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回宮（七）

  墨蓮領命退了下去。此時的長樂宮內，楚雲深輕車熟路的在前面引路，凌兮反倒是第一次來一樣，福安道：「娘娘不知道，陛下啊，這半年都是宿在長樂宮的，這宮人們都說，長樂宮就是陛下的御書房，陛下的養心殿呢。」

  凌兮淺淺的笑了笑道：「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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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安見到她神色懨懨的，好像是有些不開心，便止住了話語，不在說話了。內務府早就送來了宮裝，華貴的織錦，流光溢彩，據說一匹便價值連城，更何況上面還繡了金線，怕是這一個裙擺，便足以一個城池的人，吃上十年了。早就有嬤嬤站在一旁，恭敬的道：「娘娘，我們來給娘娘梳妝。」

  凌兮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孩子，連日來車馬勞頓，早早的睡下了。她對著田怡道：「你看著他們睡覺，別人我不放心。」

  田怡點了點頭，楚雲深道：「一旁得偏殿，已經準備好了，以後漫兒和遠兒就住在那裡就行了。」

  福安極為有眼色，馬上讓人帶著田怡下去了。凌兮則坐在銅鏡前，任由著嬤嬤們將自己的髮髻是散開來。

  墨色的長髮，在空中盪出了一個弧線來，那嬤嬤剛想拿了篦子來，卻不想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旁邊道：「朕來吧。」

  那兩個嬤嬤一怔，但是馬上，其中的一個醒悟過來，將手中的東西呈給了楚雲深，凌兮一臉笑意的看著楚雲深的身影道：「陛下何時會了這樣細緻的功夫？」

  楚雲深坐在她的身邊道：「這些功夫，都是一早就會的，難道阿兮不知道麼？」

  凌兮本也就是打趣他，哪知道他竟然反過來打趣自己，不由得有些羞紅了臉，她任由著楚雲深幫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捋順了青絲，一旁的嬤嬤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依然是有了界定，其中一個笑盈盈的道：「陛下和賢妃娘娘當真是寵愛啊。」

  她們給凌兮梳了一個垂雲髻，髮髻低低地下垂至肩部,看上去如雲彩一般嫻雅飄逸。

  又打開了一旁的妝奩，那妝奩中璀璨奪目，一眼看過去，寶石瑪瑙珍珠，全都數不勝數，凌兮怔愣了一下道：「這些東西都是端妃娘娘準備的麼？」

  那嬤嬤笑道：「自然是了，包括那織錦，都是端妃娘娘尋了好久的面料，聽說只是進貢了一匹，端妃娘娘便讓內務府製作了這一身的衣裳，留給賢妃娘娘的。」

  凌兮隨手翻看著那妝奩中的奇珍異寶，似乎是有些失了興趣一樣，擺了擺手道：「選這個吧。衣服也換了，本宮穿不慣這樣的衣服，換了尋常的來吧，今日也只是接風宴而已，又並非是什麼國宴。」

  那嬤嬤一怔，見到凌兮素白的瘦弱的手，翻找了一陣，便找到了一個素淨的簪子，內斂奢華，凌兮看了看道：「就這個了。」

  那兩個嬤嬤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見了一些遲疑和震驚，她們從未接觸過凌兮，甚至不知道凌兮竟然是這樣的人，見到兩人遲疑，楚雲深的不滿的道：「怎麼？難道端妃的命令是命令，賢妃的命令不是命令了麼？」

  那兩個嬤嬤哪裡敢承擔這樣的罪名，忙跪倒俯身行禮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只是——」

  她們囁嚅著，凌兮出言幫著道：「好了，下去準備吧。」

  那兩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下去了，也將那流光溢彩的衣裳帶走了。

  收拾妥當之後，連個奶娃娃也睡醒了，凌兮便帶著孩子朝著太和殿的方向去了。遠遠的便能聽見隱隱的絲竹樂器之聲，樂聲綿綿，揉著夜色傳遞了過來，凌兮點了點頭道：「端妃可是擅長音律？」

  楚雲深搖頭表示不知，倒是福安在一旁道：「端妃娘娘的確擅長音律，奴才能聽見端妃娘娘在自己的宮中撫琴呢。」

  凌兮眼角湧起了一種笑意道：「雖然奏的是高山流水，可是這高山流水中卻隱藏了無盡的相思之意，也只能是十分精通之人，才能彈奏出來這樣的曲子了吧。」

  相思二字，凌兮咬的十分的重，一雙眼睛也頗為狡黠的看著楚雲深，楚雲深不禁微微的頓了頓腳步道：「冤枉——」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將眾人都逗笑了，尤其是凌兮，她心中原有的那一點點的酸澀，也被楚雲深悄無聲息的化解開了。

  兩人相攜步入了內殿，果真見到了徐瑩瑩正坐在一旁撫琴，悠揚的琴聲從自己的指尖下流淌而出。

  果真如同凌兮所說那般，帶了化解不盡的綿綿情意，凌兮笑意森森的看著她。一曲終了，徐盈盈抬起頭來，見到凌兮身上穿的，並不是自己精心挑選的那件織錦，神色微微一怔，半晌才回過神來道:「臣妾參見陛下，賢妃姐姐。」

  楚雲深嗯了一聲道：「既然是設了宴，那便開始吧，朕和賢妃都有些累了，早點結束，早點回去就寢。」這話十分的不給徐瑩瑩面子，但是徐瑩瑩好像是聽不懂楚雲深話中的深意一樣，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後道：「臣妾遵旨——」

  說著對著墨蓮點了點頭，然後頗為好奇的打量著凌兮讚嘆道：「臣妾只知道姐姐向來都是美艷無雙的，但是卻不想依舊是限制了臣妾的眼光，若是姐姐能穿上那件織錦，怕是就是那九天玄女，也不過如此了。」

  凌兮淺淡的揚起唇角來：「謝謝妹妹好意了，只不過我這人不喜奢華，聽聞那織錦只一匹，又價值千金，雖然是妹妹的一番心意，但是妹妹掌管這後宮半年來，尚且穿的樸素尋常，本宮初回宮中，就鋪張浪費，奢靡成性，如何能服眾呢？」

  一段話，竟然說的滴水不漏，讓徐瑩瑩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徐瑩瑩訕訕的笑道：「是妹妹思慮不周，想不道這裡，還是姐姐深思熟慮，妹妹只是想著，陛下寵愛姐姐，必定想將這全天下最好東西都給予了姐姐，卻沒有想到這樣做實為不妥，還是姐姐聰慧，才沒有讓妹妹釀此大錯。」

  凌兮笑意柔婉，楚雲深輕咳一聲道：「先坐下再說吧。」

  凌兮隨著楚雲深走上前去，路過徐瑩瑩的時候，偏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到徐瑩瑩的臉上依舊掛著謙卑的微笑，但是她卻細心的看到了，那唇角的微微抖動，看來這半年的時間，倒是讓她長進了不少，她不禁想到，還未入宮的時候，她就沉不住氣的找到了凌兮，耀武揚威，像是一直驕傲的孔雀，但是現在事已至此，她竟然能沉下心來，一步一步的開始為了自己謀劃，從最開始織錦，到後面的以琴為音，這樣的對手，凌兮還真的有些好奇起來。

  凌兮剛要做到自己的案旁，便聽見了楚雲深的聲音道：「阿兮，坐到朕的身邊來。」

  凌兮抬頭，正看見了楚雲深眼中堅定的光，她笑意盈盈的走過去，坦蕩蕩的坐下來，兩人相視一笑，徐瑩瑩笑容有些淡淡的，帶著一點嫉妒的道：「陛下，這恐怕是不合規矩，知道的，是知道陛下寵愛姐姐，若是不知道，怕是以為姐姐不懂規矩——」

  許是她太過於嫉妒，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果不其然，話音還未落，便聽見了楚雲深威嚴的聲音道：「那朕便告訴大家，朕是寵愛的阿兮的便可，福安，傳朕的旨意，冊封凌氏為賢貴妃，待皇后之職，端妃輔佐賢貴妃協理後宮諸事。」

  福安臉色微微的變了變，但是他的反應卻是極快的，馬上接口道：「奴才遵旨。」

  徐瑩瑩眼中的淚光確實再也忍不住的掉落了下來，她忙借著俯身領旨的動作，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樂曲聲漸起，舞姬曼妙的歌舞，在大殿之中旋轉飛躍，像是一隻只翩躚飛舞的蝴蝶，兩個孩子也嫌少的沒有吵鬧，反而十分好奇的睜著大眼睛盯著殿中的歌舞看，徐瑩瑩已經從方才的震驚和委屈中迴轉過神來，她笑著道：「小皇子和小公主真的是可愛，只是不知道，陛下可是賜了名字？」

  楚雲深淡淡的道：「楚修遠，楚漫兮，是慧覺大師賜的名字。」

  徐瑩瑩好奇的道：「可是萬國寺的慧覺大師？那可是得道的高僧，能得高僧賜名，還真的是榮幸，臣妾相信必然是能保佑兩個孩子一生平安，逢凶化吉的。」本也是奉承的話，但是在楚雲深聽來，卻有些不高興的道：「朕的孩子，怎麼能遇見兇險，這逢凶化吉的事情，怕是不合適吧。」

  徐瑩瑩沒有想到楚雲深竟然在意這兩個孩子到了如今的地步，她訕訕的道：「是臣妾說話不當。還請陛下和賢妃姐姐不要介意。」

  凌兮淡淡的啜飲了杯中的酒水道：「陛下，誰這一身能順心遂意呢？就算是你我，也不是歷經了艱險，才到了現如今的地位麼？再說，只有歷經了風雨，才能長大成人，獨當一面不是？」

  她十分的隨意，和楚雲深說話都以你我相稱，這樣的話，在徐盈盈看來，不能說不艷羨。

  一場接風宴，便在這樣看似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凌兮和楚雲深拒絕了轎攆，漫漫的朝著長樂宮走去，凌兮看著滿天璀璨的星子道：「你記得那個時候，我們依偎在皇子府的院子中看著滿天的繁星，現在我們在這宮牆中看著滿天繁星，好像他們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楚雲深道：「是啊，無論世事如何的變遷，唯獨這些星子好像亘古不變一樣，不過阿兮你放心，我對你永遠都不會變，你永遠都在我心上，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