，已經萬不可能了，只有逃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他的算盤打的太如意了，樂無天早已看出他的破綻，在對完最後一掌後，使了一招「追風趕月」，不偏不倚打在枯骨叟的後心之上，樂無天可以斷金碎石的一掌，不要說是人了，就算是一頭大象，也會骨斷筋折。

  挨了一掌的枯骨叟，只覺得眼冒金星，嗓子眼發乾發咸，他剛想提氣下壓，怎奈，樂無天連環掌力如同滔滔不絕的巨浪，枯骨叟的身軀像一片枯枝敗葉落在塵埃之上，沒容他哼一聲，就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