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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爆炸再一次發生

2024-06-03 23:10:57 作者: 小橋老樹

  在湖州完成了第一次審訊之後,禁毒支隊袁浩回到江州,再將關江州移交給刑警支隊。

  在袁浩辦公室,滕鵬飛用力地搓著臉上的麻子,道:「袁老大,您太見外了啊!在湖州捉到了關江州,直接交給侯大利。侯大利如今是省廳的人,我們才是左手和右手。」

  滕鵬飛剛入職時,曾經是袁浩的下屬,兩人在一個戰壕滾了幾年,關係頗佳。

  袁浩笑道:「滕麻子,我就知道你要找我扯皮。這麼多年了,臭脾氣不改。這事可不怨我,我是順著楊三的線索,一路跟過去,意外抓到了關江州。專案二組是通過一個電話號碼查到了楊三,也跟了過去。我們兩方就在黑石鎮會了面,然後各取所需,我抓楊三,他抓關江州。」

  滕鵬飛發牢騷道:「省專案二組的任務是辦楊帆案和白玉梅案,『8·24』案是新發命案,他們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袁浩丟了一支煙給滕鵬飛,道:「關局和宮局多次說過,在楊案和白案上,我們要絕對配合專案二組。另一方面,為了偵辦這兩起命案積案,凡是新發命案,省專案二組在他們認為必要的時候,都可以調查了解,市局各部門要配合。這件事情,說到底,是重案大隊沒有專案二組嗅覺靈敏。」

  這一席話入情入理,滕鵬飛沒有了脾氣。

  關江州認罪,這條消息震動了江州刑警支隊,更在江州老闆圈子裡引起很大的震動。夏曉宇素來不打聽這些事情,也主動給侯大利打去電話。

  侯大利和湖州警方開了一個小型碰頭會以後,這才駕車回到江州。回到江州,他們沒有一刻停留,立刻前往關江州所住小區。侯大利在途中接到夏曉宇電話,便停下車,和坐在副駕駛位的江克揚交換了位置。

  夏曉宇道:「我知道你嘴巴緊,我只想問一件事情,徐靜是不是關江州殺的?別說不知道啊,關江州已經被你們從湖州帶回了江州。」

  侯大利道:「你的消息蠻靈通。」

  夏曉宇道:「這是公開的事,新聞通稿都要出來了。」

  「夏哥,我只能說一點,徐靜是遇害。至於具體情況,在偵查階段,案件正在偵辦中,無可奉告啊!」侯大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用了一句外交用語,將事情擋了回去。他更想說的話是警告,於是字斟句酌地道,「夏哥,注意安全,絕不能大意。」

  夏曉宇熟悉侯大利,知其不是那種大驚小怪之人,想起「有人專殺老闆以及老闆家人」的傳說,嚴肅起來,道:「行,我知道了。」行走江湖日久,夏曉宇不再認為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不管江湖地位多高,也怕半大小孩手舉菜刀。

  放下電話,侯大利想起排在詛咒名單上的父母,決定向父母發出警告。比較有利的是父親和母親素來注重安保工作,一般人難以靠近。只不過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百密難逃一疏。

  侯大利打開手機,望著父親的名字,想了一會兒,才撥通電話。

  侯國龍很久沒有接到兒子主動打來的電話,問道:「有什麼事?」

  侯大利道:「沒事,就是打個電話。」

  侯國龍道:「關百全出事了?」

  侯大利「嗯」了一聲,道:「你要注意安全,真不能馬虎了。還有喬亞楠一家人的安全,也得注意。」

  侯國龍高興起來,道:「這是自然,安全問題,馬虎不得。」

  掛了電話,侯大利再給母親打了電話。與父親相比,李永梅反而大大咧咧,道:「我一個老太婆,不整人不害人,做點小生意,沒有什麼安全問題。」侯大利不能談與案件有關的事,母親的態度又讓其不放心,於是又給寧凌打電話。

  寧凌曾經被綁架過,陷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其間的絕望無法用語言表達。她居於國龍集團內部,要生存就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侯大利說得鄭重,明白肯定有不能說的內情,道:「大利哥,你放心,我天天跟著乾媽。我們成立了國有企業那樣的保衛科,保衛科科長很可靠。」

  侯大利最初聽到「大利哥」「乾媽」這些字眼總覺得不順耳,如今聽得習慣了,覺得有寧凌在母親身邊是好事。

  打完幾個電話,侯大利、江克揚和吳雪已經來到關江州居住的小區。據關江州交代,他作案以後,開車回小區,順手將膠帶、手套和吸塵器里的雜物扔進了垃圾桶。從8月24日到現在,過去了一個多星期,垃圾桶應該被清理了幾遍,找到膠帶、手套和吸塵器里的雜物的可能性很低。不管可能性多低,侯大利和江克揚還是決定實地查看,這是必須要走的程序。

  車停至小區車庫,侯大利跳下車,看見圍了一圈市政維修牌子,道:「有點怪啊,我們正要查這個垃圾桶,就有市政維修。周濤被陷害,也與市政部門有關。」

  江克揚道:「那是環衛站。」

  侯大利道:「環衛站是市政管的。」

  說話間,三人來到市政維修牌子前面。鐵製的牌子有兩米高,印有「施工維修,如有不便,敬請諒解」,最下面是監理單位。侯大利踮著腳,透過縫隙,見到裡面有幾塊地板磚被挖開,在沒有挖開地板的地方,有一個垃圾桶。

  等到江克揚透過縫隙觀察以後,侯大利道:「這是擺明了有人為我們保護現場。」

  江克揚道:「不會啊,誰會保護現場?」

  侯大利道:「如果我猜得沒錯,楊永福給我們出了一道智力題,他算計得極精,不想讓關江州逃脫制裁,特意將膠帶和手套等工具留了下來。車庫在支道上,市政人員平時不會進來。那邊有一個監控鏡頭,能看到進入車庫的情況,但是看不到垃圾桶。在這種條件下,上點圍欄,就可以保護現場。」

  「如果真是這樣,也太狂了。」江克揚找到了車庫管理人員,出示了證件。

  車庫管理人員被帶到維修地點,道:「這是外面公路,不屬於小區管。你看嘛,印有市政的字。」

  江克揚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施工的?」

  車庫管理人員道:「估計有差不多十天。最初來了幾個人,挖開了道路,後來就沒有動靜了。這是市政維修,圍欄圍得挺嚴實,不影響大家通行,沒人投訴,大家也沒管。」

  江克揚道:「他們到底在修什麼?」

  車庫管理人員道:「這不歸小區管,小區只管小區內部。」

  車庫管理人員回到工作崗位後,侯大利道:「以魚竿模型來推斷,楊永福只管設計,至於最後事情如何發展,他基本不參加,躲得遠遠的。他這種操作方式很狡猾,我們很難抓到能上法庭的證據。」

  十幾分鐘以後,重案大隊二組、勘查室小林等人出現在小區車庫門口。侯大利簡單介紹情況之後,一組偵查員去調取監控錄像,另一組偵查員與江陽區市政聯繫。

  江陽區市政工程科科長來到現場以後,繞著圍欄轉了一圈,疑惑地道:「這是我們的施工圍欄,圍欄是我們的,但不是我們的施工現場。所有維修都得我批准,我們絕對沒有在這個地方維修。你們看嘛,不是換地板,也不是挖線路,這就是一個假工地。」

  偵查員在做筆錄之時,勘查室小林拍照、錄像之後,打開施工圍欄。

  垃圾桶保持了原樣,小林打開垃圾桶,提出垃圾桶內膽,內膽最上面便是膠帶、手套和一條毛巾。

  張國強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道:「大利,你是真神了,怎麼會找到這些東西?」

  侯大利道:「這是關江州交代的。」

  張國強在垃圾桶邊轉了一圈,環顧圍欄,道:「關江州剛剛扔了東西,就有施工隊來設圍欄,完整保存了當天的垃圾。環衛工人要搞凌晨普掃,早上5點左右。這是晚上圍起來的,恰到好處保存了證據。」

  車庫管理人員又被叫了過來,原本挺不耐煩,看到氣勢洶洶的一群人,頓時緊張起來。

  張國強道:「這些圍欄是什麼時間安上的?白天,還是晚上?」

  車庫管理人員道:「我們平時是輪班,我真不知道這個圍欄是什麼時間安上的。」

  詢問一番,車庫管理人員基本上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張國強回到侯大利身邊,建議道:「大利,這些圍欄肯定得有車子運過來,沿途都有監控,肯定能找到這輛車。安裝圍欄有時間,這邊是車庫,肯定有人能看到安裝者。我立刻安排調查,再跟你報告。」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張國強作為老資格組長,並不是真心服氣侯大利這個小年輕。這一年多時間,經歷數起大案,張國強徹底認清了侯大利的水平確實比自己要高的事實。他和侯大利講話時,發自內心用了「報告」兩個字,這不僅是對省公安廳的尊重,更是對神探的敬意。

  離開車庫,侯大利前往指揮中心。

  宮建民見侯大利進屋,站起身,繞過桌子,過來握手,道:「關局在等你。」

  關鵬取下眼鏡,道:「關江州的案子辦得好。關百全挺不錯的人,居然就這樣栽進去了,包庇罪,這是逃不了的。他這樣做可以理解,為了兒子,情有可原,理無可恕。大利,你來談下一步計劃。」

  侯大利道:「還是笨辦法,盯住楊永福,再加上吳佳勇。盯死他們兩人,聾啞人、皮卡司機、黃大森,這些妖魔鬼怪就會自動現形。」

  關鵬道:「經省廳安排,秦陽刑警支隊的同志們由一位副支隊長帶隊,進入江州,聽你指揮。我現在最擔心的還不是楊永福,而是黃大森。黃大森這人懂爆破技術,又與礦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在江州城裡再次響起爆炸聲,社會影響就太惡劣了,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我們一定要防止這種事情發生。江州公安控制車站、碼頭、賓館、商場等公共場所,你們暫時放下其他事情,盯死楊永福和朱琪。」

  侯大利道:「朱琪和楊永福是黃大森的重要目標之一。秦陽的同志已經開始全天候監控朱琪和楊永福。這樣一來,相對於黃大森,我們也變成了暗處。」

  關鵬道:「你們是一支奇兵,獨立行動,直接向我或者宮局報告,希望能發揮大作用。」

  接受新任務後,侯大利回到刑警老樓,參加小型慶祝晚餐。

  侯大利剛進刑警老樓底樓伙食團,樊勇道:「省專案二組和105專案組的同志為慶祝關江州歸案歡聚一堂,擺幾瓶白酒、幾瓶啤酒,沒什麼大事吧?」

  儘管審訊關百全是明天的事情,侯大利還是認真地道:「還是飲料吧,專案二組有規定,辦案期間嚴禁飲酒,沒有必要破例。」

  樊勇攤了攤手,對王華笑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你輸了。」

  朱林笑道:「王華賭輸了,到外面切滷鵝。願賭服輸啊,得自己掏腰包。」

  徹底瘦下來的王華比以前英俊了許多,道:「當然願賭服輸,三天不學習,跟不上侯大利了。」

  老薑局長道:「大利的做法是對的,嚴格要求,確保不犯錯。以前我年輕的時候,就是拉不開情面,否則早就是一把手了。」

  侯大利團團地拱了拱手,道:「等專案二組完成所有任務,我擺一桌大酒,大家一醉方休。」

  坐下以後,侯大利道:「張小舒沒在?」

  易思華道:「長貴縣出了車禍,重傷三人,死了兩人,張小舒過去支援。今天晚上夠嗆,她得忙慘。」

  朱林道:「張小舒科班出身,業務能力提高得很快。看到張小舒,經常想起縮在箱子裡的白骨,真心疼這個小姑娘。」

  提起白玉梅案,氣氛沉重起來。張小舒是105專案組成員,由於白玉梅案,是專案組唯一沒有參加省專案二組案偵工作的成員。今天張小舒不在場,又是在老樓餐廳吃飯,大家反而能談談案子上的事情。

  飲料過了三巡,朱林道:「大利一直緊盯著楊永福,我覺得這沒有錯。楊永福不可能孤身作案,必然還有同夥,這個團伙還很厲害,有職業犯罪的水平。吳佳勇嫌疑最大,我和老薑局長跟蹤了好幾次,可惜沒有太多發現。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你們要加強力量。」

  近期,秦州警方已經抽調力量監控吳佳勇,這屬於「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的系列行動之一。朱林和老薑局長都屬於老刑警的一部分,侯大利也就沒有對他們說明此事。他舉起杯子分別和朱林、老薑局長碰了碰,真誠地表示感謝。

  深夜,一名年輕女子走進小巷道,敲開一處僻靜房門。房門打開,年輕女子側身而進。房門又迅速關上。

  年輕女子望著眼前之人,雙手緊握,神情緊張。

  「有什麼線索沒有?」屋內人臉頰消瘦,神情兇狠,正是從煤礦逃跑的黃大森。

  年輕女子道:「我就在辦公室做雜事,弄不到他們的核心信息。」

  黃大森按捺住內心的煩躁,道:「我不要核心信息,只要他們的行蹤。當初想了很多辦法才把你弄到了朱琪身邊,不是讓你拿到公司核心信息,我只需要朱琪的行蹤。」

  年輕女子道:「朱琪平時行蹤很簡單,兩點一線。」

  黃大森不耐煩地道:「別跟我扯這麼多,你們家能有現在,全靠了我們黃家。如果朱琪和楊永福真把我們黃家趕出公司,你們家也就完蛋了。」

  年輕女子咬了咬牙,豁了出去,道:「朱琪要過生日,楊永福在礦業廣場的江州服裝定製店裡為朱琪定製了一套禮服,她約了楊永福明天下午2點鐘看成品。」

  黃大森眼光閃爍,道:「為什麼能夠肯定是下午2點鐘?」

  年輕女子道:「朱琪3點鐘要參加市政府辦公會。這個辦公會是海市長主持召開的,不能遲到。上午還要開董事會,要開整整半天,所以能確定的是下午2點鐘。」

  「為什麼2點鐘去?時間有點緊,完全可以吃完午飯就去。」黃大森算了算,從礦業廣場到市政府有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2點鐘到定製店,2點35分前就必須要離開礦業廣場,否則時間會特別緊。

  年輕女子道:「她一個女人要掌控這麼大的企業,還是很拼的。每天日程安排得很滿,連軸轉。一般情況下,朱琪在飯後會午睡,雷打不動。」

  黃大森道:「朱琪就是靠著身體勾引了我哥,懂個屁。」

  年輕女子對這句話未作評價,也未附和。她其實對朱琪挺有好感,迫於家族的生存壓力,這才站在了黃家這一邊。

  「朱琪的汽車一直停在車庫?」黃大森想對朱琪下手,特意注意收集與朱琪有關的細節。他行動不自由,只能依靠其他人。目前最接近朱琪的就是眼前的女子,所以他也不能過於施壓。

  年輕女子道:「朱琪上一次出事以後,調整了以前的駕駛員。新來的駕駛員是武警轉業的,朱琪花高價招過來。新駕駛員每天都將車開到專用車庫,從不亂停。專用車庫和專用電梯連在一起。這部專用電梯就是朱琪專用,除了吳新生,其他老總都不走這部電梯。」

  黃大森罵道:「這個賤貨,比我哥還會享受。你給我帶的手機呢?」

  「我走得匆忙,沒有買手機。」年輕女子知道朱琪曾經被炸過一次,猜到背後黑手就是黃大森,所以只願意提供信息,不願意提供手機等實物。

  黃大森伸出手,道:「你的手機拿給我。」

  「對不起,我的手機也沒有帶來。」年輕女子拉開手提袋,還拍了拍衣服口袋。

  9月,天氣仍然炎熱,衣衫單薄,女人身上確實沒有手機。黃大森知道這個女子是故意如此,如果在以前,肯定會毫不留情地訓斥。世事沒有如果,他表面強勢,實則有求於人。年輕女人不太配合,他很無奈,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叮囑道:「明天,開輛貨車到礦業廣場來。記住,要在裡面裝貨。」

  年輕女子巴不得黃大森早點離開,聽到此語長舒一口氣,道:「貨車已經準備好了。貨車後面有很多紙箱,有一個箱子是空的。這是送家電下鄉的車,不會有人來查。貨車就停在礦業廣場家電商場旁邊,這是車號。沒事,我走了。」

  年輕女人離開以後,黃大森咬牙切齒地罵道:「媽的,等老子翻了盤,這些帳都要算一算。」

  明天的時機非常好,朱琪和楊永福同時出現在礦業廣場的服裝定製店,可謂千載難逢的良機。如果有一部手機作為信號接收器,那就是一場絕殺。現在沒有手機,自己外出購買手機的風險極高,存在很多不確定性。思來想去,他決定拆掉洗衣機的定時器,儘自己所學製作一個即使警方發現也難以拆掉的定時炸彈。只要朱琪和楊永福真的如約前來,也會神不知鬼不覺爆炸,送這兩人上西天。

  如今江州警方密布於車站、碼頭等交通路口,江州不是久留之地,多留一天,便增加一天的風險。從第一天逃亡開始,黃大森嘗盡了人間百般苦。特別是被強行關在黑煤礦的日子,更如地獄一般,九死一生。若不是那一場大雨,他還真不一定能夠堅持下來。

  在銀溝煤礦失手以後,他的心態發生了變化,逐漸產生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想法,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的。他準備再嘗試一次,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都要遠離江州,暫時告別江湖,去過安穩生活。

  這一次回到江州,黃家留在礦業集團的幾個老人對黃大森的態度發生了微妙變化。以前是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趕走朱琪,如今有了和朱琪妥協的心態,劃分利益,共掌礦業集團,不再提「不惜一切代價」和「同歸於盡」的話,話里話外都是讓黃大森遠離江州,暫避風險。

  黃大森明白,明天將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失敗,以後很難再得到黃家幾個老人支持,自己真成了喪家之犬。而這一切,都是拜楊永福所賜。想到這裡,他的殺機再次不可遏制地生起。

  早上10點,黃大森檢查了一遍爆炸裝置,還是覺得依靠定時器不保險。他戴上深色眼鏡,又貼了一圈鬍子,冒險外出,購買作為接收器的手機。誰知運氣不佳,剛走出門,迎面就來了兩個警察和兩個輔警。黃大森強作鎮靜,走進旁邊一家早餐店,買了兩根油條和一杯豆漿,坐下來吃早餐。誰知,兩個警察和兩個輔警也跟著走進早餐店,坐下來喝豆漿吃油條。

  這四人沒有料到自己尋找的目標人物正在身邊,低聲發起牢騷。

  偷聽到四人談話,黃大森一顆心不停往下沉。警方果然沒有放棄對自己的追蹤,不僅在交通要道布置了警察,在街道上還有便衣和巡邏警察。

  吃過早餐,黃大森不願意再冒險,回到窩點。好不容易到了中午12點,他再次出門,提著小紙盒子,穿小道,步行前往礦業廣場。

  礦業廣場大門口有幾個警察在閒聊。黃大森沒有退縮,強作鎮靜,從側門進入廣場內部,再利用偏僻的貨梯上了四樓。

  四樓服裝定製店,服務員見有人進屋,熱情地迎了上去,道:「先生,你要定做服裝嗎?」黃大森以前曾經在服裝定製店做過西服,知道這裡的情況,道:「我定一套西服,要做多久?」

  談完定製服裝的細節之後,黃大森道:「你們這裡有成衣吧,我能不能試一試?」

  服務員確信眼前的男子是真要做服裝,便挑選了一套接近他身材的西服,道:「先生,你可以先試穿。這是別人定做的,尺寸不完全合適,等會兒我給你量尺寸。」

  試衣間座椅果然是江州傳統的老式櫃式座椅。柜子表面繃著皮革,作為顧客座椅。柜子里則可以放點小東西。黃大森關上門,將紙盒子放進柜子。

  試穿西服,量尺寸,交定金,黃大森不慌不忙地拖延時間。到了1點半,他再乘貨梯來到礦業廣場家電商場旁邊,坐上裝滿電器的貨車,慢悠悠地離開江州。

  下午1點50分,服裝定製店的服務員走進試衣間,打開櫃門,意外地看到柜子里有一個紙盒子,便將紙盒子拿了出來,對另一個服務員道:「這個紙盒子是剛才那個顧客提進來的,我記得很清楚。他怎麼把盒子塞到柜子里?真是怪事。」

  服務員撥打了顧客所留電話,手機已經關機。

  另一個服務員開玩笑道:「這個盒子裡有『嘀嗒』聲,好像電影中的定時炸彈。如果真有炸彈,我們就要被炸成碎片。」

  服務員「呸」了一聲,道:「你這個烏鴉嘴。」她把紙盒子拿到耳朵邊,細聽,道:「還真說不定,以前那邊咖啡館就炸過一次,死了一個人。裡面有『嘀嗒』聲,感覺真的像是電影中那種炸彈。」

  在好奇和恐懼心理的共同驅使下,服務員剪開紙盒子外面的線繩,揭開蓋子,一個纏滿線圈的怪物閃著光,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

  前一次咖啡館爆炸案給了礦業廣場所有人以深刻印象,兩名服務員大呼小叫地逃出了商店。

  在服裝定製店對面有一家過橋米線,貌似情侶的一男一女正在吃米線。兩人見到服務員驚慌失措地衝出來,趕緊過去查看。

  這一男一女正是秦陽刑偵支隊的偵查員。按照省公安廳要求,秦陽刑偵支隊組織了一支精幹的小隊伍來到江州,在侯大利指揮下開展秘密偵查工作。

  秦陽刑偵支隊赴江州專案組監聽到朱琪和楊永福通話後,派出兩名年輕偵查員提前來到礦業廣場,進行例行跟蹤監控。兩名偵查員衝進服裝定製店,見到放在桌上的爆炸裝置,大驚之下,女偵查員向其副支隊長報告,男偵查員則向侯大利報告。

  手機響起,侯大利接通。

  秦陽偵查員的聲音非常急迫,道:「江州服裝定製店發現了一個裝有定時器的爆炸裝置,裝置上的時間還剩下十來分鐘。我不懂炸彈,沒敢動。礦業廣場,四樓,左側。」

  黃大森曾經製造過一起爆炸案,造成一死一傷的後果。侯大利對此案印象極為深刻,聽到報告之後,立刻意識到這是一起針對朱琪的爆炸案。

  「趕緊疏散群眾,趕緊。」

  侯大利叫上江克揚、樊勇等人,飛一般往樓下跑。侯大利在車上向關鵬匯報工作,車輛由樊勇駕駛。刑警老樓距離礦業廣場不遠,越野車開足馬力,一路狂奔。

  路口交警發現了這輛越野車,騎上摩托車緊追。摩托車上的警員不停喊話,讓越野車停下來。

  江克揚將警燈放在車頂,伸出手,向交警招手。

  通話完畢後,侯大利道:「把交警全部帶到廣場,讓他們封鎖路口,不准行人和車輛進入。只准出,不准進。」

  江克揚道:「我認識追過來的交警,我去跟他們交代。」

  侯大利道:「好,老克負責組織交警,樊勇跟我上樓。」

  三分鐘時間,越野車停在礦業廣場。交警騎著摩托車靠了過來,道:「你們有什麼要緊事,開得這麼快?」

  江克揚跳下車,道:「老蔣,礦業廣場有炸彈,趕緊封鎖交通,不准任何人進入礦業廣場。」

  交警老蔣大驚,道:「真的假的?我沒有接到通知啊!」他隨即看到面色嚴肅的侯大利,頓時意識到事態嚴重,一邊呼喚增援,一邊開始封鎖礦業廣場。

  與侯大利前後腳來到礦業廣場的是派出所副所長施成。施成氣喘吁吁地道:「我接到電話了,增援的同志馬上就到。他媽的,又是炸彈。」

  礦業廣場有眾多商家,平時人流量很大。雖然過了午餐時間,仍然有很多人在商場流連。他們享受著中午時光,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有巨大危險。

  發現爆炸品的兩名偵查員守在商店門口,「嘀嗒嘀嗒」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響,如催命符一般。他們不敢離開,也沒有辦法處理。終於,他們見到侯大利跑了過來。

  男偵查員趕緊迎了過來,急急忙忙地道:「朱琪在電話里約楊永福,準備在下午2點到這家服裝定製店。我們是例行跟過來看一看,沒有料到服務員發現了一個定時器。定時器還在閃爍,我不敢動那玩意兒。如果有人遙控,那就太危險了。」

  侯大利表現得特別鎮靜,道:「施所,你負責疏散顧客。我和樊勇看炸彈。」

  施成隨即站在店門口,攔住過往顧客。

  服裝定製店裡,四個灰色方塊捆在一起、中央用電線纏著的一個類似接收器的小機器,閃著紅光。侯大利看到定時器上不斷減小的數字,問道:「朱琪約的是幾點?」

  秦陽偵查員道:「他們約的是2點鐘在這裡試衣。現在肯定被攔住,進不來了。」

  定時器上的數字加上現在的時間,正是2點20分。如果朱琪和楊永福能夠準時來到,2點20分,爆炸發生,以上次的爆炸威力來看,如果店內有人,肯定難以生還。

  「這和以前炸朱琪的炸彈應該是一類,威力很大。」侯大利一顆心跳得極快,似乎要從胸腔迸出去。他讓自己冷靜下來,蹲在炸彈旁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這是定時裝置,設計得很專業,定時裝置被碰撞,隨時可能爆炸。從線路來看,還裝有斷路引爆裝置,只要切斷電源,剎那間就可能產生火花引爆。」

  「還有十分鐘就要爆了,得趕緊拆彈。拆彈組來不及了,怎麼辦?」樊勇望著不停閃爍的炸彈,額頭汗水直接就涌了出來。

  侯大利指著紅色和藍色引線,搖頭道:「剪哪一根,我們沒法判斷。」

  樊勇儘管膽大包天,此時也是汗如雨下,道:「我也不知道,剪斷就有可能爆炸。」

  陸續有增援民警趕到,攔住行人,不讓他們進入廣場。

  「嘀嗒嘀嗒」的聲音顯得異常刺耳,震得侯大利心臟發疼。樓梯上突然出現十幾個少年人,有說有笑。侯大利臉色發白,對跟在身邊的兩名秦陽偵查員道:「你們在這裡沒用,和施所長一起帶著這些人離開,越遠越好。」

  秦陽偵查員還在猶豫。

  「趕緊離開,疏散群眾,這是命令。」侯大利看了看表,咬了咬牙,道,「只剩幾分鐘時間了,排爆人員來不及了。這幢樓里還有不少群眾,爆炸以後,到底有什麼後果也不清楚。距離大樓不遠處有一處爛尾樓,爛尾樓旁邊有一個大坑,我抱炸彈,樊勇開車,我們把炸彈扔到大坑裡。你敢不敢?」

  樊勇道:「敢。」

  樊勇接過鑰匙,侯大利抱起裝炸彈的紙箱。

  關鵬、宮建民、滕鵬飛等公安局領導已經出現在礦業廣場一樓,見到侯大利抱了一個盒子下樓,宮建民吼道:「你們做什麼?」

  侯大利道:「還有幾分鐘就爆炸,來不及拆彈了。我和樊勇把它扔到爛尾樓大坑。」

  關鵬大吼道:「讓交警用最快時間打開一條通道!滕麻子,你帶人進樓,一間房子一間房子搜查,找人,找炸彈!」

  侯大利只是發現了一個爆炸裝置,是否還有其他的爆炸裝置,必須馬上核實。滕鵬飛帶著幾名偵查員,顧不得危險,逆行而上。

  樊勇發動越野車,平時性能極佳的越野車居然熄了火。侯大利臉皮扯動一下,用沉穩的聲音道:「開穩點,炸彈爆了,我們就成了一堆碎肉。」

  樊勇再次發動汽車,拉響警笛,朝爛尾樓開去。

  除了公安局領導,還有不少人被警察擋在外圍,楊永福和朱琪也在其中。

  礦業廣場仍然不斷朝外湧出人群。

  楊永福問一名打扮時髦的年輕人:「出啥事了?」

  年輕人喘著氣,道:「商場有炸彈,誰幹的事,累死我了。」

  交警接到指令,控制了周邊交通。一名交警騎車在前面帶路,控制其他車輛,引導越野車。

  侯大利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道路,道:「謝天謝地,不能堵車,不能堵車。」

  樊勇猛踩油門,越野車朝爛尾樓狂奔而去。這輛警車後面約百米,跟著關鵬和宮建民的車,再後則是各單位過來增援的小車。

  從礦業廣場到爛尾樓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也就五六分鐘車程,侯大利卻覺得這幾分鐘車程特別慢。他能夠看到爛尾樓,卻始終隔著遙遠的距離。「嘀嗒嘀嗒」的聲音響如巨鼓,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

  「快!」

  「快!」

  「快!」

  交警的摩托停了下來。越野車發出怒吼,朝爛尾樓衝去。在即將接近爛尾樓時,樊勇猛打方向盤。越野車掉轉車頭,停在爛尾樓旁邊的深坑邊上。他跳下警車,如跳水一般朝地面撲去。侯大利拉開車門,將炸彈扔過不算高的施工擋板,然後撲倒在地,用盡力氣向遠離大坑的方向滾動。

  關鵬和宮建民的小車停在距離爛尾樓一公里處,剛剛停下來,只聽見一聲巨響,煙塵四起,爛尾樓的工程擋板被炸得四處亂飛。

  宮建民耳朵里嗡嗡作響,過了好一會兒,才能聽見聲音。他見關鵬在朝爛尾樓跑去,也追了過去。

  工程擋板旁的越野車車窗被震碎,越野車上插著無數擋板碎片。侯大利抱著頭趴在地上,大地的震動讓其五臟都挪了位置,嘔吐物和鮮血噴涌而出。

  「侯大利!」關鵬抓著侯大利,大聲喊叫。

  「樊傻兒!」宮建民則跪在樊勇身前。

  侯大利抬起頭,道:「關局,輕點,我頭昏。樊傻兒沒事吧?」

  樊勇還趴在地上,臉上全是擦傷。他伸出手,豎起大拇指,道:「大利,你龜兒子是條漢子。」

  侯大利吐了口血,道:「樊傻兒,你龜兒子不錯,狗膽包天。」

  一排警察站在爛尾樓旁邊大坑前,伸出腦袋向下張望。炸彈觸底後爆炸,在大坑底部形成一個明顯的凹陷。

  宮建民咬牙切齒地道:「捉到兇手,老子想親自突突了他。」

  關鵬道:「兇手是誰?有沒有線索?」

  侯大利道:「定時炸彈非常專業,肯定是黃大森。」

  在江州城外,黃大森從貨車上爬了出來。他回望江州方向,仿佛聽到了爆炸聲,臉上凶相畢露。不管是否得手,他準備人間消失,徹底離開江州,開始另一段人生。

  在礦業廣場不遠處,朱琪嚇得站立不穩,臉色蒼白,嘴唇哆嗦,道:「肯定是黃大森,肯定是黃大森。」

  楊永福望著遠處升起的煙塵,摟緊朱琪的肩膀,道:「我聽說爆炸品是從服裝定製店拿出來的,這就是衝著你和我來的,肯定有內奸,就和孫望一樣。」

  朱琪突然尖叫著道:「知道我們行蹤的只有辦公室的人,全部開除!」

  楊永福皺眉,有一股不祥之感湧出來:為什麼抱走炸彈的人是侯大利?絕對不會是偶然經過,沒有這麼巧。上次在紅源煤礦,也有命案積案二組的人。他們肯定是在監視我。

  在楊永福原來的計劃中,有一個向警方檢舉楊三和關江州的小方案,就和當年檢舉黃大森一樣。只要關江州不逃出國,這個小方案就能確保關江州落網。誰知,警方比自己預想的更精明,不用自己檢舉就找到了關江州。這讓一向自信的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人們不肯離開,站在警戒線外議論紛紛。爆炸的響聲消失在空中,遠處煙塵被風吹散。朱琪有爆炸恐懼症,她擔心黃大森陰魂不散,心神不寧。

  楊永福的心思不在黃大森身上,仰起頭,望著天空。

  天空中,隱約的煙塵匯聚成一頭老鷹,呼嘯而來,伸出如匕首一般的利爪,刺向頭頂。

  (第八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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