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雲變幻落彬川(一)
2024-06-03 12:16:23
作者: 沉璧影
民國27年,彬川,滄浪海渡口。
暗淡的天光透過破曉的天際,與那翻滾的浪花融為一體,昏暗之中,隱隱寥落了一絲微細的光亮。
一艘巨輪在那浪花翻湧著的海面緩緩行駛著,不知何時才能抵達岸邊。
船艙內,船客熙熙攘攘,皆是要去往九州最繁華的彬川口岸。
坐在艙內,傅聆音不覺身感陣陣寒意,將那毛呢大衣向領口攏了攏。復又輕輕撩開船簾,放眼望向那水天一體的天際,目光中帶著些或淺或淡的蒼茫。
「小姐,快到夫人信中所說的彬川了吧?」坐在她一側的丫鬟娉婷為她整了整衣衫,望向那忽明忽暗的岸邊,眼中閃爍著絲絲好奇。
傅聆音只是輕輕點頭,眼中窺探不到什麼喜怒之色,聲音也是波瀾無驚,「嗯,午時之前就能夠到了。」
「太好了,小姐,咱們主僕兩人終於能有著落了。」娉婷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爍著一抹泛著希冀的光,「還好夫人在彬川有這樣一個姐妹,能夠接濟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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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府上出了這樣的變故,要是在這邊沒有什麼親人可以投靠,咱們主僕兩人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娉婷,你切記。」傅聆音轉過了頭來,目光落到丫鬟娉婷的身上,含滿了肅意,並慎聲叮囑:「到了黎家,務必恪守本分,我們是寄人籬下之人比從前在家中,絕不能有一點逾矩。」
「另外。」他的聲音微微一停頓,那如泉水的眸中閃過了一抹利意,握著行李箱的手,不由自主收了緊,聲音也更添了些凝練,「記得我們到彬川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此事絕容不得有半點疏忽,千萬不能夠讓任何人知曉,便是姨母也不可。」
說罷,她又深吸一口氣,眼中映起了一縷淡淡的悲愴,卻又很快被他眸中的堅毅所引了去,「傅家如今只剩下我一個女兒了,既然查到那罪魁禍首就在彬川,便決不能容他肆意逍遙。」
「是,小姐。」娉婷也肅起了面色,慎聲應道:「奴婢定當將小姐的囑咐謹記於心。」
傅聆音點了點頭,沒有在言語,只是默默望向窗外的海浪,眼波隨著那浪花的翻動而流轉。
「閃開閃開,少廢話,把財物都給我拿出來!」
「別不識相,統統都給我閃開!」
黎明將至時分,船艙內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嘈雜聲,那原本平靜的輪船也不由得搖搖欲墜了起來。
「這怎麼回事啊?」聽得這聲音,娉婷不禁有些發慌。
傅聆音也深感不妙,剛從座椅上站起身,便覺得失去了身上的重力,整個人向後一傾。
「小姐小心!」娉婷一驚,連忙扶住了傅聆音。
然在她邁步過去的那一瞬,卻不知觸碰到了何人,頓時之間便被一股強硬的力量給甩了出去。
「滾!」一生充滿暴戾的呵斥聲從耳畔傳來。
「少在這攔老子的路,否則老子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只見一男子帶著黑色的面紗罩住了半邊臉,只留出了一隻眼睛,另半邊臉皆是凶神惡煞之色,袒胸露乳的模樣分外粗魯,瞧這模樣,定是常年駐紮在這海邊尋釁滋事的海盜。
「啊!」娉婷不由得嚇得發出了一聲驚叫。
「娉婷!」傅聆音也不禁一驚,上前去將娉婷扶了起來,卻又經過了那男子的身側。
「別在這擋老子的路……」那海盜剛欲發怒,卻在傅聆音轉過頭的那一剎,剛好瞧見了他的面容。
但見她容顏清麗且身材窈窕,他的話未出半便收了回去,頓時之間那一隻眼中泛起了一股色意。
「哎呦,這船上還有這等姿色的美人!」說罷,他便色迷迷地伸出了一隻手,欲要觸碰傅聆音的面頰。
傅聆音頓感一陣不適,皺起了眉頭,並推開了他的手臂,不肯讓他觸碰到自己分毫,「起開!」
「哎呦,這小丫頭還挺有脾氣,是不是?」那海盜霎時之間被她激怒,當即便擼起了袖子,並掐住了她的脖子,「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多久,今兒我非讓你長長教訓不可!」
說罷,他便將傅聆音的身子抵在了那船艙的牆壁上,傅聆音的身材纖瘦,自是抵不過他的力量,整個身子觸碰到了那牆壁,就是覺得一陣痛感襲身。
「讓老子好好教訓教訓你!」說著,他便欲要去解傅聆音的衣領。
「走開,別碰我!」驚恐之中,傅聆音極力去反抗,可奈何自己的力量終歸無法掙扎得過。
「哎呀,小姐來人吶,快來人吶!」娉婷已然嚇得變了面色,卻也無能為力,上前只能大聲的呼救著,渴望得到救援。
有海盜入船,船艙之內已是一片紛亂,自是無人理會被海盜所非禮的傅聆音。任憑她怎樣呼救,都無濟於事。
「滾開!」忽而聞得一個強有力的男子聲從一側傳來,那海盜在猝不及防間挨了重重一擊拳腳,方才鬆開了傅聆音的衣領。
「小姐!」娉婷忙上前去護住了傅聆音,萬幸一切來得及,他未曾對傅聆音做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
「哎呦!」那海盜扶著自己的臀部發出了一聲刺痛的呻吟,回過頭來,不覺頓起怒色,「誰敢踹老子,不要命了嗎?」
但見站在面前的是一個身著黑色大氅的青年男子,劍眉星目且稜角分明,眉眼之間眷,刻著幾分寒意。
他開口,聲音之中也透著森冷,「船艙內公然調戲女子,你不覺得可恥嗎?」
「哼,老子的事還容不得你來管,敢踹老子,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那海盜漲紅了臉色如同一匹猛獸一般,朝著這青年男子襲來。
這青年男子卻不動聲色,似乎早有應對之計,在這海盜尚未觸碰到他時,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唉喲喲,疼疼疼!」那海盜痛的齜牙咧嘴,全沒有分毫分身的力量。
那青年男子只是淡定地勾了勾唇角,未有絲毫將他鬆開的跡象,他好似自有對策,只是輕輕用了一點力,便叫那海盜痛得如同骨碎。
幾分鐘過後,當那海盜已然痛得大汗淋漓之時,他方才將其鬆開,冷冷地道出了一句,「給我滾遠些,別再讓我看到你!」
那海盜被他甩開後,仍然沒有解除手腕上的痛意,縱然心有不平,卻也不敢輕易回擊,只是訕訕地丟下了一句,「算你狠,我們走著瞧!」便灰溜溜地逃之夭夭。
「小姐,你沒事吧?」娉婷安撫著傅聆音,她緩歇了片刻,方才穩下了心神。
結束了這一場紛亂後,她這才與那男子的目光對視了上,那男子的眸色頗為複雜,情嶺之中,也帶著絲絲的陰鬱,教人琢磨不透。
「多謝……」傅聆音剛開口要道謝。
而那男子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刻,尚未聽她所言半句,便轉身而去。就這樣決然離去,未曾留下隻言片語。
「哎,這位先生!」娉婷欲要追出去,可在這一片紛亂的船艙之中,卻尋覓不得他的半點影蹤,就這樣消散在了人海茫茫。
「小姐,你說這人好奇怪啊。」娉婷只得折了回去,退回到了傅聆音的身側,頗為不解地呢喃了一句,「救了人,還不肯聽咱們道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傅聆音未曾多言,只是望著那男子走開的一側,瞳孔之中溢出了一縷複雜之光。
相逢即是有緣,可旁人心中所思所想,自己又安能揣測得到。
午時剛過,那停泊在了彬川的口岸,傅聆音出了船艙,和娉婷一同按照信上所指明的位置去往了姨母家所住的黎公館。
她身著一件藏藍色風衣,手中提著那皮質拎包,一步又一步,走在這繁華老街之上。
抬頭間,望見的是一座豪華的歐式建築。那建築足足高有四五層,法式的設計風格,既有古樸又裝置著典雅,門前掛著一方牌匾,大大的寫著「黎公館」三個字。
「您是傅表小姐吧。」一位女僕聽將門打開,將她迎了進來,對她的態度亦是極具恭敬,「小姐您請進,夫人正在屋子裡等著小姐,小姐隨奴婢來吧。」
「有勞了。」傅聆音應了下來,隨著那女僕一同走了進去。
只見一婦人身著一件花色旗袍,輔以銀絲披肩,梳著時興的電燙捲髮,小口小口地品著桌上咖啡。
「夫人,傅小姐到了。」那女僕帶著傅聆音走到了婦人的面前。
「你來了啊。」那婦人抬起頭,滿面透著的皆是雍容華貴,便是其表姨母,黎家續弦杜雅珍。
「姨媽。」傅聆音微微頷首,向婦人致意。
「呦,這是誰來家裡了?」傅聆音的話音剛剛落下,便聽到了一個語調上揚的聲音入耳,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便是未曾面見容顏,亦從這語調之中得意聽到那一絲玩世不恭的意味。
回眸間,只見一身材頎長男子緩緩走進了餐廳,高高仰起了頭,那聲音之中之中亦透著桀驁不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