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私下協議

  一提起那個不講道理的上級，沈星然表現又沉下去不少。

  他何嘗不知道問題所在？

  可他嘗試和知州對話，對方只會給予他威脅，並且讓他不要多管閒事。

  那是他頂頭的上級，就算他有千般萬般不情願，也不過以頭搶地，氣死自己。

  「我嘗試過……」他終於又癱坐在石凳上，抱著頭喃喃，「可是他根本不聽我說，也根本不在意底下百姓的死活，我還能如何？」

  蕭秉文撐著木棍走到院子裡坐下，故作無意地坐在他們中間，才開口提醒：「因為你們的理念就有矛盾，你想讓他減免賦稅，而他卻貪心想要更多。」

  兩種對沖的想法撞在一起，等級低的那位自然毫無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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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該如何？」

  沈星然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正在下意識依賴蕭秉文夫婦，凡事都先考慮他們的意見。

  蕭秉文淡淡道：「滿足他的貪心。」

  「啊？」

  貪慾若是能被輕易滿足，那怎麼還會叫貪？

  要從邊境弄出能滿足貪慾的糧食，這不還是要百姓的命嗎？

  「當然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蕭秉文抬手，「你且附耳過來。」

  半個時辰後。

  沈星然騎著讓手下人剛準備好的快馬，腦子裡不斷回顧剛剛蕭秉文教他的話術，一路疾馳向知州府。

  「下官沈星然求見。」

  知州府的人但凡知道一點府上的消息，就能曉得面前這人就是那個被壓榨的可憐人。

  或者說，他們知州大人平等地壓榨每一個小城，這是今年成績突出反而被重點欺負的那個倒霉蛋。

  沒什麼人攔他，通過層層通報，沈星然很快見到自己那位高貴的頂頭上司。

  「大人。」他拱手行禮。

  「別搞那套。」知州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幾乎是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隨意地往自己嘴裡丟葡萄，「你們那邊的事情我不是已經讓人傳信和你溝通過了嗎？還跑一趟幹什麼？」

  沈星然站直身子，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大人肯定也知道底層百姓活得有多艱苦，我來不是想向您重複那些。」

  「我是想說，我願意在原本賦稅的基礎上，再額外上繳一萬斤糧食進您的私庫。」

  知州這才坐直身子，眯著眼看沈星然。

  賦稅收的再多，那也是以朝廷的名義徵收的，哪怕庫房只有他有鑰匙，名義上他也不能多動。

  只有真正進入他家私庫，那才完全是他的東西。

  覬覦朝廷收上來的稅，自然也是貪慾之一。

  「你們能弄出那麼多糧食？」他的指甲輕輕點著紅木座椅的扶手，「說吧，什麼意圖？」

  「下官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放地下人一條生路。」

  沈星然垂下眼，將自己的位置放低一些，說的話倒一點都不客氣，「按照你的規則，每年都會有人瀕臨餓死。」

  「大人考慮考慮吧，恢復之前的賦稅，從此之後您的私庫每年將有一萬斤進項。」

  給朝廷掙再多錢，哪裡比得上塞一點進自己腰包？

  知州身體些微前傾，狐疑地看著沈星然：「你能急著趕到我這裡來，就說明新頒布的稅你們都交不上，哪怕下個季度春種，你們就能交上這一萬斤？」

  沈星然故意做出為難的模樣：「這是我們的事，我們會想辦法解決。若我們能交上，大人之後便不能再隨便增加賦稅。」

  「若不能呢？」

  「到時不論大人想如何，下官絕對都無怨言。」

  「很好！」

  知州一揮手，心情已經許久沒有這麼好過。

  他一直以為這個姓沈的在這麼好撈油水的地方還堅持到清官只是天真，沒想到現在看來，腦子還不好，做事這麼想當然。

  只要明年這個時候他們交不上一萬斤糧食，他一定會讓這人好好體會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為難。

  「我會讓人把命令傳達下去，你可以回去了。」

  「大人請慢。」

  沈星然心道果然如此。

  要是他自己好不容易想出這麼個辦法，能得到知州的口頭肯定，第一時間就已經喜滋滋去辦。

  蕭秉文的心思比他細緻得多，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

  「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若傳達的過程中出現什麼誤差或者誰的記憶出現差池，咱們很難再說清楚。」

  「不如現在就先讓人擬好協議，咱們各自簽字，之後也好有個對證。」

  知州心中已經罵上自討苦吃的東西，面上笑眯眯地讓自己的軍師去拿紙筆。

  在他們這邊商量的時候，林錦雲也已經按照計劃去查看村子裡的田地。

  村民們還在因為稅收的事情發愁，看到她來田裡，一個個都是強打起精神。

  「大家不要太擔心，稅收的事情縣令大人已經去辦。」

  說到這裡她略微一停頓，想起沈星然為民考慮時那副憂愁的模樣，沒忍住替他說句話，「縣令心繫百姓，只要有一絲辦法，就不會看著你們受害的。」

  「說是這麼說！」

  他們剛把準備過冬的糧交出去，這時候哪能信這一句輕飄飄的話。

  「二夫人，你來村子裡是想幹啥？專門給那當官的說好話的？」

  林錦雲搖搖頭：「不，我來仔細考察每一塊地。」

  「既然大家都在因為產量的事情被為難，我想在考察過後，根據不同土地的特性開發，種更合適的東西。」

  「啊？你種？」

  在朝廷對土地的管控下，他們養不起太多動物，每年就指著幾塊地吃飯，要是把地也交出去，那他們還活不活？

  「稍安勿躁！」林錦雲在村民躁動之前，抬手往下壓，提高些音量，「我不會強征你們的土地，土地所有權還在你們身上，種也還是你們來種，我只負責進行規劃和提供技術幫助。」

  村民們交換眼神，迅速判斷她話里的好壞，沒過多久就已經有人抬手鼓掌：「二夫人宅心仁厚！願意指點我們是天大的好事！」

  「二夫人就是上天派來救我們的！」

  獲得村民的首肯，林錦雲接下來的探查行動就要順利很多，一邊走，一邊還會有村民給她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