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秦澤的怒火

  儘管已經過了三日，但城牆上黑紅的血跡依舊清晰可見，再加上地面上偶爾能看到的破爛甲冑，無一不昭示著三日前那場大戰的慘烈。

  西城門外，平都縣自縣令以下的官長悉數在列，以殷、呂、蔡三大家為首的豪族世家也都等在門外，目送一列長長的軍兵隊伍離去。

  儘管他們畏懼的那人因為處在中軍早就看不到，但他們卻都沒有迴轉城池，直到押後的軍兵消失在眼帘之後，無論是縣令在內的官長還是殷、呂、蔡三家為首的豪族世家，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總算是走了！」不知誰暗中嘀咕了一句，其他人不但沒有因這人的話語覺得冒失，反倒都有一種此人說出自家心聲的感覺。

  「咳咳！」平都縣令咳嗽一聲，引起眾人的注意之後才開口道：「諸位，雖然秦兵曹已經離開了，但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免得賊眾反撲我平都城。」

  「另外各位給秦兵曹的承諾也不要忘記兌現，那位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無論是殷、呂、蔡三家大族，還是那些個中小豪族，聞言盡皆心中暗罵這縣令狗仗人勢，當初跟個應聲蟲似的，現在自以為有了靠山，又在他們面前抖起了威風，實在是可惡至極。

  但他們也就在心底罵罵，面上卻是毫無表現，反而紛紛開口表示一定會儘快的籌措物資，不耽誤秦兵曹的大事云云。

  滿意的看了一眼這些個之前動不動就跟他甩臉子的豪族世家之人，平都縣令的目光再度轉回縣丞和縣尉這兩個慣愛陰奉陽違的屬下道：「秦兵曹留在我縣內的傷兵一定要招最好的大夫診治，一定要用最好的藥物治療，他們都是擊敗賊匪的豪傑英雄，若是沒有他們的流血，我們平都縣恐怕早就落入賊手了，你們二人可知曉了？」

  「秦兵曹對這些受傷的兵卒很是看重，原本是打算帶他們回江州治療的，畢竟郡城的條件比咱們平都要好，是本官苦求之下，秦兵曹才決定讓這些為我平都流血的英雄們留在我平都診治，你們都給我仔細點，不然本官在秦兵曹哪裡可沒法交代。」

  縣丞和縣尉對視一眼，心中齊齊對縣令生出鄙視之心：張口秦兵曹，閉口秦兵曹，秦兵曹是你爹啊，也沒見你之前天天把你爹掛在嘴上！

  縣令吩咐完縣丞和縣尉又把各曹的主官說教了一通，在大家心中齊罵MMP的時候才背著手施施然的迴轉平都縣城。

  縣丞、縣尉和各曹主官相互看了看，最終誰也沒多說什麼，紛紛轉身迴轉平都縣城。

  殷、呂、蔡三大家族自有風範，雖然心中對平都縣令一萬個瞧不起，但也不會再這等場合口出輕薄之語，相互抱了抱拳，說了幾句客氣話便都迴轉平都縣城之中。

  待這些人都離開之後，那些個中小豪族就沒了顧忌，三五一群聚在一起，紛紛出言表達自家的不滿：

  「明明是這些大族做了錯事，憑什麼還要拉上我們一起賠償。」

  「嗨，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表示咱們和他們共進退嘛！」

  「屁的共進退，龜孫掙得盆滿缽滿的時候咋個沒想到咱，賠錢的時候想到咱了，勾結……」

  「噤聲，這話萬萬說不得，別看他們在秦兵曹手下屁都不敢放，但想要拿捏咱們那還是輕而易舉的。」

  說話之人連忙捂著自家的嘴巴，驚懼的看了看四周，發覺身邊都是知根知底的相熟之人後才放下手有些不忿的說道：「依我看，就得多一些秦兵曹這樣的狠茬子，好好的磋磨磋磨這些人。」

  「話說日後咱們巴郡的天是不是該變了，李太守有秦兵曹這個心腹，保管壓得這些大家族的人不敢出頭，這樣一來咱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不少。」

  雖然他們也稱豪族，但那也只是比普通的黔首有幾個錢，若是真的面對諸如殷呂蔡這樣的家族，他們跟那些看不起的黔首一個樣，很多能掙錢的產業都插不上手，故而才有這麼一說。

  「變天倒是不會，不過這些個大家族不敢放肆那是真的，這秦兵曹可真是個狠人，殷家祖上厲害吧，那可是出過公卿的，還不是被硬壓著低了頭。」

  「不過我看秦兵曹走的時候還氣勢洶洶的，江州的那幾家恐怕也要作難了！」

  「活了個該，江州的那幾家自以為是郡城的，平時就看不起咱們平都，做事也大膽，據說……就是他們牽頭，你說這位狠辣的秦兵曹會放過他們。」

  「哈哈，那就好，不知道怎麼的，一想到他們不久將要作難，我忽然覺得心中輕鬆了不少。」

  其他人聞言對視一眼忽而齊齊一笑：「同感！」

  人就是這樣，自己倒霉的時候不開心，但得知有人將比自己更加倒霉的時候心情卻沒來由的好起來，真是奇怪的邏輯啊！

  而正被眾人作為議論中心的秦澤的心情也不太好。儘管已經過了三天，該安排的也都安排了，但他還是沒能將心情調節過來，尤其是每看一次擺在身前的布帛心情就差一分，同時心中的怒火的積鬱也更增加一分。

  「……兵卒死亡一百八十三人，其中郡兵八十人，各縣縣兵一百零三人；壯勇死亡二百五十九人；受傷致殘者一百六十八人，其中郡兵二十七人，縣兵五十三人，壯勇八十八人，其餘傷者無算……」

  其餘傷者無算，怎麼算，自秦澤往下，但凡參與這一戰的就沒有不受傷的，便是被下面的兵卒暗自稱為他秦澤心腹的許成許猛兩個現在還躺在後面的大車之中，連路都走不了，你說怎麼算？

  而最終統計的戰果則是斬殺賊匪一千四百餘人，俘獲賊匪兩千二百一十二人的大勝，四五千的賊匪依舊還有一千多人跑得沒影，但相對於斬獲和俘虜，依舊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勝。

  在這樣的斬殺和俘獲面前，僅六百出頭的傷殘顯得極不起眼。但是秦澤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可不是六百多個冷冰冰的數字，而是六百多個曾經對生活充滿嚮往對未來充滿期望的人，他們的背後也站著六百多個普普通通的家族。

  可以預見的是，在失去家中的頂樑柱之後，這六百多個普通人家將迎來怎麼樣的困難。

  都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真要見到那些個斷腿斷腳目露絕望之色的兵卒壯勇的時候，秦澤只覺得整個心都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著一般，難受，非同一般的難受，幾乎無法呼吸一般的難受！

  而這一切本可以避免，就因為某些人為了達到自家不可告人的目的，才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難受到極點的秦澤這個想法一冒出，心中立即生出一股邪火，二話不說便令秦琪聚兵，隨後便帶著連染血的衣甲都沒來得及替換的兵卒叫開城門，直接圍上了平都縣的殷、呂、蔡三大豪族世家給圍了。

  若非得到消息的沈彌於平等人的苦勸和隨後趕來的平度縣令等一眾官長的懇求，他差點就要令兵卒把這三家給洗了！

  三家在平都縣令開始去交涉的時候還很硬氣，不但指責秦澤聚兵圍攻良善人家，還聲稱要去上告，讓秦澤吃不了兜著走。

  惹得秦澤直接將三家派來、對他頤指氣使的管家打斷了腿，隨後令兵卒圍著三家日夜巡視呼喝，且不讓三家一人走出宅院，美其名曰賊匪未盡除，為了三家的安危，特意派兵保護。

  如是三家眾人一日三驚，便是夜晚之時也難以睡得安穩，只一天功夫便妥協了，直接派人請了平都縣令做中人，和秦澤談判。

  秦澤自然狠狠地敲了一下三家的竹槓，三家自然不願輕易就範，你來我往只一個回合秦澤就不滿了，直接帶人退出談判，並放言若是三家不同意他提的要求，絕對會派兵「保護」三家到地老天荒之時！

  三家沒料到秦澤這般無賴，不願輕易被這麼割肉，居然想出了讓平都縣所有豪族世家割肉的心思，三家一直在平都縣城威風凜凜，縱然那些個中小豪族世家不願，可以不敢和聯合在一起的三家放對，只得捏著鼻子應了下來。

  得到滿意答覆的秦澤這才收兵回營休整，雖然死亡的兵卒壯勇不能再活過來，受傷的也不能再完全恢復，秦澤卻能多給這些人背後的家人一些金銀財物的補貼，用以減輕他們失去頂樑柱的悲傷，也使得他們日後的生活不用太過艱難。

  而作為此次談判中出了大力的平都縣令也拿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獎勵——秦澤將攻殺賊匪的功績讓出一部分算在他的頭上。

  不但平都縣令，便是縣丞和縣尉也分了功勞，不過都沒縣令多而已。甚至在三大家為首的豪族世家將第一部分物資交割給秦澤之後，他還在平都縣令的勸說下給了幾家一個派人協助郡兵擊賊的功績。

  雖然不情不願，但這個功績秦澤最後還是給了！

  秦澤收起手中的布帛，將之珍重的放入懷中，思及之前種種，忍不住在心中自嘲道：「怕我這種對兵卒的態度，放在前世該被稱為『婦人之仁』『難成大事』了，可人若是沒有對為你拼死之人的憐憫之心，那又與禽獸有何區別？」

  現下平都城已經遠遠看不見，想來那些豪族世家心中該高興了吧，他們高興了，我這心情可不怎麼愉快！

  所幸在枳縣，在江州，還有更多的豪族世家需要「保護」！

  想到這裡，秦澤抬眼西望，閃動危險光芒的雙眼仿佛能夠穿透空間，徑直看到兩座城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