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我不會給你太久的時間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的語氣有多溫柔，說出來的話就有多殘忍。

  偏偏葉向遠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我並非沒聽過那些二代三代們是如何的肆意囂張。

  可這卻是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權貴。

  他不像肖顏那樣威脅，更不像溫路那樣百般算計，他是直接動手。

  聽著寧棋一聲聲的喘息哀嚎，他面不改色，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我想閉上眼睛。

  他卻捏著我的下巴：「好好看著。」

  

  最後寧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他爸媽拼了命地挪動椅子，想去救他，卻被保鏢牢牢按住。

  他們只能雙眼刺紅地盯著我，瘋了一般地沖我嗷叫。

  葉向遠終於放開我。

  我轉開眼，不再看那一家三口。

  待走出倉庫，我才發現天上飄起了小雪。

  細雪飛揚，遠處的山丘越發朦朧，近處的枯枝老藤也是一片昏沉，入眼竟是滿目荒涼。

  我深吸了口氣，任由冰冷潮濕的空氣鑽入胸口。

  葉向遠站在我身側，看我一眼，而後示意葉聞帶著保鏢先上車。

  他緩聲道：「如果你想，可以叫他們徹底消失。」

  我保持了緘默。

  他一時也沒有做聲。

  周圍很安靜，我感覺到雪花落在我的臉頰上，我的耳朵里，我的肩頭。

  在這樣的寂靜里，我聽見自己用很低的聲音道：「不用了……」

  四周又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向遠忽然開口道：「做我的未婚妻，有什麼不好？」

  我愣住。

  他的音調依舊平穩無波：「再沒有人敢欺負你，像你前男友那樣的角色，一個手指頭就能對付。」

  我忍不住抬起頭，想反駁他。

  卻撞進他深黑的眼眸里。

  我剎那間忘了反應。

  他道：「當初拿你做擋箭牌，不過是權宜之計，覺得你合適。」

  我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那你現在應該清楚，我有多膽小。」

  他目不轉睛地瞧著我。

  我垂下眼瞼：「你想必也知道，前不久我被寧棋氣得進了醫院……我恐怕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要的是能站在他身邊不怯場的女孩子，能應付他身邊的那些女人。

  可我連寧棋都對付不了……

  葉向遠突然伸出手來，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對視。

  我默不作聲地回望他。

  他看了我一會兒，放開我，道：「那次在醫院，你把話說得相當透徹，我原本是不打算再找你的——你拒絕那麼多次，再來找你，未免顯得我太低聲下氣……可我又改了主意。」

  我瞪大眼睛。

  他緩緩道：「因為小瑾喜歡你。」

  我皺眉。

  「小瑾一度很自閉，除了我，誰都不要，家裡人誰都沒法靠近他，阿聞也是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得到他的信任。」葉向遠定定地望著我，「但他卻願意親近你。」

  我有片刻的錯愕，既而明白過來。

  小瑾見我第一面就喊我嬸嬸，每一次見面都要我抱抱，看得出他確實是很喜歡我，還帶著一絲依戀。

  難怪明明有那麼多的人選，葉向遠卻還是找過來，甚至親自登門拜訪我父母。

  他對小葉瑾當真是疼愛有加，連選妻子也是為了小瑾好。

  說實話，我也很喜歡小瑾，得知他有自閉症，我也很心疼。

  可……這並不能構成我和一個近乎陌生的男人結婚的理由……

  在我思緒翻滾間，葉向遠道：「你放心，只是假結婚，我們可以簽一個協議。將來你若是有了想嫁的人，我會解除合約，並且保證不再打擾你。」

  我默默聽著。

  他笑了笑，道：「當然，必要的時候，你還是得做我的擋箭牌。」

  我依舊沒說話。

  他繼續道：「至於你……我肯定不會叫你吃虧。」

  這一點我並不懷疑，跟他結婚，自然是有很多好處的。

  他看著我，又道：「反正你現在也不會再找男友，為什麼不答應？」

  我緊咬著下唇。

  被寧棋傷過一次，短時間內我確實不會考慮感情的事。

  可……我能相信他嗎？

  他和寧棋都是男人，是不是本質上也一樣……

  葉向遠淡淡道：「我不是你的前男友。」

  我很意外，他似乎能看穿我的想法。

  他和寧棋自然是不同的，寧棋人品低下，而他是葉家的二少爺，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他應該不至於欺騙我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

  這半年的接觸，我也充分相信，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況且我和他也算不得戀人，和寧棋的情況又不相同。

  若是有朝一日，我和他分道揚鑣，他大約是能信守承諾放我走的……

  葉向遠道：「今天帶你來這裡的目的，你應該猜得到。」

  我頓了頓，避開他的視線。

  他不過是想叫我知道，對我來說束手無策的寧棋，他卻只需要一個指令，就能定寧棋的生死。

  這就是權勢的好處……

  頭頂上的葉向遠似乎是笑了一聲：「你的聰明，也是我看中你的原因。」

  我不由蹙眉。

  我的智商與普通人並沒有差別，他這樣高看我，要是往後我讓他失望……

  不等我多想，他已道：「我再給你時間考慮。」

  說完便抬起腳，往車子那邊走了。

  小葉瑾已經迫不及待跑下車，邁著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他面前。

  他彎腰一把撈起小孩兒，將人抱在懷裡，臉上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可那眼裡的溫柔卻是真真切切的，再沒有了面對外人時的那種刻在骨子裡的肅然和淡漠。

  我站在後面，望著叔侄倆的背影，許久都沒作聲。

  小瑾趴在車窗邊，朝我招手：「嬸嬸，快上來~」

  忽閃的大眼睛，仿佛是這漫天的雪花里跳躍的精靈。

  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等我上車，他便握住我的手，朝我的手掌心哈氣：「小瑾吹吹就不冷了~」

  這樣的乖巧懂事，這樣的惹人疼。

  我忍不住把他抱在懷裡，親親他的額頭：「謝謝小瑾。」

  小孩兒瞬間彎起眉眼。

  笑眼彎彎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心暖。

  我不由多瞅了幾眼葉向遠，之前偶然看到他笑，竟是和小瑾一模一樣。

  車子啟動，因為下著雪，只能慢慢開回城裡。

  我沒有問葉向遠打算怎麼處置寧棋一家。

  他帶我來，除了叫我知道權勢的強大，也是幫我斷掉過去。

  我承他的情。

  等到了我家樓下，小瑾知道要道別了，露出不舍的神情。

  我捏捏他肉乎乎的小手：「是有話和我說嗎？」

  小瑾遲疑了下，瞄了眼他叔叔，見叔叔並沒有阻攔，他才點點頭，道：「下個月五號是我的生日，嬸嬸，你能來給我慶祝嗎？」

  我望著他黑亮的雙眸，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

  葉向遠在一旁摸摸他的腦袋：「嬸嬸一定會來的。」

  說罷，意味深長地瞧我一眼。

  我：「……」

  終究是沒有一口拒絕。

  小瑾很高興，乖乖地和我揮手。

  我下了車，葉向遠降下車窗，盯著我，道：「我不會給你太久的時間。」

  雪越下越大，我望著駛出視線的轎車，許久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