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思過往，馬騰意彷徨

  是夜，馬騰躺在帳中翻來覆去睡不著，倒不是因為之前肩窩被射中的地方疼痛所致，實在是心內被茫然填滿，一時無法排解才會如此。

  既然遲遲無法入睡，馬騰索性就起了身。他借著帳篷外灑入的月關，看了看邊上的馬超，見對方睡得還算安穩，便將蓋在他身上的薄被拉了拉，轉而迴轉自家床邊坐下，又聽帳外不時有兵卒路過甲兵交擊所發出的聲音，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想他馬騰年少家貧，只能以伐薪為業，才將將養活自己。

  又因為家貧，一直無法娶妻，直到二十餘歲，才在母親族親的介紹下，取了一羌女為妻，生下一子馬超。

  有了妻子，就意味著肩膀上多了責任，可無論是伐薪還是幫人做工或者放馬，都無法養活家人，每次見到一貧如洗的房屋和滿身補丁的妻子，他心中都極為難受。

  中平元年，涼州的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反漢，朝廷征剿不能，反使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做大，他們劫持了涼州名士韓遂和邊章，殺縣令，攻郡縣，一時之間，涼州幾乎大半作反，使得朝廷震動。

  同時，許多匪賊趁勢而起，攻略郡縣，搶掠、殺戮良民百姓，郡縣不能制。

  馬騰所在縣的縣令為了自保，也開始招募軍卒，面對殺敵的豐厚賞賜，他毅然扛起父親留下的長槍，投軍殺賊。

  最終因為為人生的雄壯，又有家傳武藝傍身，致使他殺敵之時勇猛無雙，很快便嶄露頭角，被郡縣官長所重，最後更是將其推薦到涼州刺史耿鄙處。

  他在耿鄙處表現也是不凡，先升為軍司馬，最終累功遷到偏將軍。

  

  可惜他因為看不慣從事程球的貪鄙，因為糧草一事與對方發生衝突，最終得罪對方。

  程球乃是涼州刺史耿鄙的心腹，馬騰在耿鄙心中的地位與程球相比要差的多，故而在程球的讒言下，馬騰最終被耿鄙冷落，被派到別處駐紮。

  誰知陰差陽錯之下，這竟然救了他的性命。

  便在他被派到別處駐紮不多久，程球因為剋扣糧草，六郡兵卒無糧可吃，再加上韓遂派出的奸細的暗中鼓動，最終使得郡兵作反，殺了程球和耿鄙二人。

  接到消息的馬騰一時有些惶惶不安，最終帶兵趕到狄道縣縣城下，請求時任隴西太守的李參收留。

  李參一來認識馬騰，覺得馬騰勇猛，可為自家所用，二來因為雙方同屬漢軍，有唇亡齒寒之感，所以就大開城門，放馬騰入內。

  然而馬騰入城不多久，狄道縣的大戶王家的家主，有隴西大俠之稱的王國便秘密找上了門。

  當初馬騰未發跡的時候，也曾受過王國的恩惠，畢竟王家富庶，馬騰所砍的一多半木柴，都是被王國家收下，再加上王家在狄道縣的聲名，馬騰自然不能不見。

  沒想到王國一見面就邀馬騰和他一起作反，馬騰初始自是不願，畢竟他入伍三四年，所對付的都是叛兵匪賊，提拔他的也都是漢室官員，所以一直以漢臣自居。

  王國卻先給他講了大漢的形勢，又同他談及自己的野望，最後更是隱隱以馬騰家人相威脅，馬騰猶豫良久，最終選擇了妥協。

  其後，他和王國合作，一起攻占狄道縣，太守李參未能脫身，束手被擒。

  雖然當時李參並未受到傷害，可他看馬騰的目光，依舊令馬騰受不了，畢竟當初他在程球耿鄙被殺，迷茫彷徨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是李參打開狄道縣的大門收留了他。

  而他的回報卻是和王國一起發難，奪了狄道縣，反了朝廷。

  其後，馬騰又受韓遂和王國的排擠，打發他帶兵去攻占武都郡。

  誰都知道，相較於州治所在的天水郡，武都郡窮破的很，郡內羌胡不時叛亂，百姓疾苦，根本就無油水可撈。

  王國、韓遂勢大，馬騰無法與他們相抗，就領命而去，暗中卻將家人一併帶走。

  攻略武都郡也比較順利，再加上他身負羌人血脈，妻子更是羌女，從而使得武都郡的羌胡部族對他並不太敵視。

  原本他準備以武都郡作為基地發展壯大，誰料王國被殺，韓遂求和，涼州數十萬叛軍竟然不敵朝廷，最終失敗。

  當時漢室兵勢正盛，他麾下那些反叛的原郡兵都有些畏懼，不敢與之交戰，最終幾經考慮，馬騰也選擇投向朝廷，被朝廷下令帶兵前去京兆。

  其後麾下兵卒被遣散，他則是繼續擔任偏將軍，跟隨董卓。

  不過因為他不是最早跟著董卓起家的老人，又因為曾經做過叛賊，使得董卓的麾下對他有些排斥，董卓對他也不甚看重，故而一直未能融入董卓軍中。

  去歲董卓入京，留他在河東駐守。

  董卓功成之後，幾乎所有原本隨著他的麾下都升了官，而馬騰依舊原地踏步，唯一的好處則是董卓允他召集舊部兩千。

  等他召集舊部之後，董卓便將他派到滎陽徐榮處聽用。

  哪想到今日一出戰，就遭遇到了秦澤，致使他們父子被擒。

  而等他被擒拿之後，才知道遇到的乃是秦澤的部隊，聽聞秦澤的名諱之後，他才知道自家輸的不冤，只因為當初秦澤斬李文侯、北宮伯玉，殺邊章、王國，在涼州闖下偌大的名頭。

  他不知秦澤要怎麼處置他，論身份，他先是叛軍，接著又隨了董卓，被俘之後成了降將；論本事，他連秦澤本人面都沒見著，便被其麾下一個小將擒獲，料想其麾下驍將不少，似乎也不缺他這樣的人。

  故而馬騰心中茫然無措，久久無法入睡。

  便在馬騰心潮起伏的時候，忽而聽得邊上馬超的呻吟聲，不由心中一驚，連忙借著月關上前，伸手一摸，發覺馬超的額頭熱的驚人。

  他在軍伍好幾年，哪裡不知道這乃是傷口發炎才使得高燒不退，之前軍中很多受傷的人都有類似的經歷，而且九成九的人都沒能挺過去，最終死亡。

  這下馬騰心中驚懼更甚，他年近三十才有這麼一個兒子，這兒子也最像他，還是孩童時候就愛舞刀弄槍，對他自然極為疼愛，此時見得馬超高燒不退，他如何不驚，如何不懼。

  當下便朝著營門外沖入，也不管之前軍卒對他的警告，衝到帳外大叫道：「快來人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