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薨(二)
2024-06-03 15:23:58
作者: 柒姑娘
見到皇后又拿出這件事情來說,楚景行臉色越發的難看,但是顯然皇后也並不想提及這件事情,或者是因為這件事情同楚景行爭吵。
最終,還是楚景行道:「那我親生父親是誰?」
楚景行近乎是執拗的看著皇后,但是對於這件事情,皇后卻好像並不願意再談,她深吸一氣道:「好多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你便是,也只能是大楚皇子,知道了麼?」
不知道是不是飲了酒的原因,皇后此時顯得十分的疲憊,但是楚景行對於這件事情確是適中耿耿於懷,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想起來一個人來,他道:「是魏秦吧。」
皇后臉上的神色頓時便僵在了臉上,好像是一張由著上好的工匠刻畫上去的一樣 ,她手指微不可見的顫抖著,她慌忙的垂下了眼帘,遮擋去了眼底的悲痛。
見到皇后這個樣子,楚景行便斷定了自己的猜測,他道:「怪不得,他寧願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給天子下藥,有怪不得,為了我占卜星術,預測紫薇星臨世,怪不得,當日他死了你那般難過,怪不得,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只不過是我們身在局中,迷在其中罷了。」
楚景行一字一頓,似乎絲毫的不在意自己的話會不會刺痛皇后的心,皇后坐在上首道:「對,就是魏秦,他為了我都能在給皇帝的藥丸中動手腳,但是那個你十分仰慕的父皇呢?高高在上,除了會跟別的女人尋歡作樂,他還做過什麼?他又何時盡過一次當丈夫,當父親的責任?」
楚景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是平靜了下來,他有些嘲諷的看著皇后道:「父親?丈夫?」
多麼可笑的稱呼啊,他撿起了地上的長劍,倏地一聲收回了劍鞘中,道:「我不是他的孩子,你也不是一個忠貞的妻子,現在反過來說他沒有盡到責任,未免太過於可笑了。」
皇后冷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景行認真的盯著皇后的眼睛道:「我的意思很簡單,我為了是你和別人的男人的野種,而感覺到羞恥。」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了。只留下殿內的皇后。身後東西摔落的聲音像是一首鏗鏘的琴曲,但是奏的卻是戰歌。
殿外的老太監嚇得不敢進去,他偷眼看了楚景行一眼,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現在皇后和他幾乎是一樣的暴戾,若是還想要活命的話,怕是現在最好像是一個啞巴一樣。
「我父皇現在在哪裡,我想去看看——」那老太監看了看殿內的皇后,咬了咬牙,似乎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入日後坐在高位上的人是誰,他自然也是看的清的,該跟著誰,自然也是清楚的。
想明白了啊, 他沉聲道:「大皇子跟著老奴來吧——」
兩人繞過了一處宮殿,便到了一處十分安靜的所在,這宮殿雖然十分的冷清,但是卻一塵不染,顯然是經常有人打掃的緣故。
楚景行道:「這不是之前蕭貴妃的宮殿?」
那老太監顯然已經是宮裡面的老人了,之前一直跟著王全手下做事,現在王全倒了,自然也該輪到了他上位了,他是宮裡面的老人,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輕車熟路的。
「皇后娘娘——」他突然提起了皇后,果然見到了楚景行臉色一變,他忙到:「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只不過是顧慮道陛下或許更想要呆在這,便讓奴才們,將陛下送了過來了。」
楚景行似乎也不想要和他說這麼多了,轉身便進了去,整個宮殿,只遠遠的在門口掛著一盞風燈,隨著風不斷的搖曳擺動著,好像下一秒就要熄滅了一樣,正像是苟延殘喘的楚皇一樣。
門口站著兩個人,他們都是宮裡面的老人了,見了楚景行,兩人紛紛的跪下行禮道:「參見大皇子——」
楚景行站定了,看向了裡面問道:「我父皇——陛下休息了麼?」
他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再說父皇兩個字,只覺得好像是特別的酸澀艱難。
那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道:「回稟大皇子,還沒有,陛下緊些時日休息的並不好,夜間總是被噩夢驚醒,現在更是能不睡就不睡。」
楚景行蹙了蹙眉:「叫太醫了麼?」
那兩人的神色也變的為難的了起來,顯然就是任由著楚皇保持著現在這樣的狀況。
楚景行自然也知道,這是皇后的意思,索性便不再說話,越過了兩人走了過去。
推開門,見到室內竟然連一盞燭火都沒有,一股腥臭的味道隨著楚景行的動作涌了上來,藉助著門口風燈,楚景行看清了屋子裡面的陳設,和宮外的一塵不染想必,兩者之間簡直是天差地別,只見到楚皇癱坐在椅子上,盯著一個方向出神,雖然現在是晚上,但是藉助著燈光,隱約的能看清那東西是一幅畫,但是至於那畫面上到底是什麼,變看不清楚了。
兩名下人點了燭火,室內才變得明亮了起來,地上散落著殘羹冷炙,甚至還有老鼠在上面爬來爬去,這就是方才楚景行聞到的味道的來源。
他許久沒有進宮,卻不知道楚皇這竟然,在宮中當差的人,一個個都是十分的伶俐的,見到了楚景行變了臉色,馬上跪倒在地上,沉聲道:「奴才該死,只不過是因為陛下一直不想吃飯,奴才們送來的東西全都被打翻了,奴才們也是沒有辦法。」
楚景行冷冷的掃視了那人一眼,那人本來還想要辯解的話,便全部都咽了下去,楚景行道:「收了。」
那兩個人忙應了一聲,下去的打水的打水,清理的清理,就這樣忙乎開了。
皇后身邊的老太監見到楚皇的這個樣子也有些不忍,他走到了皇帝的身邊,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乾淨的毛巾,幫著楚皇擦拭著手上身上的污漬。
突然從自己的身邊伸出了一隻手來,正是楚景行,他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只是說了一聲,我來吧。
楚景行半蹲在皇帝的身邊,像是照顧尋常老人一樣,幫著楚皇擦拭著。
楚皇的舌頭已經別割掉了,手筋腳筋也被挑斷了,只不過他眼睛還是看得見的,心中也是明朗的。
下人們動作麻利的收拾好了,都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楚景行半跪在楚皇的面前,他一直想不通,自己應該是最像是楚皇的人,相比於楚雲深的婦人之仁,他們之間的共同點才是最多的,但是他還是想不通,為何這樣的自己一直不被楚皇喜歡著,為何楚皇只是喜歡自己的弟弟。
或許今天他才知道答案,他用毛巾仔細的擦拭著楚皇的手,道:「父皇,其實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魏秦必須死是不是?」
楚皇的手不著痕跡的抖了一下,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但是這一切,楚景行好像是沒有注意過一般,他道:「父皇,你知道麼?從小,我最羨慕的兩個人,一個是星兒,一個便是雲深了,星兒活潑好動,闖了不少的禍事,但是您對她的寵愛 ,是能看的見的。而雲深呢?他倒是同您不太親厚,但是您眼中的傷心,我也是看得見的。所以我想要彌補這樣的空缺,但是無論我如何做,好像都不能引起您的注意,您對我也十分的好,但是哪種好,和您對大臣沒有什麼區別。」
他低聲的說著 ,像是一個小孩子在尋求大人的關注一般,楚皇呼吸變得緩緩的,楚景行又道:「所以我一直心中都不平衡,為什麼本來是母后給我求的皇妃,你要留給雲深,現在您變成了這樣,仍舊不想說出依照和玉璽的位置。」
楚景行突然笑了一下,笑著笑著,眼淚都出來了,他道:「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您早就知道了我不是您的兒子——對不對?」
楚皇嘆息了一聲,借著室內的燭光,看向了掛在牆上的畫像,那是蕭貴妃, 楚雲深的生母,皇后命人將畫像掛在那裡,就是為了讓楚皇看著,或者說讓蕭嫣兒看著楚皇如今落魄的樣子。
她是恨他的,哪怕她早已經不愛他了,但是她還是恨他的。
楚皇突然伸出手,顫抖的拍了拍楚景行的肩膀,他對這個孩子還是有些愧疚的,哪怕他真的不是自己的兒子,甚至是對皇后,也是愧疚的,這般暗無天日的關了這麼久,楚皇倒是真得認真的想了很多,或許從一開始,他們 就錯了,所有人的人生軌跡便是錯的,他的,皇后的,蕭嫣兒的。
或許一開始他要是能堅持自己,不那麼匆忙的取了皇后,或許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嘆了一口氣,轉動著輪子走到了蕭嫣兒的畫像前,仰起臉來看著畫中人笑顏如花,他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楚景行站在一旁,看著楚皇,突然,一柄劍從楚皇的身後刺入 ,又從胸前穿出,貫穿了整個心脈,楚皇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回頭,之見到楚景行的臉上滿是愧疚的神色,他臉上是淚痕,看著手中的劍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道:「父皇,既然今世我們做不成父子,那便是來世吧,我一定做一個讓你驕傲的好兒子。只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回不了頭了。」
楚皇死又不甘心的緊緊盯著楚景行,就這樣,沒有了聲息。
楚景行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門外服侍的人聽見了屋內的哭聲,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又不敢上前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