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當林簡看清那個小女孩的容貌時，瞳孔不禁驟然一縮，她猛地後退一步。

  「你！」

  小女孩眨著怯懦又可憐的雙眼，也不說話，只是就那麼的靜靜的看著林簡。

  那是一個活脫脫的林簡縮小版，確切的說，是她剛剛來到這個時空時自己的樣子。

  林簡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個卑微怯懦的自己，然後，她就發現，小女孩的眼裡漸漸的瀰漫出層層水氣。

  林簡看得心頭抽痛，她想要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她穿上。

  因為小女孩一直抱著自己的肩膀，不停地瑟縮發抖著。

  接著，小女孩輕輕的轉過頭去，看向一個方向。眼中的卑微和怯懦，逐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卻是刻入骨髓的痛恨！

  林簡順著她的視線一眼看去，在虛無縹緲的夢境裡，她竟然看見了大洋村的林家大院。

  那裡，林福堂躺在一把椅子上，抽著菸袋，雖然垂垂老矣，可卻還是倔強的活在這個世上。

  在他的旁邊，是林老太，依然還是三角眼，一臉的刻薄相。

  小女孩痛恨的看著他們，然後她再次轉過頭來，看向林簡，那執著的視線，灼痛了林簡的雙眼。

  「你想讓我給你報仇是嗎？」

  小女孩不吱聲，然後，小女孩的身影，開始漸漸的化成一團煙霧消失在她面前。

  只是那執拗的眼神，仿佛利刃，深深的刻在了林簡的腦海當中。

  林簡猛地彈身坐起，她捂著胸口，那裡還有一股濃濃的，尚未散去的悲愴，盤旋其中。

  「怎麼了？」陸雲被林簡驚醒，緊跟著坐起身來，打開了燈。

  當看見林簡白著臉，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好像陷入某種極為不好的狀態當中，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時，陸雲連忙用手去推林簡。

  「簡簡！簡簡！」陸雲的聲音，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壓在她心口處的那片烏雲。

  林簡緩緩的抬頭，一雙星眸里，全都是愧疚的眼神。

  「陸雲，我知道爸他今天為什麼這麼對我們了！

  是我太自私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夠替別人淡忘，就可以淡忘的。

  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資格替別人原諒和放下！陸雲，我錯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雲卻好像聽懂了什麼，卻又沒有全部都聽懂。

  「簡簡！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一起解決問題。」

  林簡就勢撲向陸雲的懷裡，她紅著雙眼，語帶嗚咽的說道，「陸雲，我看到她了。」

  她？她是誰？陸雲心頭一緊，抬手輕輕的拍著林簡的後背。

  輕聲的安撫著林簡那顆越來越痛，也越來越愧疚的心。

  「陸雲，東北還要多久變得最冷？」

  林簡突然抬頭，雙眼直直的看著陸雲，看得陸雲不禁心頭一動。

  「現在已經馬上十一月了，再過兩個月，就是東北最冷的三九寒天了。」

  「兩個月嗎？好，那就兩個月。」

  說完，林簡再次閉上雙眼，她終歸什麼都沒有說，有些事，她必須要親手解決。

  林春華和孫勝男他們的事情，果然如林凡說的那樣，第二天，就被打包送回了東安縣。

  只是，林春華失蹤了，他沒有再回到大洋村。

  林簡次日，依然繼續忙碌著，直到八三年年跟兒上，陸雲單位放假，林簡再次把兩個孩子，託付給婆婆和陸雲後，一個人悄悄的回了大洋村。

  這一天，是臘月二十六，是她死後來到這個時空重生的日子。

  同樣，也是那個可憐的小女孩，林簡被凍死的那一天。

  她一個人，站在林家大院前。

  因為林春華被楊發打壓，在東安縣待不下去了。

  加上戶口又在大洋村，所以只能回到這裡，回到他媽劉巧翠這兒。

  一同跟他回來的，還有林福堂和林老太。

  而林志山，在那次胖子和楊發去北都的路上，見過他當街打罵林福堂和林老太后，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雖然林福堂和林老太他們都已經是老態龍鍾，頭髮花白，可是，他們就好像是蟑螂一樣，就是不肯死。

  連比他們年紀小的劉樹仁，都已經在八二年底，挨不過沒了。

  可是這兩個老東西，卻還是堅挺的活在這個世上。

  林簡站在空間裡，看著林家大院越發破敗的大門，以及塌陷的房頂。

  那裡，兩根煙筒，正徐徐的冒著白色的青煙。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北風呼呼的吹著，發出了悽厲的嚎叫聲。

  林簡穿過大門，走進屋內，她默默的在心裡說著，「我回來了，回來幫你報仇了。」

  只是沒有人能聽得到。

  進入正房，讓林簡很奇怪的是，竟然沒有發現林福堂和林老太。

  正房裡，此時住著的，竟然是劉巧翠和另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男子。

  而林福堂，竟然是住在當年，她爸媽住的屋子裡，那裡陰冷陰冷的。

  幾口豁牙的二號碗裡，是黑乎乎凍成冰塊的二米麵饅頭。還有一個竹編的暖壺，放在那裡。

  兩個人，都圍著破棉被，凍得瑟縮發抖，卻不影響兩人的說話。

  「老頭子，你說大孫子能要來錢嗎？」說話的林老太，哆嗦著雙手，滿口的牙齒，已經快掉光了。

  手裡，依然死死的握著眼帶的林福堂，已經瘦得不成人形。

  他用力的喘了一口氣後，吐出了一口濃重的濁氣。

  那種老年人，五臟六腑早已衰竭後的腐氣，俗稱死氣。

  「一定能的，那個姓肖的女娃娃不是說了嗎，林志武那個小畜生，不止找回了他的本家，還當了大官。

  他丟不起這個人！他一定會……咳咳咳！！！咳咳咳！！！」

  話尚未說完，一陣激烈的咳嗽聲，突然響起，咳得他那老邁的身體，好像要散了架似得。

  「老頭子！我好像看到錢了……」林老太那雙渾濁的雙眼，突然亮了一下。

  她顧不得屋子裡的寒冷，光著瘦的只剩骨頭的雙腳，蹣跚著走下炕去。

  那裡，果然有一張大團結，躺在那裡。

  林福堂原本咳得上不來氣的身體，在聽見錢時，猛地一震，他費力的側過身，見到在老婆子的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張。

  他連忙丟了菸袋鍋子，也跟著爬下炕來，然後兩個人，順著那錢，不知不覺的一路撿到了柴禾垛。

  在那柴禾垛里，好像還有一個錢匣子，兩個人同時揉了揉雙眼，然後興奮的爬了上去。

  他們打開了錢匣子，開始在那裡高興的數著一張又一張的錢，直到動作慢慢僵硬，然後雙雙變成了冰人，被一陣大風吹倒在了柴禾垛里。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

  一片又一片晶瑩的雪花，緩緩飄落。

  那雪花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集，漸漸的，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林簡站在空間裡，就那麼的看著，無悲也無喜。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一對狠心的老人，最終還是死在了他們的貪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