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張剪報揪出幕後黑手2
2024-06-03 23:05:06
作者: 小橋老樹
案情分析會以後,老朴來到刑警老樓三樓,想再聽一聽侯大利的想法。他對這個新刑警有濃厚興趣,屢次提出正確觀點,除了勤奮細緻以外,肯定有特殊能力,是天生做刑警的料,完全可以作為全省刑偵的重點苗子來培養。
刑警們漸漸逼近了殺害蔣昌盛諸人的兇手,侯大利這個新刑警在其間發揮的作用得到了大家的承認。
朱林回到刑警老樓,召集專案組全體成員開會,總結前段時間工作,然後將所有人帶到商業靶場,進行實彈射擊。
打靶之後,葛朗台熱情地請大家吃晚餐。他妻子家族的生意開始正式和夏曉宇合作,能攀上國龍集團,前途自然是死魚的尾巴——不擺了。
餐後,侯大利獨自回到高森別墅,直接進入書房。書房桌上擺著楊勇送來的複印件,複印件散發著楊帆的濃烈氣息,讓他每次打開都受到煎熬。
本書首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侯大利原本可以過上燈紅酒綠的紈絝生活,楊帆之死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時至今日,他仍然能夠極度清晰地回憶起河水中的細節。這些細節改變了他身體的激素分泌水平,且是永久性改變。
已經揪住了連環殺人案的尾巴,有了腳印、指紋、頭髮,憑現在的技術水平,破案是遲早的事情。但是,這個連環殺人兇手作案特點非常明顯,就是要用兇器,不管是錘子還是刀,都是兇器。楊帆身上沒有傷痕,雖然這只是一個極為細小的差別,可是在重構犯罪現場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這個兇手極有可能並非殺害楊帆的兇手。楊帆之死眼看著有偵破的機會,突然間又陷入無邊黑暗之中。
侯大利陷入長久悲傷之中,面對楊帆日記,久久不願意打開。終於,他將日記本放回桌上,隨手拿起一本剪報本。
剪報本是楊帆用來收集寫作資料所用,楊家訂了多種報紙,凡是發現好文章或者有用資料便剪下來,貼在專用筆記本上。初中階段的剪報本有厚厚幾本,高一開始有一個新的剪報本,也收集了數十篇文章。侯大利前幾天將注意力集中到初中和高中的日記上,還沒有細看剪報本。
翻開高一剪報本,往日生活撲面而來。儘管剪報本皆是別人的文章,可是皆經過楊帆挑選,有些文章中還有批註,帶上了楊帆的氣息。這個氣息被封閉在筆記本里,隨著侯大利攪動,逐漸復活,變得生動。
第二十七頁,貼著《江州晚報》的時事評論,楊帆在評論下面寫道:「記者不實事求是,斷章取義,有違新聞原則。」她寫這幾個字時帶著情緒,用筆很重。
侯大利知道這則時事評論的是當時他和楊帆從歌劇院出來,偶遇一起殺人案,一對談戀愛的青年男女發生矛盾,男子將女生刺死。最初,周邊市民被突發事件弄蒙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男子最終被市民抓住。記者在講述這個事件之時,只是強調市民們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事實,忽略了市民見義勇為抓兇手的事實。
當時,楊帆拿到這張報紙後很是憤憤不平。
事情過去了七八年,侯大利仍然記得楊帆生氣時的眉眼。今天再次翻到這個剪報,讓他無限唏噓。侯大利正在感傷之時,突然之間,剪報本上的畫面似乎發生了核爆炸,衝擊波刺穿了侯大利大腦。在這一瞬間,他短暫地喪失了思維,聲音、畫面都遠離身體而去。過了一會兒,聲音和畫面又失重般墜入地面,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畫面上有五個人,除了一個女子,全是侯大利熟悉到了極點的臉孔,蔣昌盛、王濤、陳雷和趙冰如。在畫面下面,攝影記者的名字是朱建偉。到了目前,包括攝影記者在內,死了四人,傷了一人,另有一個女子情況不明。
侯大利一直在苦苦尋找連環殺人兇手的殺人邏輯,這幅相片出現在眼前,連環殺人兇手的殺人邏輯頓時清晰起來:連環殺人兇手以相片中的人為目標,很有可能是報復當日面對兇殺「麻木不仁」的幾個圍觀者。
他腦海中出現了當日與楊帆一起回到犯罪現場的畫面,畫面中,圍觀群眾提到了受害者有一個哥哥是銀行保衛科長。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不出意外,這個保衛科長便是連環殺人犯的兇手。
看到剪報以後,侯大利雙手抱頭,情緒激動。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楊帆用自己的方式幫助一直沒有放棄追兇的男友。
見到剪報,基本能證明連環殺手確實不是殺害楊帆的兇手。想到這一點,侯大利又深覺悲傷。
朱林睡眠不是太好,在床上躺著數羊,眼見有了睡意,放在床邊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朱林老婆看了一眼手機,道:「侯大利的電話,接不接?」
「這麼晚,肯定有事!」朱林睜開眼,伸出手,接過電話。電話里傳來侯大利清晰的說話聲:「我極有可能找到殺人兇手了。」
所有睡意頓時煙消雲散,朱林翻身而起。
電話聲此起彼伏,公安局長關鵬也被吵醒。一輛輛小車陸續來到刑警老樓,小會議室燈火通明。投影儀搬到了小會議室,每個到來的領導手裡都拿到一份剪報複印件。
投影儀放出了五個未結案的卷宗基本情況,以及近期發生的朱建偉案和陳雷案。七個案子有五個人在這張剪報上,之間的相關性自然不言而喻。憑邏輯推斷,殺人兇手最有可能就是當時被害人的哥哥石秋陽。重案大隊已經掌握了連環殺人兇犯的腳印、毛髮和指紋,只要與石秋陽相符,此案就算成功偵破。
介紹情況後,重案大隊行動起來,調集精兵強將,連夜直奔省城。
蔣昌盛案、王濤案等諸案是困擾江州市公安局多年的命案積案,之所以成立專案組是另有原因,誰知105專案組剝絲抽繭,居然神奇地將三個積案和兩個新案併案偵破。
關鵬將侯大利叫到身邊,道:「小伙子不錯,是干刑警的好料。」
侯大利在破案過程中立了大功,神情並不開心,道:「破這案有偶然性。」
關鵬道:「雖然你是從楊帆剪報本中無意中發現了線索,可是偶然之中有必然,若不是你對案子專心,就絕對沒有偶然。」
劉戰剛道:「小侯是搞刑偵的好材料,磨幾年,江州也要出神探。」
一隊隊人馬連夜出發,諸位領導到凌晨三點才各自回家。專案組成員們仍然處於興奮之中,煮了一把掛麵填肚子,在刑警老樓休息。
第二天,侯大利來到市局檔案室。檔案室按年分類,裝滿歷年資料。
當年在街上被殺的女子叫石秋菊。石秋菊案案情簡單:石秋菊是由大哥石秋陽撫養長大,中師畢業後在鎮裡當老師。因為感情糾紛,石秋菊被男朋友當街刺死,殺人者被群眾當場抓獲。殺人者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石秋菊案發時,朱林是支隊長。憑著對朱林辦案水平的了解,侯大利推斷應該有當時的視頻資料。果然,他找到了當時作案現場的視頻資料。
拿到這一段監控視頻以後,侯大利將這一段稍顯模糊的視頻交給葛朗台。葛朗台妻子開了一個電腦公司,裡面有不少高手。經過重新製作,一段更清晰的視頻傳到了侯大利手機上。
視頻後面部分,侯大利和楊帆的畫面清晰地閃了出來,侯大利勇敢地沖向了兇手,楊帆跟隨在其身後,站在旁邊大聲喊叫。
侯大利反覆看了視頻二十遍,第一遍是看案子,隨後全部在看楊帆。關了手機後,他望著圖片牆出神,神情憂鬱。
田甜在房間洗漱後,望見三樓有燈光,想到侯大利介紹情況時的奇怪表情,心生惻隱,來到三樓。她遞給侯大利一杯清茶,道:「案子突破,你應該高興才對。」
「這個兇手與楊帆無關,距離查明楊帆落水的真相越來越遠,遠到看不見希望。」
侯大利濃密的眉毛有點發白,眼中有點點淚光。
長期以來,侯大利在田甜眼裡都是「心高氣傲、桀驁不馴」的形象,在連環殺人案兇手浮出水面時,他卻異常脆弱,如黑暗中迷路的孩子。
他的痛苦深深地打動了田甜,田甜道:「你眉毛上掛了什麼東西?」
侯大利用手抹了抹,白點依然在。田甜湊近,這才發現有幾根眉毛居然白了。田甜眼睛有些濕潤,道:「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很多,這才是真實人生。比如我們家,誰都不會料到我爸最終會進監獄,這讓我很長一段時間懷疑人生,其實現在還沒有能夠走出來。」
父親出事以後,田甜變成了冷美人,很少敞開心扉。她如今和變態刑警侯大利成為朋友,可以說一說心裡話。
侯大利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強行將注意力轉到工作上。他將趙冰如的名字拿到蔣、王、朱、陳形成的圈子裡,這樣一來就形成了兩個圈子,一個是蔣、王、朱、陳、趙組成的圈子,兇手已經明確,是石秋陽。剩下未破命案是丁麗案和章紅案。
田甜站到侯大利身後,看牆上的名字,道:「我們以前陷入了思維怪圈,總想將所有受害者歸於一個連環殺手。你剛才貼的名字給了我啟發,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在江州有兩個連環殺手,一個是石秋陽,另一個專殺女人,包括丁麗、章紅和楊帆。」
說到這裡,她自己否定了這個說法,覺得江州沒有這麼倒霉,不可能接連出現兩個連環殺手。
「我沒有想清楚。不過,陳凌菲是丈夫作案,趙冰如死在石秋陽手上,丁麗是更早的老案,存在兩個連環殺人犯的可能性比較小。」
在檔案室燈光下,田甜白皙臉上的冰塊完全消解,有一種素淨之美。這是侯大利第一次細心打量田甜。
田甜注意到侯大利的目光,並不覺得討厭,道:「重案大隊兵分幾路,我估計天亮就有消息。別熬夜了,早點休息。」
離開檔案室,侯大利和田甜各回房間。
侯大利睡在被窩裡,總覺得「石秋陽」這個名字似曾相識,應該是在破案前就聽到過這個名字。他想了一會兒「石秋陽」這個名字,沒有結果,慢慢進入夢鄉,然後做了一串凌亂的夢,夢中與楊帆看電影,隨後又來到世安橋邊小樹林,兩人膩在一起,情緒漸濃,互相脫衣服,撫摸對方。等到脫下對方上衣的瞬間,楊帆突然變成田甜,在燈光下臉色素淨,略為蒼白。天空中傳來廣播聲:石秋陽打破手榴彈紀錄。
一聲爆炸聲響,夢醒。
夢境讓侯大利想起當年在江州城市運動會上破紀錄的正是銀行系統選手石秋陽。他坐在床邊,腦中記憶被打開,兒時與楊帆觀看運動會的場景清晰得讓他痛苦。當年這個叫作石秋陽的選手不做任何準備活動,幾乎就是隨手扔了一下,手榴彈如炮彈一樣飛了出去,著地點遠遠在小紅旗前面。想到這個場景,他頓時明白兇手為什麼會選擇在拆遷房對面用燃燒瓶猛轟陳雷,頓時暗自替參加抓捕石秋陽的刑警擔心。隨後又覺得擔心沒有必要,石秋陽到現在應該接近五十歲,不管當年投手榴彈如何厲害,也不是重案刑警的對手。
李大嘴犧牲
上午十點,各路情況會集到刑警支隊。
技術室得出結論:在賓館發現的指紋與石秋陽指紋一致;在石秋陽家中找到的毛髮也與現場找到的毛髮一致;在石秋陽公司所在的銷售部住宿樓里,找到一柄圓頭鐵錘,鐵錘上有血跡,正在對血跡進行檢驗,暫時未出結果。
抓捕組傳來壞消息:經過連夜搜查,石秋陽下落不明。其妻杜麗交代石秋陽到茂雲分公司要錢。茂雲警方緊急出動,在其分公司沒有找到石秋陽。
請示市公安局主管領導:石秋陽被列為縱火案嫌疑人,發出協查通報。
剪報上最後一名沒有受到攻擊的女子叫吳莉莉,高中畢業後參軍,退伍後曾在江州體育學校工作,目前在山南師範大學當老師,極有可能成為石秋陽的目標。石秋陽攜帶了搶自陳雷的仿五四式手槍,他精通槍械,因此具有高度危險性。
省廳接到報告後,刑警總隊副總隊長劉真來到江州。
丁晨光得知刑警支隊偵破了一個系列殺人案,心急火燎地找到宮建民。宮建民正在指揮抓捕石秋陽,忙得不可開交,還是讓朱林來接待丁晨光。
丁晨光來到刑警老樓。大李嗅到了不屬於刑警的氣味,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丁晨光被大狗嚇了一跳,拿出手機,指著大李,道:「警告你,別過來。」大李不管這一套,瘸拐著,向丁晨光逼近。
「大李,是客人。」朱林站在走道上,喊了一聲。
大李冷冷看了丁晨光一眼,回到自己的地盤。
「這隻狗好兇。」丁晨光來到朱林辦公室,仍然心有餘悸。
朱林泡了茶,端到丁晨光桌上,道:「大李不是狗,是戰友。它立過大功,受傷退役。」
閒聊幾句,丁晨光詢問起女兒的案子。女兒丁麗遇害時間很早,破案難度肯定更大,他原本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要求成立專案組,更多是求得一種心理安慰,誰知專案組偵破了好幾個陳年積案,這給丁晨光帶來新希望。
朱林打電話通知了葛朗台和樊傻兒,到小會議室談前期調查工作。
侯大利和田甜依然在資料室看卷宗,這一次卷宗主角變成了章紅。章紅的情況與蔣昌盛、王濤和趙冰如確實不一樣,章紅是年僅二十歲的大學生,被扼頸窒息死亡,遭受性侵,體內有安眠藥。但是沒有查到犯罪嫌疑人精液、體毛和血跡,也沒有找到指紋。
看了一遍卷宗,田甜發起牢騷道:「朱建偉有一個《江州晚報》剪報本,裡面收集的是他自己的作品。如果當時我們拿到朱建偉這個剪報本,早就鎖定嫌疑人了,也就沒有後來這些事。」
事實確實如此,嚴峰將朱建偉物品交給專案組時,市局宣傳處恰恰又將朱建偉收集的報紙合訂本借走,陰錯陽差之下,才讓石秋陽僥倖逃脫。
侯大利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世上沒有太圓滿的事情。」
田甜很想原封不動地使用這句話來勸解侯大利,讓其打開心結。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住了。侯大利相當於「重病患者」,用這種心靈雞湯式的言語是難以解除病情的,只能用時間來治療心靈的創傷。
丁晨光離開不久,朱林讓侯大利和田甜到一樓鍛鍊。
自從開始抓捕石秋陽以後,朱林要求專案組所有成員每天必須鍛鍊,每周到一次靶場。葛朗台想偷懶時,朱林罵道:「專案組有相對空閒期,這是難得的鍛鍊時間,其他偵查員天天忙得和狗一樣,想鍛鍊都沒有機會。」罵完之後,又苦口婆心地道:「石秋陽有特殊經歷,不是一般人,攻擊性很強,說不定我們所有人都要被抽去抓捕,誰都有可能遇到危險。你肚子上全是肥肉,跑幾步都喘氣,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侯大利換了衣服到一樓運動室,沒有見到練拳狂人樊傻兒和葛朗台,只見到身穿老式運動裝的朱林在活動手腳。
朱林道:「樊傻兒和葛朗台被抽去參加抓捕。」
侯大利驚訝地道:「為什麼不抽我?我比老葛利索得多。」
朱林道:「丁晨光前些天回國已經找到關局,點名要求你和田甜參加丁麗案調查。」
侯大利道:「我和田甜本來就在專案組。」
朱林道:「丁晨光的聯絡人常總三天兩頭到專案組,知道專案組內部分工。石秋陽就算有三頭六臂,被抓是遲早的事,你就別管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兩組人都把注意力調到章紅案和丁麗案。你和田甜配合得不錯,我希望還能創造奇蹟。若是把這章紅案和丁麗案都破了,我光榮退休,死而無憾。」
田甜換了運動裝也到運動室。
朱林身穿以前刑警支隊籃球隊隊服,人瘦,衣服寬,松松垮垮。田甜則穿新式緊身運動服,雙腿修長,腰部相對髖部明顯收緊,S形身材顯露無遺。
剛剛鍛鍊一會兒,朱林接到關鵬局長電話,到市局開會。運動室只剩下侯大利和田甜。
侯大利道:「朱支讓我們提前鍛鍊雖然是臨陣磨槍,也看得出來老刑警真的很有預見性,這是經驗使然。我建議你也學兩個絕招,練得純熟,想都不想就使出來,危急時刻好用。」
田甜道:「我從本質上來說是法醫,輪不到我上一線。」
「你現在是專案組成員,說不定會遇到什麼危險,藝多不壓身。你要學的招數必須快、狠、准,以最強力量攻擊對手最弱的部位,一點都不要留情。第一招就是被人抱住的時候,雙峰貫耳。」侯大利做了一個雙手打耳朵的動作。
田甜道:「我看過武俠小說,這是個老招。」
侯大利道:「大家都很熟悉這招的名字,可是熟悉名字沒有用,得會用。這一招的要點並不是用拳頭打耳朵,而是手心呈杯狀向內,用這個動作輕則引起耳鳴、眩暈而喪失抵抗能力,重則耳鼓膜破裂,產生劇痛、休克,甚至死亡。所有的絕招其實都平淡無奇,關鍵是你要在危急時刻用得出來。」
侯大利陪著田甜練習了兩招,一招就是被對手控制時的雙峰貫耳,另一大招就是女子對付成年壯漢的踢襠砍脖。兩人練習時身體必然接觸,雖然這純粹是練習,畢竟是青年男女,偶爾也會讓兩人產生旖旎想法。
練習結束以後,侯大利道:「我想到石秋陽家裡去一趟。」
田甜道:「重案大隊全面搜查過,這次絕對不會有遺漏。」
侯大利道:「我想探求石秋陽的心路歷程。他曾經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兄長,是什麼讓他變成殺人惡魔?這個原因很重要。研究了石秋陽的心理變化過程,如果以後有類似案件,就有一個樣本可以對比。」
田甜道:「有一個連環殺人案都弄得全市雞飛狗跳,若再來一個,江州就中大彩了。」
石秋陽家,石秋陽妻子杜麗面對再次來到的警察顯得格外麻木。她看了一眼女警察的警官證,道:「你們的人來了好多次,還來查什麼?」
侯大利道:「我們來了解你丈夫的情況。」
「石秋陽一直瞞著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殺了人。老石的爸爸媽媽走得早,妹妹石秋菊就是老石拉扯大的,心疼得緊。他多次跟我說,妹妹出嫁,就是我們家嫁女兒。」杜麗頭髮乾枯,面相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
侯大利本子上記了好些問題,原本準備逐一提出。杜麗打開了話匣子,便停不下來,基本上回答了侯大利想問的問題。
「妹妹死了,老石要辭職,為了這事,我們還鬧了一場。他態度堅決得很,寧願和我離婚也要辭職。若不是懷上了石蕊,我們已經離婚了。」
「什麼時候懷上石蕊的?」
「石秋菊死了以後,我們很久都沒有在一起。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我們才在一起,那一次懷上了石蕊。石蕊可憐哪,這么小的娃,誰想得到會有乳腺上的毛病。我和老石吵架,怪他懷石蕊那天晚上喝了酒。」提起石秋菊之死,杜麗沒有淚水,提起石蕊,她就不停抹眼淚。
聊了接近兩小時,杜麗不知不覺中將兩個警察當成了傾訴對象,當對方提出看看相片時,她就爽快地搬出了厚厚兩本相冊。
從石家出來,田甜幾次欲言又止。
侯大利道:「想說什麼?不用顧忌。」
田甜這才道:「我一點都不同情石秋陽。其實,你和他遇到相同的事,以後所有的一切都純粹是個人的選擇。你為了給楊帆報仇,選擇了當警察,站在光明和正義的一邊。他為了給妹妹報仇,選擇瘋狂殺人,站在黑暗和罪惡的一邊。你是真男人,他是瘋子。你把人性光輝的一面發揚了出來,他是將人性黑暗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侯大利從來沒有將自己和石秋陽放在一起對比,在其心目中,他和石秋陽完全沒有可比性。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田甜是侯大利搭檔,接觸久了,又對石秋陽頗為了解,所以敏銳地認識到侯大利和石秋陽在人生境遇上的相似之處,以及做出的不同人生選擇。
選擇決定了命運,這是田甜得出的結論。
石秋陽此時正躲在山上廢棄的屋子裡,直到後半夜才恍恍惚惚地睡去,一入睡,各種支離破碎的夢境紛紛擾擾地涌了上來。先是回到了秦陽第一人民醫院,自己坐在病床前狠命地撕扯頭髮。
病床上躺著生病的女兒。女兒緊閉雙眼,面無血色。
醫生巡房以後,輕聲交代他注意事項。然後恍惚間看到醫生走出病房後搖了搖頭。他心中一痛,知道情況不妙。
女兒小石蕊才六歲,居然患上了乳腺癌。年初,小石蕊接受了乳房切除手術,所有右乳房組織都被切除,以防止這種罕見的分泌性乳腺癌症繼續擴散。
然而病情還是再度惡化,小石蕊又住進了醫院。他抬起頭,茫然看了病房,然後追出去,哀求道:「楊醫生,我女兒的病怎麼樣?」
楊醫生取下眼鏡,道:「小石蕊病情兇險,等會兒要下病危通知書,你到辦公室來。」
他來到醫生辦公室,雙手顫抖,接過了病危通知書,道:「楊醫生,還有希望嗎?」
楊醫生道:「我們正在與上海專家銜接,請他們過來會診。」
這一句話並沒有給出任何保證,但是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生的希望。
小石蕊給處於破碎邊緣的家庭帶來幸福,融化了他如寒冰一樣的心。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小石蕊居然成為山南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癌症患者。如此重症落在最心愛的女兒身上,讓他的靈魂和身體不斷沉入深淵,無法掙脫。
病床上,小石蕊安靜地入睡,手腕戴著表明身份的帶子,緊抱一隻穿上衣服的可愛小熊。在床頭柜子上放著圖畫本。
小石蕊平時躺在床上畫畫,很多畫都是以老爸為模特。作為兒童畫,以誇張手法抓住了父親的典型特徵,水平比起一般小孩子要高得多。他看到畫上方寫著的「我最親愛的爸爸」幾個字,淚水奪眶而出。
擦乾眼淚,他的心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憤怒:「女兒之所以這么小得癌症,肯定是因為老婆懷孕時自己心情特別糟糕,將壞東西帶到了女兒身上。」
這個想法如影隨形,無數次撕咬內心,讓他痛苦不堪。
他雙手抱頭在病房裡坐了很久,下定決心以後,對妻子道:「我去收錢。小蕊要用。」
他走出醫院,場景一下子又變了,猛地來到了李家水庫。
他沒有從大壩進入水庫,而是穿過一座小山,沿著青石板小路來到水庫上游,隔了很遠就見到正在釣魚的朱建偉。他找了一處樹蔭坐下,安靜地看著屬於自己的獵物。
如果獵物的習慣沒有改變,那麼將在四點左右收竿,開車回城。從釣魚點到大壩停車場皆是沿湖小道,有一段約十米的小道位於山體拐彎處,非常隱蔽,其他釣魚人基本看不到這一段小道。此小道高出湖面有六七米,坡度很陡。如果有人從小道落下,必將摔在淺水中,淺水中隱有大量亂石,摔在上面不死也得脫層皮。
這正是下手的極佳之地。
他在幾年前無數次推演過這個方案,覺得萬無一失。這一次重啟復仇計劃,便依葫蘆畫瓢,撿起原來推演過的方案。
在等待獵物時,他又想起病重的女兒小石蕊,淚水模糊了雙眼,胸中殺意洶湧。
四點十七分,朱建偉開始收拾漁具時,他擦掉眼淚,站起身,下山,穿小路來到湖邊。朱建偉左手提漁獲,右手用手機通話。
與獵物擦身而過以後,他右手突然舉起圓頭鐵錘,猛擊朱建偉後腦。「砰」的一聲悶響,朱建偉鮮血從頭頂迸了出來。
他動作連貫,捶擊之後,猛推朱建偉。朱建偉被敲得暈頭轉向,毫無反抗之力,如米袋一樣掉進水庫。即將到達湖面時,朱建偉下意識地用雙手護頭。一聲悶響,朱建偉如高台跳水一樣摔下湖面,雙手和頭部重重地撞在湖底石頭上。
他站在小道上朝湖面探頭望了望,又觀察小道路面,沒有發現血滴,於是將鐵錘和手套放進包里,不慌不忙地沿著小道走進山中。
剛走到山頂,接到妻子電話。妻子在電話里泣不成聲:「你在哪裡啊,還不回來?小蕊走了。」
他對女兒離開早有準備,可是當事情當真降臨時,仍然覺得如五雷轟頂。他身體發軟,站立不住,撲倒在山頂。他將頭埋在草叢裡,撕咬草葉,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嗚咽很快變成撕心裂肺的大哭,揪心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翻身坐起,臉上還隱隱帶著淚痕,內心的疼痛並沒有隨著驚醒而消失,反而更加用力地撕扯著他。他坐了好一會兒,俯視著城市燈火,疼痛逐漸沉了下去,而殺機卻狂湧上來。
醫院,住院部。陳雷躺在病床上,一直睜著眼睛。只要閉眼,他就會想起破窗而入的那團火,想起被燒成一團黑的女友。
房間裡守著兩個警察,坐在屋門口輕聲聊天。說是聊天,實則是李大嘴在不停說話,老戴偶爾應答一句。這一次刑警支隊原本還想抽調侯大利、樊傻兒和李大嘴來保護陳雷。由於丁晨光的原因,侯大利沒有被抽調,留在專案組參加調查丁麗案。重案大隊陳陽特意點名要將最能打的樊傻兒弄到抓捕組。這樣一來,以前保護陳雷的三人小組只剩下李大嘴一人,另外調來一名從部隊轉業的刑警老戴與李大嘴搭檔。
是否調民警保護陳雷在市局內部有爭論,有領導認為兇手這時最佳選擇是躲藏,到醫院行兇的可能性極低。分管刑偵副局長劉戰剛堅持要派人保護受害者。經過研究,決定派四個民警,兩人一組,二十四小時保護陳雷。
老戴只會「嗯、啊」,李大嘴聊了一會兒覺得沒勁。兩人相對而坐,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
老戴到衛生間方便時,一個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高個子男人從病房走過。李大嘴在病房感到無聊,見醫生進門,問道:「陳雷還有多久能出院?」
「現在說不準,要看恢復情況。」高個子男人右手揣在白大褂衣袋裡,非常自然地走向警察。
李大嘴突然覺得進來的醫生不對勁。此人雖然穿了白大褂,可是氣質不似醫生,還戴了口罩,而且這個年齡的醫生查房時往往身後都跟著人,很少一個人單獨出現在病房。他警惕起來,道:「你是哪位醫生?以前沒有見過你。」
高個子男子見眼前警察開始懷疑自己,右手猛地從衣袋裡抽出來,舉起一把圓頭鐵錘朝眼前警察砸了過去。此人正是石秋陽。這一次到醫院復仇,石秋陽帶有鐵錘和搶來的手槍,此刻面對一名警察,他決定用鐵錘復仇。用鐵錘不僅能增強復仇快感,還具有儀式感。而且手槍只有兩發子彈,以後或許還有更重要的用途。
在執行任務之時,李大嘴和老戴等人都清楚石秋陽是什麼人,保持了高度警惕。可是,警方以及李大嘴、老戴還是低估了石秋陽的瘋狂勁。
李大嘴頭腦非常清醒,意識到對方有問題就朝後躲一步,伸手取佩槍。雖然李大嘴反應很快,可是石秋陽動作更快,鐵錘帶著風聲砸向警察頭顱。
對方動作太快,李大嘴沒能閃開,被鐵錘砸在右肩。鐵錘力道十足,他感到右肩當即使不上勁,垂了下來。
石秋陽再次舉錘之時,李大嘴不顧右肩傷勢,合身撲上去,左手抓住石秋陽衣服,拼盡全力,將石秋陽朝牆上頂,不讓他再次砸下鐵錘。
陳雷眼見危險,張大嘴,只能發出呼呼聲。
李大嘴大喊:「老戴,快來,石秋陽!」
石秋陽膝蓋猛頂,將眼前甚為頑強的警察撞得彎了腰。鐵錘砸在警察頭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李大嘴搖晃兩下,軟倒在地。倒地之時,他身體向右轉,壓住佩槍。
被打倒的警察在喊人,說明還有另一個警察。石秋陽來不及奪取被打倒警察的佩槍,來到病床邊,舉起鐵錘,獰笑道:「陳雷,去死!」
陳雷在床上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著鐵錘高高舉起。
房間內傳來「啪」的一聲脆響,老戴站在衛生間門口,對準石秋陽開了一槍。石秋陽聽到槍聲,沒有砸下鐵錘,轉身就跑,絲毫沒有猶豫。
老戴雙手握槍,對準行兇者又開了一槍。他追到門口,看見一個白大褂男子跑向梯子。老戴雖然是刑警,可是當兵時主要工作是機修,除了在新兵連開過槍,整個部隊生涯幾乎沒有再開過槍。到了公安局之後,訓練不足,他對自己的槍法沒有信心。
醫院走廊里人來人往,老戴舉槍對準兇手背影,不敢再開槍。白大褂男子消失在樓梯口處。老戴開槍少,辦案經驗卻挺豐富,追了幾步,又退回來,提槍守在門口,向支隊報告。
支隊長宮建民趕到醫院,臉青面黑地問道:「李大嘴怎麼樣?」
老戴沮喪地道:「還在搶救,沒有脫離危險。」
宮建民道:「事發時,你在做什麼?」
老戴臉色蒼白,道:「我跑肚子,正在衛生間。聽到外面響聲不對,衝出來時,李大嘴已經被打倒了。我開了兩槍。兇手一直在運動,沒有打中。」
「你回去把整個經過寫出來,要接受調查。」
宮建民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泄,狠狠用拳砸在牆上。這個兇手太囂張,居然闖進醫院,重傷一名警察,這是對江州刑警的公然挑釁。他咬牙切齒地來到手術室外,等待手術結束。
坐在室外的還有李大嘴母親。李大嘴的女兒要去課外補習,每節課四百多,挺貴,若是自己原因不上課,學校不會退錢。因此,胡秀雖然擔心老公,可是聽到「被人砸了一下」,猶豫一下,還是先帶女兒補課。浪費一節課,實在可惜。李大嘴做刑警多年,受傷也算常事。家裡人得知其受傷,擔心歸擔心,也沒有全家都守在手術室門口。
噩耗突發,一個頭髮全白的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神情疲憊,表情悲痛。
「經搶救無效,李超同志因公犧牲。」
消息傳來,江州市公安局全局震動。
啪!局長關鵬重重地拍了桌子,道:「我不管石秋陽是不是瘋了,必須在他對下一個目標動手前將人抓住。抓不到人,我這個局長不當了,主動辭職!」
做到局長的人都不太願意說這種狠話,關鵬得知李超犧牲的消息後,悲痛難忍,戰友的情感超越了作為局長的謹慎。
侯大利得知噩耗,整個人完全呆住。他下樓開車,一路狂奔,來到醫院。二中隊刑警、重案大隊刑警都聚集到手術室前。眾多漢子經歷過血與火,能夠控制情緒,沒有失態,只是面帶悲愴,目中含淚。
胡秀和李大嘴母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李大嘴女兒年齡還小,尚不能完全明白少年喪父對她意味著什麼,表情呆滯地坐在長椅上。
從醫院回來,侯大利心情極度灰暗。他經歷過楊帆之死,明白生和死就是陰陽兩隔,陰陽兩隔就是再也無法見面,從此李大嘴就到了另一個或許很冷的世界,再也無法照顧家人,與這個世界從此沒有關係。
他對生和死了解得越是透徹,師父犧牲之痛便越是錐心刺骨。
參加追悼會時,侯大利穿上警服。與烈士告別之時,他耳中總有師父囉囉唆唆的聲音,禁不住淚流滿面。
刑警犧牲,全省公安系統震動,市局新成立的技偵支隊對石秋陽親戚、同事和朋友進行全面監控。但石秋陽如石沉大海,完全消失在公安的視線之內。
石秋陽已經暴露在警方視線內,仍然冒險進入醫院襲擊陳雷,說明此時的石秋陽已經陷入瘋狂狀態,在這個狀態下會做出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料。
市刑警支隊判斷:以石秋陽目前的精神狀態和執拗性格,肯定還要行兇,行兇對象極有可能就是相片中唯一沒有受到攻擊的吳莉莉。
吳莉莉在省城陽州一所大學工作,丈夫也是本校老師。在蔣昌盛案、王濤案和趙冰如案相繼發生時,吳莉莉一直在部隊當兵,目前剛剛轉業來到山南師範大學工作。江州刑警陳陽找到吳莉莉,將那張相片擺在其面前,講述了石秋陽作案經過。吳莉莉完全處於懵懂狀態,理了半天頭緒,才明白自己被列入了連環殺人兇手的黑名單。對吳莉莉來說,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吳莉莉苦笑道:「當年那事我印象挺深,是第一次見到殺人。不對,是我這一輩子唯一見到過現場殺人。我當時在江州一中讀高三,恰好放學路過,遇到這事肯定要發蒙。大家反應過來以後一擁而上,將殺人兇手抓住了,後來那個殺人犯被槍斃了。石秋陽遷怒於人,這麼多年了還想殺我這個路人,腦袋有病吧?」
陳陽道:「我估計石秋陽確實腦袋有病了。這是一個危險人物,攻擊性很強,而且身體好,槍法准,還是投彈高手。」
吳莉莉丈夫緊張起來,道:「我們怎麼辦?不可能時時刻刻防著。」
陳陽道:「石秋陽就是定時炸彈,只有抓住他,才能消除潛在的危險。」
吳莉莉當過多年軍官,挺鎮靜。她丈夫一直在大學工作,從來沒有受到過生命威脅,不由得慌亂起來,道:「這怎麼辦,有人時刻想殺我們,那我們怎麼生活呀?」
陳陽道:「有一個替代方案,你們夫妻請長假,外出旅行或是學習,我們派一組刑警來替換你們。」
陳陽在省城與吳莉莉夫妻接觸之時,江州市公安局副局長劉戰剛、刑警支隊長宮建民和專案組組長朱林在小會議室開會。會議決定:派男女民警各一名去替換吳莉莉夫妻,做好周密防範措施,只要石秋陽出現,能抓捕就抓捕,不能抓捕就擊斃。
在考慮具體人選時,侯大利和田甜被認為是最合適的人選,原因有兩點:一是侯大利最了解石秋陽,本人畢業於刑偵系,綜合能力強;二是侯大利和田甜搭檔時間長,配合更默契。同時田甜是法醫,懂醫療,能夠應對一些意外情況。還有一點更重要,刑警各單位一線女警本來就少,而能在身高、體型、年齡各方面都與吳莉莉相近的就只有田甜。可是自從父親被判刑以後,田甜工作和情緒便顯得消極,這也是她調到專案組的原因。冒著生命危險去「釣魚」,她是否同意是一個大問題。
但出乎他們的意料,田甜聽完方案,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同意。」
三位領導原本還準備了說服的方案,沒有料到田甜根本沒有拒絕。劉戰剛望著模樣俏麗的年輕女民警,強調道:「你在專案組,能明白石秋陽的危險性,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兇手。」
田甜道:「我知道。」
劉戰剛道:「我們準備派一個男警貼身保護你,以吳莉莉丈夫的名義。」
田甜沒有等到劉戰剛把話說下去,道:「如果可以選擇,我想讓侯大利保護。」
田甜的提議恰好符合預案,劉戰剛心中有了底,卻沒有立刻回答,道:「這個任務具有極大的危險性,我們還得將任務親自交代給侯大利。」
田甜在會議室等待,侯大利被帶到劉戰剛辦公室。
劉戰剛手裡拿著一支煙,坐在辦公桌後面。朱林坐在一旁,端著保溫杯。支隊長宮建民給侯大利安排任務。
侯大利作為最了解石秋陽行為軌跡的刑警,知道其下一個目標肯定就是吳莉莉,而且時間不會太久。他很平靜地接受了任務,又問道:「沒有發現石秋陽蹤跡?」
宮建民道:「這人十分狡猾,技偵到現在沒有任何線索。他有手槍,槍法准,極度危險。」
侯大利濃厚的眉毛動了動,道:「他雖有手槍,卻是仿製的。我們是制式武器,我和田甜有兩把。他是一把,沒有必要怕他。」
宮建民道:「你不能這樣想問題,我拿到石秋陽簡歷,他就是蘭博式人物。」
侯大利道:「我沒有低估石秋陽,也覺得沒有必要神化他。若論單打獨鬥,石秋陽不一定是老樊的對手。他最大的特點並不是武力,而是對形勢判斷得特別準確,行事果斷,計劃周詳,這和他經歷相符。而且從這幾次作案來看,他非常理智,若是沒有得手,並不糾纏,立刻就離開。」
宮建民曾聽朱林說過少年侯大利站在船頭尋找楊帆的事情,此時心生感動,道:「我們會制定最妥當的保衛措施,學校保衛處、鄰居都會換成我們的人,在你們活動範圍內,二十四小時有觀察哨,狙擊手隨時待命。」
侯大利道:「我希望他能來,我想親手抓住他,或者擊斃他。」
宮建民道:「田甜在隔壁小會議室,你和她聊一聊。」
等到侯大利走出辦公室,朱林這才說話,道:「我最了解侯大利,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刑警,一門心思都在案件上,沒有富二代的嬌、驕脾氣。」
劉戰剛道:「警察是紀律部隊,任務交給任何一個刑警,他們都沒有怕死不敢去的權利。但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刑警也不例外。我以前多多少少對侯大利有所保留,現在可以明確地說,侯大利有種,是個好刑警。以後,大家都不要說他是富二代。」
在隔壁小會議室,田甜獨自坐在房間內,面色沉靜。「吱呀」一聲響動,侯大利推門而入。兩人面對面而坐,互相看著對方眼睛。田甜輕聲道:「對不起,我選擇你來扮吳莉莉的丈夫。」
「我是刑警,這是我的職責,」侯大利微微自嘲道,「聽起來是大話,確實如此。我們本來就是搭檔,選我是應有之義。」
田甜道:「這很危險。」
侯大利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你是富二代,本來不必承擔這些。我一直想問,難道僅僅是為了楊帆就選擇了當刑警?」田甜一直以冷美人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今天要奔赴「戰場」,若是不緊張,那是假話,在緊張情緒下問了以前一直想問而沒有問過的話。
「我爸多次追問這個問題,說實話,我不知怎麼回答。或許,當最終揪出石秋陽尾巴時,很有成就感。」侯大利素來不喜無關之人詢問這事,不知不覺中,田甜成為可靠的搭檔,不再是「無關之人」。
田甜道:「僅僅是成就感,不能說服我。」
侯大利道:「人的生命是這個世界最寶貴的,誰都沒有權利奪走別人的生命。我恨殺害楊帆的兇手,恨殺害師父的兇手。我要親手抓到石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