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兩下悵惘難開言（五）

  這些年來一直孤身一人，心中亦念著那一份舊情，莫非……

  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由得又是猛烈一顫，整顆心都已然激動了起來，甚至連雙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他眼眸之中的光，盡數聚攏在了那女孩的臉上，慎聲對其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親是誰，他在哪裡？」

  天真的女孩自然是問什麼便回答什麼，她用著那輕軟地聲音說道：「我叫黎盼君，媽媽說我的爸爸叫黎淮安，他在哪裡我不知道，媽媽也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有見過我的爸爸。」

  聽著那女孩的話，離淮安的心是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所擠壓住了一般，重重地甩開並重重的落下，叫他沒有迴旋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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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克制不住的顫抖，再一次對那女孩問道：「你今年幾歲了？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女孩如實說道：「我今年六歲，我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三。」

  六歲，七月二十三……

  七年之前，他們與漢州一別，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算著時日，恰恰好是她所出生之日，一分一毫都沒有差距。

  果然啊，自己所料的果然沒有錯，這個女孩，就是自己與他的女兒呀。

  他竟未曾想，當初自己決絕地將她送回彬川，當時她的腹中已經懷有了與自己骨肉相連的血脈。

  這些年來，她一邊殫精竭慮地為著組織的工作奔忙著，一邊又要獨自一人撫養著這個沒有父親的女兒，可見這些年來她受了多少常人難以忍受的辛苦？

  而這七年來，自己竟然都不知曉這個女兒的存在，錯過了她的出生，錯過了她的成長，錯過了太多太多，已經在無形之中造成了這一生都無可彌補得了的遺憾。

  此一刻，他的腦海之中是一片被團團雲霧所包裹住的混亂，這一記巨大的雷霆，從他的身上辟身而過，竟讓他有些無法招架得住。

  「黎盼君，你叫黎盼君……」望著女孩那清秀可愛的容顏，他在口中默默地呢喃著。

  她姓黎，姓黎啊，他的名字前所冠上的是自己的姓氏啊。

  即便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未曾在她的身旁，即便當初自己決然送他離開，可他這些年來卻從未怨恨過自己。

  哪怕是自己缺席了她這麼多年的歲月，她卻仍然給女兒冠上了自己的姓氏，她從未有一刻放棄過與自己重逢的心愿。

  他不敢想像這七年來的日日夜夜，他一個人守著，這不知年月的歸期是如何度過的。更不知這些年來，她是憑藉著什麼力量堅持下來的。

  又見得那盼君嘟了嘟小小的嘴巴，繼續同他講道：「是啊，叔叔，我的名字叫做盼君，是媽媽給我起的名字。」

  「媽媽說盼君的意思就是盼君歸來，媽媽在我的名字上寄託著對爸爸的念想，只要經常叫我的名字，就能夠把爸爸等回來。」

  「可是媽媽已經等了爸爸好多年了，到現在也沒有等到爸爸。」盼君又撅了撅嘴，小小的臉頰上滿是困惑和不解，「媽媽總和我說，只要我乖乖聽話，爸爸就會回來看我和媽媽的。」

  「可是盼君一直都有好好聽媽媽的話，好好聽阿婆和白姨的話，為什么爸爸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小小的女孩望著黎淮安閃爍著那一雙純摯無邪的大眼睛，並天真地對他問道：「叔叔，你說我爸爸他會回來嗎，他是不是不要我和媽媽了？」

  盼君這一句天真無邪的問話，再一次深深地刺痛了黎淮安的心，妻女尚在面前卻無法相認，他從未有一刻如此這般恨自己。

  「盼君，你爸爸他不是不要你和媽媽了。」他深深地搖了搖頭，並用雙手按在了盼君的肩膀上，凝望著他那純真無暇的面孔，眸底泛起了一層沉沉的無奈哀傷，對其深深而道：「你爸爸他比任何人都愛你和媽媽，他也時時刻刻的想著與你和你媽媽團圓。」

  「如果他見到了這麼可愛的盼君，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他遠在千里之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兒。」

  他的心已然被那如驚濤駭浪般席捲開來的疼痛所包裹了住，吸了一下鼻子，又將眸光垂了下來，聲音之中有無可奈何也有愧疚與痛，「只是他的身上肩負使命，他有太多迫不得已的苦衷，在家國面前無法去考慮自己的兒女情長之事，所以他沒有辦法與你和媽媽團聚。」

  「但他時時刻刻都在努力著，努力著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努力用自己的一腔熱血來為國盡忠。等到他將所有的使命都完成之後，他一定會回來見你和媽媽的。」

  「叔叔，你說的是真的嗎？」聽得此言，盼君的眼睛一亮，閃爍出了一抹欣喜之色，「爸爸，他真的會回來見我和媽媽的嗎？」

  「當然。」黎淮安將頭抬了起來，目光之中帶著如翠竹山松一般的堅定不移，並拍了拍盼君的肩膀，「他此生唯一摯愛之人，只有你媽媽。哪怕是要歷經千難萬險，他也一定會穿梭過風雨，回來與你媽媽與你相守在一起的。」

  「太好了，那真的是太好了。」盼君歡喜地拍起了小手，歡呼著而道：「爸爸回來了，盼君就再也不是那個沒有爸爸的小孩了，媽媽也不會因為思念爸爸而難過了。」

  小小的女孩臉頰上的欣喜，是她對那素未謀面的父親最深刻的期盼，那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是那與生俱來，任憑千山萬水也阻擋不住的力量。

  但她卻永遠也不會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父親，此時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只是無法聽到他親口喚一聲「爸爸」罷了。

  「哎，叔叔，你是怎麼知道我爸爸他一定會回來的？」這聰慧的女孩好似想到了什麼，就帶著些疑惑地看著黎淮安，「叔叔，你認識我爸爸嗎？」

  「我……」盼君這一句天真的問話倒令黎淮安語塞了住，不知該從何所言。

  望著這女孩兒這一雙靈動的眼眸，她的心中再度環繞起了層層酸澀與苦澀，叫自己如何同她去言，她的親生父親就在她的面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