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把我埋在邊沙
2024-06-03 09:36:15
作者: 怡然
四明山的深秋,比著京城要冷一些。
天還沒放亮,沈易就已經穿好盔甲,大步走向主帳。
前日開拔,將軍上馬的時候不知道為何,竟差點一頭栽下去,這兩天更是沉默寡言。
有些不放心啊!
帳里,哪還有人影,一問才知道,他過了後半夜,便去山坡勘察敵情。
沈易忙尋去,遠遠就看到徐青山的背影,沉默的融在夜色中。
沈易走到他身側,扭過頭,四平八穩的側臉窺不出半點情緒。
「將軍,北軍避而不戰,這仗要怎麼打?」
「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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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可有應對之策?」
「沒有。」
沈易只覺得一股子寒意從腳底心伸上來。
這話……說得不應該啊!
「沈易。」
徐青山偏過臉,眼神閃了閃,「都說一功成萬骨枯,我們是將,是帥,便是死,也是死在最後的人;可你看大多數人,都是被踏在腳下的骨,包括我二叔在內。」
「好好的,將軍怎麼說這種話。」
「我想念邊沙了。」
徐青山遠眺,披上盔甲後素來殺氣騰騰的眼神褪去。
「那裡一年只有兩季,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風霜撲面,可天是藍的,水是清的,酒是烈的,牛羊是肥美的,便是人……一個個都乾淨。」
沈易被他說得眼眶發熱。
「從前我不明白,邊沙也不是年年打仗,為什麼我父親從不回來,就算我祖父的六十大壽,他也只派人送了壽禮。」
徐青山笑道:「現在我明白了,是邊沙清靜啊,回來做什麼呢!」
「將軍,回頭等仗打完了,咱們就回邊沙去,我陪將軍痛快喝酒,大口吃肉。」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回去了,如果有,我還是想回去的,哪怕把我埋在那裡。」
「將軍!」
沈易再也忍不住怒了,「大戰在即,身為一軍主帥說這話,像樣嗎?別淨扯沒煙的事!」
「是不像樣!」徐青山有些歉意地拍拍他的肩。
可有什麼辦法呢?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拿起身後的那把大刀;
重如山了!
「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如天雷般滾滾而來。
「將軍,北軍有動靜!」
徐青山大掌用力抓著沈易的肩,「記著我剛才說的話!」
指尖碰著一點沈易頸脖,他硬生生的被冰冷激了一下,「將軍,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少婆婆媽媽!」
徐青山已經衝下了山坡:「傳我的令,所有徐家軍整隊,準備迎戰!」
……
盛府。
一隻蒼鷹在晨曦中盤旋,盤旋數圈後一個俯身衝下來,落在顧長平的肩上。
顧長平從它腳上摸出一個小竹筒,倒出裡面的紙條,略掃一眼,扭頭道:「大戰開始了。」
盛二:「可是你選定的日子?」
「正是我選定的日子。」
顧長平沖盛二抱了抱拳:「二爺,這幾日叨攏了。」
盛二寡淡的臉上,一片驚色,「你這是要走?去哪裡?宮裡的事情還沒有定數呢?」
「我出城,去北軍!」
顧長平笑道:「接下來的事情,就勞二爺辛苦。」
盛二怒道:「你這又瘸腿,又受傷的,去北軍有什麼用,少了你,難不成這仗就打不成?」
這態度……
才算有了些人氣。
顧長平笑笑。
這丫頭萬事不放心上,看著是真淡,若不到關鍵的時候,逼不出那藏在內里,遮著掩著的犟脾氣。
「你笑什麼?」
盛二隻覺得惱火,明明說要照顧她,臨了臨了又跑去送死,這人果然……
不對!
他連七爺都放下了……
「你去北府是為了徐青山?」
顧長平垂眸自嘲一笑,「這聰明勁兒,越來越像一家人了。」
「誰和你是一家人!」
盛二言不由心,「你是怕他……」
「他的性子,太過剛直,過剛易折。」
顧長平抬眸道:「京中的事情交給你,我總是放心的!」
盛二咬牙:「你還真看得起我!」
「就當為兄欠你的!」
顧長平拍拍她的肩,扭頭道:「祁老頭,準備好了沒有?」
「催,催,催,催著去投胎啊,你把你臉上的皮貼好,老子就好了。」
……
日頭升起時,早朝結束。
李從厚照例留太傅等幾個要臣去御書房,剛坐定,加急的戰報便由郭長城一路飛奔送過來。
「皇上,開打了!」
李從厚面色僵了僵,道:「通知前哨,有什麼消息,立刻派人來通知朕。」
「是!」
李從厚目送郭長城離開,一扭頭見蘇太傅垂著眼睛,一臉的凝重,似乎比他還緊張,不由出聲寬慰道:
「今日是二皇子的好日子,先生不如去水惜殿……」
「皇上,孰重孰輕啊?」
蘇太傅不悅的打斷,「老臣就在這裡等著前線的戰報,哪裡都不會去!」
這話無禮到了極點,李從厚卻沒點不悅。
這才是真正為他好的人啊!
「王中,一會等席開了,你代朕去給二皇子祝個壽,也順便給禇夫人敬杯酒。」
「皇上放心,老奴一定把這事辦好了!」
「皇上,為什麼禇夫人也進宮?」蘇太傅的臉色大變。
「她窩在府中揪心兒子,擔心戰事,朕讓她輕鬆半日。」
蘇太傅默默看著皇帝,心裡多少有些泄氣。
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皇帝的心思還在這些小事、算計上面,讓人說什麼好!
……
這邊蘇太傅暗中著急,殊不知有一個人比他還急。
靖寶已經急得快瘋了。
兩天時間,她拖著個發熱頭疼的身體,沒事就在院裡溜達,只盼著有人再往她手裡塞紙條。
哪知,這人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下一步要怎麼做?
顧長平下面是什麼計劃?
她半點不知道!
「靖姑娘,時辰不早,該去蘇妃娘娘那裡了!」
「知道了!」
靖寶心裡突然升出幾分希望。
會不會是那人找不到機會給她遞信?
會不會這會就等在去水惜殿的路上?
讓靖寶不敢相信的是,她走一步看三步的到了水惜殿門口,竟沒碰到一個上前與她說話的人。
腦子見大勢已去,不由萬念俱灰;
但心裡卻隱隱還有期待,這人會不會就在水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