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軟弱的後果2

2024-06-03 23:09:41 作者: 小橋老樹

  江克揚道:「在整個談話過程中,楊梅沒有顯示出破案的急切心理。我注意到在談到流鼻血之時,楊梅似乎受到刺激,落淚就在這一刻。還有一次情緒激動是因為談到趙代軍嫖娼。但是,楊梅對於趙代軍之死並沒有表現得傷心。我看過楊梅在卷宗里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頭髮枯黃,面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相。這種苦相可以意會,但是無法準確描述。這一次與楊梅直接接觸,我發現楊梅雖然不愛說話,也沒有多少笑意,對我們還有戒心。但是,她以前那種苦相卻消失了,下巴和身材明顯比以前更圓潤。」

  樊勇道:「你別用這些文縐縐的詞,六年過去了,楊梅成了園長,這是中年發福。」

  江克揚道:「卷宗里一共有三張楊梅的照片,不同情境,不同角度,看起來張張都顯得命苦,這種苦相無法用科學描述,大家都能理解這一點。」

  電腦中陸續出現了楊梅在六年前的三張照片,經過江克揚點醒,確實張張都有「苦大仇深」的苦相。而楊梅如今的面容充滿了寧靜,寧靜中帶著幸福,而原來照片中的苦相則完全消失。

  看完新舊照片,江克揚道:「楊梅爸媽是退休教師,生活過得去,不用楊梅負擔。楊梅女兒成績優秀,當年在讀重點中學,也不用楊梅操心。楊梅有這樣的苦相,那只有一種可能——楊梅與趙代軍關係不好。」

  吳雪道:「廢話,趙代軍因嫖娼被抓,夫妻倆關係好那才有鬼。關係不好並不是殺人的理由,有些女人會忍著,有些女人會離婚,激烈到殺人的地步,那必然有特殊的事情發生。」

  秦東江贊同吳雪的觀點,道:「如果我們找到了那件特殊的事情,是不是就意味著案件向前推進了一步?不過我得提醒各位,老戴和劍波都是厲害人物,也參加了這個案子的偵破。湖州警方不是吃素的,我們要有面對困難的充分準備。」

  樊勇道:「老秦說的完全是廢話,我們都知道案子很困難。再困難的案子都是人做的,他們作案是業餘的,我們破案是專業的,他們的手段絕大多數超不出我們的經驗。只是我們的條件還不夠充分,或者偵查的方向不對,所以看不透真相。」

  秦東江笑道:「你這是鸚鵡學舌,吳雪只用了『廢話』這兩個字,很有力。你用了『老秦說的完全是廢話』九個字,字數增加,力度明顯小一些。」

  戴志性格穩重,見樊勇和秦東江又鬥起嘴來,敲了敲桌子,道:「不要跑題,回到案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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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大利思緒全在案子中,在小本子上記下了江克揚提出來的苦相,以及吳雪提出來的「特殊的事情」,然後道:「老克,再放一遍視頻。大家再看一看,除了表情外,還有什麼值得一說的事。」

  再放了一遍視頻之後,秦東江道:「盧大隊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細節,楊梅得知丈夫去世後,除了女兒的學習用品外,相當於淨身出戶,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帶。從此,她再也沒有回來過。這明顯不符合普通女人的生活習慣。一般來說,一個普通女人要離開家,除了錢和首飾以外,化妝品和最心愛的衣服是必帶品。楊梅選擇了只帶女兒的學習用品,床頭櫃裡還放著她的結婚戒指。」

  「結婚戒指雖然是金的,但是款式老,重量輕,在市面上價格不高,這或許是楊梅沒有帶走的原因。」樊勇說出這個理由以後,也覺得牽強,用手撓了撓頭。

  秦東江道:「這是結婚信物,沒有帶走讓人不能理解。」

  樊勇道:「楊梅自己說過,她不願意帶走這房間裡的東西,免得傷心。這是結婚戒指,帶走肯定更讓楊梅傷心。」

  聽到兩個人又在鬥嘴,侯大利沒來由地想起了105專案組,師父李大嘴也常和樊勇鬥嘴,如今簡直是當年的翻版。想到師父李大嘴,侯大利不禁黯然。

  戴志又敲桌子,道:「你們少說兩句沒用的。」

  聽到敲桌子的聲音,侯大利回過神來,道:「專案二組來到湖州後,馬不停蹄地看現場,又與楊梅見面,大家工作都很努力,值得表揚。大家都覺得楊梅在與我們見面時表情異常,結合卷宗顯示出來的蛛絲馬跡,我認為楊梅即使不是兇手,也應該隱瞞了什麼情況。這就是我們下一步工作的重點。今天晚上大家繼續思考,進一步熟悉卷宗。明天上午我們要與湖州刑警支隊支隊長周成鋼和其他偵查員見面,這是案情分析會,有什麼疑問,可以直接在會上提出來。但是,明天的會議是正式發言,在發言階段,請儘量不要打擾對方發言。」

  第一次內部討論分析會結束以後,侯大利仍然坐在會議室里,抽了支煙,翻開卷宗,再次看了看楊梅在卷宗里的照片。六年前,楊梅比現在還要瘦一些,文靜中透著濃濃的憂傷,確實有一種莫名的苦相。

  7月24日晚,衛生間,楊梅用挑剔的目光審視著鏡中人,仿佛鏡中人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只是路人。

  40歲出頭,對現在的女人來說仍然是花一般的年齡,只是這花稍稍資深一些,必須得藉助化妝品才能保持青春和美貌。這是自然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卸妝後,楊梅放下盤起的頭髮,幼兒園園長變成了稍有些慵懶的女子。她用手拉緊皮膚,抹平皺褶,讓鏡中人儘量接近最初與唐輝相戀時的狀態。

  在鏡前站了良久,楊梅慢慢地脫下外套,又解下胸罩。雖然人到中年,但楊梅的身材比容貌更接近與唐輝初戀之時,肚子沒有贅肉,腰部可以盈盈一握,胸部比少女時期更為豐滿。她用雙手向上托起胸部,乳房下部出現了六個暗褐色的圓形傷疤。這六個圓形傷疤如接通高壓電流一般,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她從來不曾遺忘往事,恐懼已嵌入她的靈魂深處。一個又一個細節如魔鬼一樣如影隨形,撕咬著她的精神和肉體,讓她承受雙重的痛苦。

  那是一個毀掉楊梅的黑暗夜晚。從那一天起,楊梅的生活被劃成兩半,一半屬於有夢想的過去,另一半屬於黑色的行屍走肉。

  1993年,楊梅大學生涯接近尾聲,即將分配工作。在1997年擴招之前,大學還統一分配工作,作為山南師範大學幼師專業的畢業生,不出意外她將被分到某個幼兒園工作。

  讀高中之時,楊梅出於熱愛,毅然選擇了幼師專業。高中班主任認為憑著楊梅的優秀成績,她應該能讀更好的學校,有著更好的前程,力勸其不要報幼師專業。她婉拒了班主任的提議,堅持填報了山南師範大學的幼師專業。

  大學畢業前,物理專業的男友唐輝希望楊梅能夠留在省城。省城幼兒園缺少高學歷的幼師人才,如果楊梅肯留下來,絕對能夠分到省級機關幼兒園。楊梅答應了男友,唯一的條件是回湖州徵求父母的意見。她在參加完學校的活動以後,坐火車回到湖州火車站,出站後,坐上了一輛計程車。

  坐上計程車的時間是晚上九點。

  這輛隨手招來的計程車徹底改變了楊梅的命運。計程車經過城郊的湖州市第二小學以後,沒有停下來,而是加快速度朝郊區開去。楊梅嚇傻了,反覆哀求師傅停車。計程車狂奔之後,停在一處偏僻的河邊。計程車司機將瑟瑟發抖的楊梅拉下計程車,撕掉楊梅的白色連衣裙,在河邊強姦了這位即將畢業的女大學生。

  摸到白色連衣裙上的液體,又用手電筒看了看楊梅,計程車司機驚訝地道:「現在的大學生還有處女?這真是見了鬼。」他猶豫了一會兒,將失去知覺的女大學生抱進車裡,然後開回家。20世紀90年代初期,計程車司機屬於高薪職業,其收入遠高於普通的工薪階層,一個相貌普通的駕駛員都能找到姿色不錯的女友。

  這位駕駛員在湖州最新的小區有自己的住房。為了停車和出車方便,他的住房在一樓。開回小區後,駕駛員強行將女大學生帶進自己的房間,再次實施了強姦。強姦之後,駕駛員用相機拍下了楊梅的裸照。

  等到楊梅清醒過來以後,駕駛員跪在楊梅身邊,不停地懺悔,請求她的原諒。他反覆說道:「當時在車燈照射下,你白衣飄飄,美得和仙女一樣,讓我情難自禁,犯了一個和尹志平一樣的錯誤。」

  楊梅心如死灰,拉過毯子,蓋住身體,蜷縮在床上。

  駕駛員用刀子割傷了自己的手,流了不少血,發誓道:「我趙代軍會一輩子愛你,對你好,否則我就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地。」

  楊梅沒有說話,無聲地抽泣。

  趙代軍又威脅道:「我們明天結婚,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的裸照寄到家裡,寄到學校。我有你的身份證,還有學生證,你別想瞞著我。我犯強姦罪,最多判幾年。出獄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一旦你的裸照滿世界飛,你就完了。我保證,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

  楊梅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小學老師,為人相當保守,楊梅根本不敢想像他們收到自己的裸照會是什麼狀態。男朋友唐輝在約會之時曾經提出過進一步要求,被楊梅強忍著欲望拒絕了,她是真心想把第一次留到結婚後。如今,自己已不是處女之身,一切都完了。

  這是楊梅受到強姦和威脅後的真實想法。這些年來,楊梅無數次痛恨自己當時的軟弱,痛恨自己因為有了身孕而屈從於趙代軍這個禽獸。

  男朋友唐輝得知女友變心,閃電般嫁給了湖州的一名計程車司機後,痛苦萬分,沒有要工作,到南方闖蕩去了。

  從結婚到生孩子期間,趙代軍還算是正常男人。楊梅出月子的第三天,與婆婆有了口角。趙代軍喝完酒回家,聽說此事,不由分說對準楊梅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陣拳腳。楊梅的父母都是小學老師,家教雖嚴,卻是以說服教育為主,家庭成員之間從來沒有使用暴力的情況。楊梅被打得徹底蒙掉,躺在地上,半個多小時後,她聽到女兒飢餓的哭聲後才爬起來。

  此事後,楊梅要求離婚。趙代軍以女兒為要挾,詛咒發誓說是最後一次動手。但是詛咒發誓於趙代軍就如放屁一樣,喝酒以後動手打人更是家常便飯。

  2004年4月,在廣州闖出一片天地的唐輝來到湖州,找到楊梅。儘管唐輝事業有成,可是楊梅的背叛仍然如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內心深處。這些年來,唐輝逐漸冷靜下來,意識到楊梅回到家鄉後肯定遭遇了什麼事,必須見一面,否則無法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唐輝通過楊梅的大學同學找到了楊梅的手機號。來到幼兒園門前,他近鄉情更怯,思慮良久,終於打通了楊梅的電話。

  兩人一起吃了晚飯,席間,楊梅看著眼前依然英俊卻更為深沉的男人,想起習慣朝自己揮動拳頭的趙代軍,數度哽咽。出於強烈的自尊心,她沒有講述自己的坎坷遭遇,只是反覆說對不起唐輝,請求這位痴情男人忘記自己,永遠不要再見面。

  從餐廳出來,唐輝堅持送楊梅回家。在路上,趙代軍開著計程車從兩人身邊經過,來了一個急剎,輪胎與公路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隨即,計程車停了下來。幾秒後,計程車又啟動了。

  楊梅意識到晚上肯定要承受趙代軍的暴力,並且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趙代軍當天的暴力行徑還是超出了楊梅的預料。半夜,酒氣熏天的趙代軍,對她拳打腳踢,毫不留情,手邊挨著什麼東西,拿起就砸。楊梅如破麻袋一樣倒在地上,在外人面前的美麗和氣質蕩然無存,她張大了嘴,如缺水的魚。

  「那人是誰?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面偷人,給我戴綠帽子?」趙代軍陷入瘋狂之中,撕開楊梅的衣服,點燃香菸。他原本想要用菸頭燙乳房,後來想到自己還要玩,便將高溫的菸頭杵在了楊梅乳房的下方。

  每次挨揍,楊梅總是默默承受,這一次被菸頭燙傷,左手臂也完全無法動彈,已經超出了她承受的底線,終於大聲吼叫起來。

  隔壁的女兒聽到母親的叫聲,拼命敲門。

  趙代軍這才給楊梅穿上衣服,然後惡狠狠地警告她:「你敢跟其他人說,我就殺你全家。」楊梅渾身顫抖,道:「我要去醫院。」趙代軍道:「賤人,裝死。」楊梅渾身無力地躺倒在地,喘著粗氣,道:「我手臂斷了,要去醫院,求求你。」趙代軍踩著楊梅的臉,道:「敢亂說,我殺你全家。」

  女兒看著滿臉鮮血的母親,嚇傻了。趙代軍先將女兒送到自己父母家裡,這才回來送楊梅到醫院。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後,趙代軍轉過身,對躺在後排的楊梅惡狠狠地道:「醫生問起你,你就說是有神經病,犯病了,自己燙的。如果你敢亂說,我就帶走女兒,讓你永遠見不到她。我是什麼人,你很清楚,絕對說到做到。」

  為了女兒,為了父母,楊梅打落牙齒往肚裡咽,答應了趙代軍的要求。

  在急診室,接診醫生見楊梅傷情嚴重,立刻讓護士備好擔架,推進治療室進行治療。楊梅的頭腦開始模糊,躺在擔架被推向治療室時,隱約記得有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出現在眼前。她認出這是唐輝後,渾身顫抖,雙手抓住擔架,緊閉雙眼。

  這一次暴力事件,是趙代軍走下坡路的開始,之後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趙代軍經營的計程車在夜間出了車禍,計程車從支路開出來之時,與一輛高速行駛的皮卡車相撞,計程車翻滾數圈,完全報廢。趙代勇僥倖逃脫,奇蹟般地只受了輕傷。此次交通事故後,皮卡車肇事逃逸。出事地點恰好沒有監控,交警根據視頻以及地面痕跡判斷,皮卡車和計程車的速度都快,皮卡車在主路行駛,計程車在支路行駛,計程車的責任更大。只不過皮卡車肇事逃逸,將要承擔更大的責任。

  湖州交警多方查找,始終沒有找到肇事的皮卡車。此事不了了之,趙代軍的計程車生涯就此結束。

  另一件倒霉事是趙代軍嫖娼被抓。趙代軍本有嫖娼惡習,計程車出事後他心情煩悶,流連於風月場所。他嫖娼被派出所抓獲以後,除了罰款外,還被拘留。

  第三件倒霉事是趙代軍經營的貨車因為超高超載時常被交警和路政部門處罰,罰得他叫苦連天,不僅沒有賺錢,還虧了許多。

  最倒霉的事情發生在一年後,趙代軍在家裡被殺,死狀極慘。

  楊梅裸著上身站在鏡前,雙手抱胸,回憶起往事,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今天省公安廳的偵查員重新調查案件,她心底的隱秘再次浮了起來,思來想去,便撥通唐輝的電話,道:「我等會兒過去,想要見你。」

  兩個人這些年交往之時,歷來都是唐輝主動給楊梅打電話,楊梅極少主動給唐輝打電話。接到楊梅的電話,唐輝感覺意外,高興地道:「好,我馬上到湖州來。」

  「不,我到陽州找你。」楊梅想著幾個偵查員的模樣,格外焦慮。

  唐輝道:「你不會開車,不方便。我讓老肥開車接你,直接到我這邊。」

  十來分鐘後,楊梅上車,汽車直奔省城陽州。

  從高速路口下道,陽州城閃爍著亮光出現在楊梅眼前。楊梅離開山南師範大學以後,很少來陽州,從車窗朝外望去,陽州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城市,往日熟悉的街道蕩然無存,到處是鋼鐵和燈光組成的怪獸。想起與唐輝在省城度過的甜蜜日子,她感到恍若隔世。

  車至別墅區,在綠樹成蔭的別墅公路里繞了一陣,這才停了下來。唐輝站在門口,抱住楊梅。一隻大狗被關進狗舍,透過柵欄縫隙,不停地叫。

  楊梅環顧四周,道:「我想談一談以前的事。」

  畢業後,楊梅沒有回陽州,唐輝也就沒有要原來的工作,撕了派遣證,南下廣州,憋著一股子勁,什麼都敢做。他光腳不怕穿鞋的,反而成功了。他望著神情嚴肅的楊梅,道:「你喝茶嗎?還是喝咖啡?還是喝白開水啊?」

  楊梅坐在沙發上,喝著白開水,漸漸沉默下來,表情變得複雜。

  唐輝坐在她身邊,道:「你今天主動找我,肯定有事,而且有急事。說吧,我如今心理強大,什麼都能承受。」

  楊梅道:「有一件往事,我一直憋在心裡,從來沒有談過。你提起過話頭,我也根本不想接。今天我想談以前的事。幾年前,也就是2004年的4月1日,我們見面之後,你沒有回陽州,而是留在湖州,還跟在我身後,是不是?」

  唐輝道:「我後來確實回陽州了。」

  楊梅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4月1日,你為什麼選愚人節來見我?」

  唐輝道:「我從劉燕那裡得知你的情況,知道你過得不好,沒有挑時間,趕緊就過來了,想要見你一面。」

  「我當天晚上被送進了急診室,躺在擔架上,在迷迷糊糊中,我看見了你,你戴著一副墨鏡。」楊梅想起那天的慘狀,雖然事隔數年,仍然縮緊身體。

  唐輝沒有正面回答,否定道:「我為什麼要戴墨鏡,我眼睛好得很。和你分手以後,我就回陽州了。」

  楊梅道:「你不要騙我,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站在擔架旁邊。我那個醜樣,被你看見了,我當時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輝起身,拿了些葡萄,道:「嘗嘗這個葡萄,我特意去採摘園摘的,又香又甜。」

  楊梅摘了一顆葡萄,放在嘴裡,輕輕咬了咬,不想再吃第二顆,道:「我沒有食慾,吃什麼東西都沒有味道。」她此刻想起省公安廳警察的模樣,內心對唐輝的擔憂如野草一般瘋長。

  唐輝吃了兩顆葡萄,也覺得索然無味,便不再伸手,認真看了看楊梅,道:「梅,你一直拒絕談往事,但是此事還是一直憋在我心裡。今天我還是想問當年的事,你回家是為了請求父母讓你能夠留在陽州,陽州是省城,肯定比湖州要好,你本人也認為沒有大問題。為什麼突然間就要和我分手,還火速和那個計程車司機結婚?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楊梅最不願意回答的問題。這些年,那一日的情景就是噩夢的主角,隔三岔五就會不請自來。雖然家暴愈演愈烈,可是家暴對於她的傷害遠遜於那一日留下的創傷。她用手蒙住眼睛,兩行淚水順著指縫往下流。過了良久,她仍然用手蒙住臉,道:「那一天,我們在一起吃過晚飯,然後你送我上了開往湖州的車。你勸我第二天回家。我爸要外出培訓,至少得半個月,我急著想要早點徵得父親同意,所以連夜回來。我晚上九點回到湖州,乘坐計程車時被司機強姦,還被拍了裸照,這就是我背叛你的原因。計程車司機就是趙代軍。」

  唐輝已經大體猜到原因,聽到楊梅親口說出來,還是猛地一拳打在桌上,道:「為什麼不報警?」

  楊梅道:「我當時害怕,趙代軍威脅如果報警就殺我全家。我當時很蠢,覺得被強姦以後,身體就不清白,配不上你了。家裡二十年都是這樣教育我的,我太傻了。」

  唐輝又一拳打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桌上已經有了血跡,道:「你真蠢,居然就被嚇到了。我恨你,你太傻了,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毀了我們的生活,最關鍵是毀了你。」

  楊梅道:「我那時是真被嚇到了,不敢跟任何人說。當我說要與開出租的趙代軍結婚時,我爸媽震驚得說不出話,後來我說已經懷孕了,他們儘管十萬個不情願,最後還是同意了。」

  這是楊梅第一次講出當年的實情。唐輝瞪著吃盡人間苦頭的初戀情人,只覺得有一股氣在胸腹中突突地遊走,仿佛要在體內爆炸。他忍住怒火,道:「這些都是以前的事,暫時不說。你今天來找我,肯定是有別的事。」

  楊梅淚眼矇矓地看著愛人,道:「今天有四名警察來找我,有三名是省公安廳的警察,他們在重新查那起案子,我很擔心。」

  唐輝道:「你擔心什麼?」

  楊梅道:「趙代軍為人雖然壞到極點,但是開車技術很不錯,趙代勇開車技術更好,幾乎沒有出過交通事故。趙代軍的計程車毀掉以後,嫖娼又被舉報。我當時躺在擔架上覺得那不是幻覺,你來到了我的身邊,眼中充滿怒火,就和剛才一樣。」

  唐輝道:「這是什麼意思?」

  楊梅擦掉眼淚,勇敢地與唐輝對視,道:「我以前太軟弱,不敢承受一時的痛苦,卻遭受了近二十年的痛苦,毀了一生的幸福。現在我要勇敢起來,要為自己而活,不再看別人的臉色,不再要可憐的莫名其妙的自尊。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看不上我,不要我,想要自己的生活,我會真誠地祝福你。」

  唐輝大聲道:「我跟你說過多次,我沒有結婚。我有過不少女人,其中沒有一個是我想要結婚的對象。如今那個惡魔已經到了地獄,你完全可以重新生活。我們年齡都還不大,還可以有孩子。」

  楊梅一字一頓地道:「我是殘破的、被侮辱過的、不再漂亮的,沒有資格和你在一起。」

  唐輝指著眼前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怒火,大聲斥責道:「你怎麼還是這種想法?那一頁已經翻篇,你跟我到省城,重新開始生活,徹底忘記過去。」

  楊梅咬著牙齒,堅定地道:「我們得結婚,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會永遠在一起。」

  唐輝明白楊梅的想法,用力抱住了這個可憐的女人,道:「梅,不要再想省公安廳的警察了。我保證,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我們肯定能夠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楊梅緊緊地擁抱著唐輝,用盡了全身力氣。她的身體和唐輝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兩顆心隔著皮膚跳動,漸漸地,跳動的心處於同一節奏。

  「你這個傻女人,現在什麼時代了,還滿腦子封建思想。你知道嗎?我恨你。」

  「我知道你恨我。當時我是真怕。」

  「那個蠢貨第一次動手的時候,你就要還擊。他總要睡覺吧,難道24小時睜著眼睛。」

  「壞人做事沒有底線,他是真會傷害我爸媽的。」

  「你就把這一段經歷當成一個夢,噩夢結束了。」

  清晨起床,楊梅望著身邊躺著的男人,覺得一切是那麼美好。以前深惡痛絕的性生活是如此美妙,現在想起來在美妙雲端的感受仍然渾身發抖,這不是害怕,而是幸福,是肉體和心靈的雙重愉悅。她翻身抱緊愛人,道:「我這一段時間還是要在湖州,公安在調查趙代軍之死。我走了,不好。這一次是省公安廳的偵查員,看上去不好惹。」

  唐輝道:「我和你一起回湖州,你有什麼想法就跟我明說,不要憋在心裡想出糊塗主意。」

  楊梅道:「那我就直說了,這一段時間你不要回湖州,免得惹禍上身。昨天我們沒有避孕措施,不管發生什麼事,希望我都能夠懷上你的孩子。」

  唐輝望著神情堅定的楊梅,將其拉到懷裡,道:「你真是傻得有鹽有味。」

  楊梅再次強調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永遠都和你在一起。這一次,我不再膽小,你要相信我。我們馬上結婚,你願意嗎?」

  唐輝抱緊楊梅,道:「當然願意。」

  別墅區外,一輛沒有標誌的汽車停在隱蔽處,車上有兩個來自湖州的偵查員。在別墅的東門,則有另外一組偵查員。跟蹤楊梅的偵查員並非偵辦趙代軍案的偵查員,他們對案情不熟悉,所以也沒有多想案情,只是牢牢盯住了東門和西門。

  天亮以後,剛過七點,一輛山D牌照的汽車從西門出來,徑直前往高速路口。一個半小時後,汽車停在距離幼兒園約有一千米的街道上,楊梅步行回到幼兒園。

  至此,楊梅昨天晚上離開湖州前往陽州,並且住在什麼地方,這些信息湖州刑警支隊偵查員已經完全掌握。

  7月25日上午,專案二組和湖州刑警支隊的第一次案情分析會正式召開。

  首先,支隊一名探長介紹了監控楊梅所得到的情況:「根據專案二組領導安排,三支隊安排了四名偵查員對楊梅進行了跟蹤,並拍攝了整個行蹤。昨夜,侯組長一行離開幼兒園不久,楊梅乘坐一輛山D牌照的汽車來到陽州,汽車開進了一處名為維也納的別墅區,她後來住進了C區12幢5號。當夜,楊梅住在此別墅,第二天,楊梅仍然乘坐山D牌照的汽車回到住的地方。據查,山D牌照的汽車屬於騰飛公司,C區12幢5號的業主叫唐輝,是騰飛公司的董事長。」

  侯大利道:「這人是什麼情況?卷宗里沒有出現。」

  支隊長周成鋼道:「以前確實沒有出現過。若不是侯組長交代,我們會錯過這條線索。你當時怎麼料到楊梅會有行動?」

  侯大利道:「我們訪問楊梅時錄了像,回放視頻以後,我們發現楊梅對丈夫的案件毫不關心,在與我們交談時卻始終焦慮不安。趙代軍的弟弟趙代勇曾經談起過楊梅身邊有一個神秘男人,他的大哥看見楊梅和一名神秘男人有曖昧關係,非常生氣。楊梅以前堅決否認這名神秘男人的存在,卷宗里也沒有這個神秘男人的資料。我們的到來對楊梅來說是強烈的刺激,在這種強刺激下,如果真有一個神秘男人,或許她會有所行動。她果然沒有沉住氣,前往了陽州。」

  周成鋼道:「省公安廳專案組水平確實高,第一次與楊梅接觸就有意外收穫。我既高興,又覺得慚愧。」

  侯大利道:「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甚至第一步都算不上,唐輝到底是什麼情況,是否與案子有關,完全是個未知數。」

  湖州刑警支隊發現趙代軍體內有迷藥成分以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迷藥上。楊梅當天又有明確不在現場的證據,所以沒有深挖與楊梅有關係的人。專案二組介入湖州系列殺人案以後,知道從迷藥這條線很難走通,從「社會關係和行為軌跡」入手,希望有新的發現。

  湖州刑警支隊參加跟蹤的探長匯報以後,副支隊長姜青賢詳細介紹了湖州系列殺人案的偵辦情況。

  姜青賢堅信迷藥才是整個案件的「綱」,綱舉才能目張,專案二組接手案件後居然放棄這個「綱」,也就是間接否定了三起殺人案的串併案理由,若非這次是省公安廳命案積案專案二組在督導此案,他肯定要拍桌子訓斥胡鬧。他雖然沒有拍桌子,卻在講解過程中也暗自腹誹侯大利「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輕易就將迷藥這個「綱」扔掉了。

  由於有了這個想法,姜青賢特別注重分析湖州三起殺人案件的串併案理由。發言結束之時,他問道:「侯組長,專案二組目前只接觸了趙代軍案,但是從你們的偵查方向來看,難道認為三起殺人案是獨立的嗎?」

  侯大利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三起案子是否有獨立的可能性?」

  姜青賢道:「湖州三起殺人案皆與迷藥有關,這是一個重要特徵。楊梅作為幼兒園老師,基本不與社會人接觸,沒有接觸迷藥的條件。我們查透了湖州迷藥地下銷售網絡,與楊梅沒有任何關係。新冒出來的唐輝和湖州迷藥銷售網絡也沒有關係,這一點我們已經捋得很清楚。我個人還是堅持認為三起殺人案有串並偵查的條件,不是獨立的案件,還得從迷藥和失足女入手。」

  侯大利語氣平和地道:「我沒有否認迷藥這條線,也沒有否認三起案件中存在的串併案條件。但是,這條線已經被支隊查透,短時間沒法深入,如果在迷藥上繼續用力,結局依然如此。」

  這是一句實話,也讓湖州刑警支隊參會的偵查員感到尷尬。

  侯大利望著兩位比自己年長的支隊領導,繼續道:「趙代軍案中,楊梅有不少疑點,應該把這些疑點查清楚。按照我們的行話,排除也是進展。既然唐輝冒了頭,請湖州刑警支隊立即調查唐輝的情況。」

  周成鋼道:「根據省公安廳偵辦命案積案的要求,我們成立了以姜支隊為組長的專門班子,配合專案二組。調查唐輝的事情,就交給姜支隊吧!」

  侯大利朝姜青賢點了點頭,道:「請姜支隊重點查一查唐輝在2004年7月8日前後的行蹤,重點在能留下痕跡的地方。比如,湖州的賓館,銀行卡的使用情況,騰飛公司在陽州的經營情況也必須查。」

  姜青賢道:「這個容易查,酒店自行辦理的PMS系統會永久保存,會留下消費者的姓名、日期、住房號等,除非因意外而丟失,否則會一直保留。這個系統和我們聯網,登記後信息會自動備份到我們的伺服器。」

  侯大利道:「專案二組準備走訪趙代勇、趙代利和楊梅的女兒,老盧熟悉案件,這一段時間就跟著我們吧。」

  周成鋼表態道:「沒有任何問題,我馬上安排。」

  案情分析會結束,專案二組回到賓館小會議室。

  秦東江道:「大利,我認為姜支隊言之有理,迷藥從何而來?為什麼第二起、第三起未破的殺人案中也有迷藥?這是串併案的原因,也是我們必須解決的問題。」

  侯大利陷入沉思,沒有回答秦東江。

  樊勇接過話題,道:「湖州刑警支隊之所以沒有從迷藥挖到人,是因為他們全部局限在當地查迷藥。唐輝是外來人,或許也使用這玩意兒,只是和當地沒有什麼關係。」

  秦東江道:「唐輝和楊梅有老關係,唐輝為楊梅殺人可以理解,但是,他有什麼理由殺程森和高小鵬?趙代軍、程森和高小鵬之間沒有交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三個人,唐輝沒有殺其他兩人的動機。」

  這正是侯大利苦苦思考的問題,真相隱藏在迷霧中,一時找不到突破點。這是偵辦大案要案的必經過程。在迷霧中找到正確的方向,大案要案才會水落石出。這個過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且很多時候不能完成。

  思考良久,侯大利的思路從一團亂麻的線索中跳了出來,道:「趙代勇與其兄長雖然有了隔閡,但有相當長時間都在共同經營計程車。趙代勇隱約地知道有這麼一個神秘男人,說明其兄透露過口風。在偵查卷中,趙代勇的詢問材料有三份,非常詳細。可是唐輝這個『新人』出現以後,情況發生變化,我們必須重點關注這個新人。」

  曾家橋煤礦。趙代勇穿著煤礦工作服蹲在小煤堆上抽菸,面色陰沉。等盧克英等人來到他的面前,他才扔掉煙屁股,從小煤堆上走下來。

  「盧隊,找我什麼事?」趙代勇雙手拍了拍褲子,問道。

  盧克英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趙代勇,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嫂子在外面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什麼情況?」

  趙代勇左臉上有一條傷痕,很新鮮,正在結痂。他接過香菸,點燃後深吸一口,道:「我是聽我哥說的,是不是真的,其實也不太清楚。」

  江克揚很有與底層打交道的經驗,來之前又做過預案,便接過趙代勇的話,道:「老趙,你是什麼時候聽你哥說起過這事的?」

  趙代勇瞟了江克揚一眼,道:「你是誰啊?」

  盧克英道:「這是我的同事,你沒見過。」

  趙代勇這才回答道:「幾年前的事。」

  江克揚道:「麻煩你仔細想一想,具體是哪一年,是你哥出事那一年嗎?」

  趙代勇道:「嗯,當時我跟盧隊說過這事。我哥出事前不久,他提起過這事,還罵了楊梅,說她是賤貨,偷男人被當街撞見。我那時和我哥輪流開計程車,關係處得還行。我哥罵罵咧咧的,我還勸了他幾句,說自己屁股都不乾淨,有什麼資格罵楊梅。平心而論,楊梅還是挺不錯的,是個好女人。」

  江克揚道:「你哥跟你說這事時,是春天,還是夏天?」

  趙代勇噴了一口煙,道:「記不清楚了。」

  江克揚道:「你哥和你穿的什麼衣服?」

  趙代勇想了想,道:「我哥穿了一件夾克,以前開車經常穿的那件,大概是四五月份的樣子。」

  趙代軍在7月8日遇害,他在四五月份的時候向弟弟提起過這個事,從這一點來看,情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江克揚繼續追問道:「你哥當街撞見了那個人,那個人多大年齡,身高多少,有沒有明顯特徵?那個人和楊梅有沒有比較親密的動作?」

  趙代勇用力彈走香菸,道:「你們懷疑楊梅?那你們肯定搞錯了。我哥說是當街撞見,其實就是楊梅和一個男人走在街上。如果真要是摟摟抱抱,按照我哥的醋勁,絕對要當場發作。雖然趙代軍是我哥,我還是要說句公道話,楊梅不會殺人,她這人膽小,平時殺雞都不敢。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楊梅帶著侄女回娘家去了。我哥出事,她得到消息才趕回來。」

  江克揚道:「楊梅和你哥感情怎麼樣?」

  趙代勇打了個哈欠,道:「老夫老妻,還能怎麼樣?就那樣吧!」

  江克揚又打開香菸,遞了一支給趙代勇,道:「你是4月17日出的車禍,當時什麼情況?」

  提起自家的傷心事,趙代勇頓時激動起來,道:「我開夜車,剛送完客人,從岔路出來。一輛車速度快得很,對準我的車就衝過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撞翻了。我不想罵公安的人是吃乾飯的,但是,確實是吃乾飯的。肇事車跑了,你們抓不到,我哥被殺了,你們也抓不到。」

  江克揚打斷他的話,不客氣地斥道:「少說沒用的。你哥當街遇到那人,是在你出車禍前還是出車禍後?」

  趙代勇緩了緩口氣,道:「出了車禍後,我從醫院出來,我哥眼裡只有計程車,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兄弟,不問我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留下後遺症,只管罵我撞了他的車。我出院後,我們打了一架,後來很久都沒有來往了。」

  江克揚和趙代勇聊天之時,侯大利打開錄像設備,錄下他們之間的對話。吳雪在一旁觀察趙代勇的細微表情變化,尋找可能出現的漏洞。

  走訪結束,侯大利等人回到湖州刑警支隊時,副支隊長姜青賢給出一條信息:唐輝是山南師範大學畢業,和楊梅同一級,兩人在學校是戀人關係。

  湖州刑警支隊的另一路偵查員查到了唐輝在湖州大酒店的入住記錄。

  2004年4月1~5日,唐輝住湖州大酒店。

  2004年5月7~9日,唐輝住湖州大酒店。

  2004年6月5~9日,唐輝住湖州大酒店。

  2004年7月7~15日,唐輝住湖州大酒店。

  2004年8月12~14日,唐輝住湖州大酒店。

  2004年10月11~13日,唐輝住湖州大酒店。

  這是集中在2004年上半年的記錄。2004年以來,騰飛公司在湖州工業新區設廠,湖州大酒店以及其他賓館不再有唐輝的入住記錄。

  湖州工業新區一名資深副主任介紹了騰飛公司的基本情況:騰飛公司是2004年5月中旬(具體時間他記不清楚)主動找到工業新區,要在這邊開分廠。公司的基本情況經過核實以後,騰飛公司在6月開始在標準化廠房安裝機器設備,11月開始投產。這是我們工業新區一個非常成功的招商引資項目,騰飛是生產淨水器的廠家,質量可靠,銷售情況很好。唐輝經常到廠區,與我們工業新區保持了良好的互動關係。

  查到這些情況以後,專案二組聚在一起,討論案情。

  秦東江依照時間線索畫了一張表格後,道:「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唐輝出現在湖州對趙代軍來說就是災星的到來,唐輝在4月1日來到湖州,5月離開。趙代軍的計程車是4月17日出的車禍。6月5日,唐輝再到湖州,6月8日,趙代軍嫖娼被抓。我們得找一找抓嫖娼的派出所,他們是怎麼得到嫖娼信息的。唐輝7月7日來到湖州,7月8日,趙代軍遇害,也就是說,趙代軍遇害之時,唐輝也在湖州。你們覺得這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繫?」

  戴志吸了一口冷氣,道:「唐輝與楊梅有特殊關係,這是前提。唐輝出現,趙代軍就倒霉,有明顯的因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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