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定情（二）

  這個時候，只是聽見了咕嚕咕嚕的一陣聲音，凌兮臉色一紅，原來是肚子餓了，楚雲深勾起嘴角，凌兮一個眼風掃了過來，楚雲深連忙正襟危坐。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表情，認真的說到：「我看外面天色已經晚了，我在那水潭裡面捉了幾條魚，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凌兮好奇的看著楚雲深說到：「你還會烤魚？」

  楚雲深說到：「那是自然，我烤魚的手藝一絕，我告訴你，哪裡的魚最好吃。」

  凌兮也被楚雲深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一點，然後眼睛亮晶晶的問道：「魚嘛，都是一樣的，哪裡還分地方？」

  楚雲深用凌兮的那把短匕首，熟練的剖開了魚腹，一邊清理一邊說道：「要說好吃，那肯定是相國寺的魚最好吃，每次去我都會捉一條來吃。」

  

  說起相國寺，凌兮就想起了那個如同謫仙一般的人，她無奈的說道：「你同慧覺師傅交好，這在佛寺殺生的事情，也就你做的出來。」

  楚雲深偏過頭，衝著凌兮狡黠一笑。

  凌兮被楚雲深的笑容晃了眼睛，她不自覺地偏了偏頭，反倒是楚雲深沒有注意到凌兮的異常，自顧自的說到：「我那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強詞奪理。」凌兮笑罵了一句，這個時候，楚雲深已經收拾好了手裡的幾條魚，從山洞的一角，拾了一些乾柴，點燃後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個錦囊，凌兮定定的看著楚雲深的動作。

  只見到楚雲深打開那錦囊，裡面竟然是一些佐料，凌兮啞然失笑，看起來放蕩不羈的三皇子，竟然會隨身帶佐料。真是出乎凌兮的意料。

  楚雲深架起了火，不多時，凌兮就聞見了一陣香味，楚雲深一臉得意的看著凌兮說到：「你算是有福氣的，星兒好幾次都想讓我烤給她吃，我都拒絕了。」

  凌兮看不見外面，但是憑著感覺也知道外面的天色快要黑了，自己和楚雲深掉下這懸崖快要一天了，但是還是沒有人查到這裡面，凌兮自自己的懷裡摸出了一個哨子，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一下。

  但是凌兮腹部受傷，根本用不上力氣，那哨聲也極小，凌兮有點懊惱的皺了皺眉頭，這樣的聲音，阿羽一定是聽不見的。

  凌兮只好暫且把那哨子收到了自己的懷裡，這個山洞被火光照的明亮溫暖，凌兮心情倒是有點放鬆，仿佛回到了自己和師父師兄外出遊歷的時候。

  楚雲深看著凌兮手裡的動作，這個凶丫頭身上，有很多神秘的事情，他突然問道：「你能給我講講你原來的生活麼？」

  許是凌兮狀態比較放鬆，對於楚雲深的問題竟然也不排斥，她陷入到了自己的回憶裡面，淡淡的說到：「我出生的時候，我母親因為難產而死，我師父恰巧路過，看我命理不好，就把我帶出了府。」

  這些楚雲深都是知道的，他翻了翻魚身，看了看火候差不多，然後拿了一條比較小的魚走到了石床的旁邊，交給了凌兮。

  凌兮接過那魚，繼續說道：「後來，我就被師父帶回了月霞山，師父教了我很多的東西，從宮廷禮儀，到奇門遁甲。」

  凌兮絲毫沒有隱瞞，因為這些都是楚雲深看過的，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撕那魚肉，卻不想那肉正是燙手的時候，凌兮被燙的猛地縮回來了手。

  楚雲深猛地拉過了凌兮的手，凌兮被楚雲深的動作驚了一跳，只見到楚雲深一臉認真的執著凌兮的手指，凌兮此時白皙的手指已經被燙的翻了紅。

  「怎麼這般莽撞！」楚雲深嘴上埋怨著，然後突然他張口含住了凌兮的手指。

  凌兮只是感覺到手指上一片溫熱，她臉色通紅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卻被楚雲深緊緊的握住，楚雲深含糊不清的說到：「要是不想手指氣泡，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著。」

  凌兮一時不動了，楚雲深含了一會，然後輕輕的吹了一下，凌兮感覺到手指倒是有點清涼，倒不像剛才那麼疼痛了。

  楚雲深伸手接過了凌兮手裡面的魚，然後伸手撕了一小塊下來，放在唇邊吹了一下，遞到了凌兮的唇邊。

  凌兮無奈，只好張開了櫻唇，小口的吃了下去。

  「嗯！好吃。」凌兮忍不住的感嘆道。

  楚雲深一邊幫著凌兮撕著魚肉，一邊得意的說到：「難道你以為我剛才是在說大話麼？對了你剛才的事情還沒有說完呢。」

  凌兮又輕輕的咬了一口，楚雲深遞過來的魚肉，她想了想說到：「也沒有什麼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我到了十五歲，師父說我要回來了，就將我送了回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凌兮眼睛裡面光好像熄滅了一般，楚雲深看著凌兮的樣子，突然感嘆道：「我其實很羨慕你，至少你有過一段很無憂無慮的時光。」

  凌兮想要問楚雲深為何這麼說，還沒有等到她說出口，楚雲深就自顧自的說到：「我並非皇后親生，皇后也並非視我如己出，而是恰恰相反，她恨不得我死。」

  凌兮心頭好像閃過社麼一般，她突然想起那天楚雲深被暗殺的那次，皇后一臉焦急的前去查看，還有陛下的反應，她震驚的抬頭：「你是說那天那些人？」

  楚雲深點了點頭，補充說到：「不止是那天的事情，第一次你我見面的時候......」楚雲深眼神裡面突然多出了一些戲謔，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和凌兮的狀態，讓他感覺自己和凌兮像是一對老友一般，在回憶往事。

  楚雲深苦笑一聲，說到：「沒有想到吧，母儀天下的皇后，高高在上，缺連一個皇子都容不下。」

  凌兮不知道說什麼，她突然伸手握住了楚雲深的手，想要藉此方式給楚雲深一點安慰，凌兮的手小小的，軟軟的，像現在楚雲深的心一樣。

  凌兮親聲的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母妃是蕭貴妃，但是我三四歲的時候，她突然患病，從此一病不起，父皇差不多尋遍了天下的名醫名藥，都沒有治好母妃的病。」楚雲深仔細的回憶著，時間太過久遠，他已經快要記不清自己母妃的樣子了。

  他只記得一個面容蒼白的女人，臉上還是溫婉的笑容，小小的他伏在自己母妃的床榻前，鬧著要她起來陪我自己玩。

  母妃只是輕柔柔的笑，然後輕撫著自己的頭，說到：「深兒，你要乖，等母妃好起來，母妃就帶你出去玩。」

  但是話還沒有說完，楚雲深就見到了蕭貴妃突然猛烈咳嗽起來，身旁的宮女大聲的喊著太醫，自己被嬤嬤拉到了一邊，小小的他就站在宮中的一角。

  看著宮裡的人忙成了一團，母妃咳嗽不止，突然她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到了那床榻的帷幔上，點點暈開，像是展開的朵朵梅花。

  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甚至忘記了哭，這個時候蕭貴妃抬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楚雲深，眼神裡面複雜不舍，縱然現在楚雲深已經快要記不清蕭貴妃的容貌了，但是他還是記得那眼神。

  多年之後的他才明白，那眼神裡面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擔憂，她深知這個宮廷裡面腌臢齷齪，但是她缺不能站在他的身邊護他周全。

  皇帝和太醫都來了，整個太醫院的人或許都出動了，人來人往，但是每一個人的臉上的神色都是那麼相似，灰敗驚恐。

  整個宮殿裡面瀰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氣氛，他聽見了皇帝在暴怒，皇帝把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然後他像是一頭狂暴的獅子一般吼到：「要是今天，貴妃有什麼三長兩短，朕要你們陪葬。」

  小小的楚雲深甚至還不明白皇帝話裡面意思，但是他隱隱的知道，母妃要離開自己了，這個意識，讓楚雲深突然放聲大哭，再這個寂靜的宮殿裡面，顯得十分突兀。

  皇帝聽見了楚雲深的哭聲，一下子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這一天終於來了，那一瞬間就好像是老了十歲一般。

  這個時候一個宮女眼眶微紅，聲音哽咽的說到：「陛下，娘娘想見您還有小皇子。」

  嬤嬤聽見了，連忙抱著楚雲深往皇帝那裡走去，皇帝點了點頭，然後蹲下身子，扳過楚雲深小小的身子，大大的手掌微微用力，楚雲深能感覺到皇帝在顫抖，皇帝嚴肅的對著楚雲深說到：「深兒不哭，你母妃累了，我們要好好的和她說說話，好不好？」

  楚雲深小聲的抽噎著，點了點頭，皇帝拉著楚雲深的小手，走到了蕭貴妃的床榻旁邊，蕭貴妃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做起來了，皇帝親自扶她起來，她依舊是那副溫柔的樣子，眼睛裡面蓄著淚水，她笑著說道：「陛下，你不要怪他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也是知道的，他們盡力了。」

  皇帝給蕭貴妃整理了一下被子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救你的。」

  「好啊，臣妾等著。」蕭貴妃說完這句話，眼睛裡面的淚水確是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了下來。皇帝的眼睛也紅了，但是多年身處高位，讓他不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展現在眾人的面前。

  蕭貴妃看著站在一旁的楚雲深，然後招了招手，楚雲深邁著小小的步子到了蕭貴妃的身邊，皇帝親自把楚雲深抱在身上，蕭貴妃就這樣一遍一遍的看著楚雲深，她伸手一點一點的描摹著楚雲深的眉眼。

  好像是想要楚雲深牢牢的記住一般，許久她才滿意的笑著說道：「陛下，深兒越來越像你了。」

  皇帝低頭看著一臉懵懂的楚雲深，小臉已經哭花了，感嘆道：「是啊，深兒是這幾個孩子裡面最像朕的。」

  「陛下能答應臣妾，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您都能護深兒周全麼？」突然蕭貴妃正色的說到。

  說完這句話，她又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母妃........母妃......」楚雲深不知所措的看著蕭貴妃大哭，但是蕭貴妃縱然咳嗽不已，但是她還是死死的盯著皇帝的眼睛。

  皇帝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回答，他點了點頭：「朕答應你！」

  此話一說，蕭貴妃的神色一松，嘴角卻溢出了一絲鮮血，朝後面倒去。

  皇帝一把將蕭貴妃抱在自己的懷裡，此時蕭貴妃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一絲生氣，但是皇帝好像察覺不到一般，他像是平常一般柔聲的對著蕭貴妃說到：「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你，你正躲在御花園的後山，給一隻小兔子清理傷口。」

  皇帝伸手輕輕的幫著蕭貴妃整理額前的秀髮，一邊溫柔的說到。他伸手拉過正在哭泣的楚雲深，對著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到：「你母妃累了，你不要哭，不要吵到她，來人，把小皇子帶下去。」

  外面一直候著的宮人連忙把楚雲深抱了出去，後來聽宮人說，皇帝在蕭貴妃的寢宮整整待了一天一夜，也是皇帝第一次登基以來，荒廢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