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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你還是人嗎

2024-06-03 08:03:20 作者: 者鶴

  應淮序瞥了阮傅一眼,冷情地笑了聲。

  「不想試就不想試,幹嘛還在話里留退路呢。」

  「我又不會……對能力絕強的醫師……先斬後奏。」

  他說話一會兒一頓,語調也詭異得很。

  阮傅冷著臉看他,心中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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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很少這麼討厭過一個人。

  被他護在身後的凌雨桐眼裡一直存著警惕,自雪薇沒氣後,應淮序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麼特殊,但氣場卻悄然變化。

  從剛剛應淮序對阮傅說話的語氣,幾次頓句,還有加了重音的「能力絕強醫師」,她都感受得到,應淮序絕不如他面上表現得那麼無所謂。

  雪薇死亡的怒火,他絕不可能罰了錢袋子便罷了。

  應淮序的視線一轉,落到了她身上。

  「那麼緊張做什麼呢?」

  「我可是三品官員,有官德的。怎麼會說都不說一聲,就對你們動手呢?」

  凌雨桐呼吸一窒。

  「……」

  聽聽,他是怎麼有臉說出這句話的。

  「你的偽裝早在你離開營帳之時,就已經全面被戳破,現在還拿著三品官員說事?」

  應淮序看著她。

  「你一直問我到底是誰,我只是在回應你罷了。」

  「我現在的身份,確實是三品官員。」

  凌雨桐冷臉。

  「呵,頂著假身份罷了。」

  「現在的身份?也就是說,你在其他時候,就是別的身份。」

  「一人千面,那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話音落下時,應淮序臉色一變。

  他的眼神終於有了明顯的變化。

  冷哼一聲,他忍不住牽起嘴角笑了起來。

  面具將他蒼白的嘴唇露出來,他舔了舔唇,笑意里詭異氣息越發明顯。

  「真正的,自己?」

  他的聲音輕輕的,卻叫人一瞬之間背後升起雞皮疙瘩。

  凌雨桐看見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鎖定了自己。

  「真正的我去哪了,凌醫師,應當心裡有數才是啊。」

  她狠狠皺起眉頭。

  「你什麼意思?」

  應淮序散漫地晃了晃手腕,這樣的動作瞬間讓離他近的將士都警惕的舉起了刀劍。

  「別緊張。」

  「我什麼意思,凌醫師這麼聰明,不會品不出來的。」

  扔下這麼一句後,應淮序就不再說話,而是眼神怪異地盯著凌雨桐看。

  她一時間怔在原地。

  對方的眼神里情緒繁雜,她無法從中辨別出任何一種明晰的情緒,但這不妨礙她越看越覺得熟悉。

  如果不看對方的臉,看身形……

  她瞳孔震動,牙齒咬得咯咯響。

  她認出來是誰了。

  心頭的荒謬感無以復加,她瞪大了眼睛,看見對方似是明了地沖她一笑。

  她的拳頭頓時捏緊。

  怎麼辦,她現在想打人。

  那麼一場猛烈的火災都沒能要他性命嗎?

  怎麼像打不死的害蟲一樣,噁心……

  她氣得顫抖,深呼吸兩口,才勉強冷卻下來心頭蓬勃燃燒的怒火。

  阮傅察覺到她的失態,身子一移,將她完全擋住。

  凌雨桐輕輕搖頭。

  這回,她的眼神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就像最深的寒潭,沒有一絲暖和氣。

  應淮序的手放在了面具上。

  他笑了。

  「我就說啊,凌醫師的聰明勁是絕頂的,若是我提示的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

  凌雨桐抿唇,抬手就扯過阮傅身上的銀針,朝應淮序的臉龐丟去。

  應淮序也一眼看出那銀針的攻擊落點。

  她要戳爛他的面具。

  不怒反笑,他的眼裡沒有一絲害怕的意味,勾著唇,連躲也不躲,任由銀針襲來。

  一聲輕輕的喟嘆。

  「凌醫師確定要這麼暴力嗎?」

  「幾月不見,可別被我如今的臉龐嚇到,認不出故人了。」

  他甚至笑著沖她說話。

  儘管,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吧啦」的碎裂聲響起。

  應淮序的面具落地時,周遭無不響起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安南侯也忍不住瞳孔一縮。

  這是一張怎樣的臉呢?

  英俊的容貌被難看的疤痕割裂著,趴伏著,雖然疤痕並沒有影響他的俊美,但卻讓他的容貌氣質走向另一個極端。

  妖異、恐怖。

  凌雨桐的手心已經被自己掐得發疼。

  果真是他。

  她一字一頓喚出他的名字。

  「喻、南、尋。」

  「在呢。」

  他彎起唇角,笑著回應她。

  「喻南尋!?」

  這個名字激起了將士們的震驚。

  劉鈺一時沒克制住,大聲道:「京城那個,即將走馬上任,卻在前天夜裡就被一把火了結了性命的喻南尋?」

  這事兒在當時不可謂鬧得不大。

  不管背地裡如何,起碼在明面上,喻南尋就是一個讀書人的形象,若有明確仇家倒好,但喻南尋是離奇死亡,大理寺到現在還暫壓此案,只是給了一個初步的交代。

  事兒鬧得大,他們即便在營帳里,也都聽得見幾分。

  安南侯的眼裡帶了審視。

  「那你為何要自稱自己是三品官?」

  「偽裝官員,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喻丞相知道你還活著,知道你如此胡鬧嗎!」

  厲喝沒有影響到他半分。

  應淮序一點也不禮貌,他完全沒看和他說話的安南侯,而是將視線長久地落在凌雨桐身上。

  「胡鬧?」

  「凌醫師覺得呢?」

  「當初你誘走我家所有家丁,點燃火焰,將我一個人留在火中艱難爬行,你是什麼感覺呢?」

  「你知道,當我好不容易到了門邊,卻發現門被從外面狠狠鎖住時,我的心情是什麼嗎?」

  這兩聲問話,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他的意思是,之所以會深陷大火被燒灼一度身份死亡,全是因為凌雨桐對他下毒手?

  將士們瞳孔震動。

  他們自然也看得出,喻南尋藏在面具之下的臉,定然經過了極為慘烈的燒灼。

  但對方口中的話,有待考據。

  將士們大多都垂下眼睛,除了一開始露出來的真實反應,現在全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聽不見沒關係的模樣。

  凌雨桐同樣瞳孔收縮,繃著臉,冷冷地看著他。

  安南侯眼中也掠過一絲驚訝。

  不過,更多卻是懷疑。

  「想單憑几句話就挑撥離間?那你這招數恐怕用錯了人。」

  「凌醫師對我們營帳將士有恩,若不是她,帳內有多少將士還要受你們的加害之苦!」

  這話一出,將士們頓時感覺心中被鼓了一股勁兒。

  凌醫師人美心善,在帳子裡這段時間一直盡心盡力,從未說過一句苦,叫過一次累。

  這樣的女子,做事定有緣由,絕不像應淮序口中那樣,貌似個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

  應淮序垂眸一笑:「還真是沒想到,你的號召力,凝聚力都挺強的。」

  「但你做下的事,做了就是做了。」

  「想必安南侯眼明心亮,定會公正行事,將今天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報給聖上吧?」

  「凌雨桐因私仇私自對我下手,使計誘走我家家丁,精準狙殺我一人,若不是我命大,她犯下的事,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凌雨桐聽到這裡,不等安南侯回復就笑出聲。

  「你在向侯爺訴說冤情?」

  「笑話。」

  「你跟雪薇,她聽命於你,那她的罪名也同樣是你要承擔的!」

  「你可別說,偽裝三品官是想臥薪嘗膽,混進營帳,抓住我害你的證據。」

  「朝廷官員不可偽裝,更不能代替!你先是犯上,再是命令雪薇做危及全營帳將士性命的錯事!臨了在這裡,還要信口雌黃,顛倒是非?」

  「你不承認是你?」

  應淮序妖異的臉扯起笑來。

  「沒關係,我自有辦法,讓你承認。」

  「侯爺,您應當不會阻攔我,報仇絲怨吧?」

  他依然笑著。

  「不過即便干涉也不要緊,因為,只要侯爺干涉,那就……連侯爺一起處理,就好了吧?」

  狂妄!

  阮傅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在被重重將士包圍之下,對方身邊只有一個已經死去,沒有任何威脅的同盟,還有一個現在還被疼痛折磨得滿地打滾的暫時附庸,竟就敢放這樣的狠話!?

  不是找死就是瘋了。

  這個想法剛落,他下意識眨了眨眼,然後視線一垂,忽然僵住。

  等等,剛剛還滿地打滾的少年呢!

  哪兒去了?

  他的動作第一時間被凌雨桐注意到,她扭過頭,不用他言明,就發現了不對。

  「錢袋子呢?」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少年還能讓他跑了!?

  卻在下一刻,應淮序忽然不再語言拖延時間。

  他笑得格外猖狂恣意,配上他那張妖異恐怖的臉,更顯得……駭人至極。

  「看來,醫師們都眼力絕佳呢。」

  「只不過,我沒有時間陪你們玩你來我往的對話遊戲了,凌雨桐,昔日你以一場火災,將我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今日,我就回贈你一場蟲宴,好好體會一番,南疆風俗!」

  「可要小心別被它們吸走你的血哦,不然,你就會……像他一樣!哈哈哈哈哈哈!」

  他瘋狂大笑,抬手猛地指向一位人群中的將士。

  凌雨桐抬頭看去,眼皮子狠狠一跳。

  「不!」

  她伸出手,還沒等她狂奔過去給人醫治,就見那位將士七竅流血,渾身抽搐著,手卻像瘋了一樣,在身上用力抓撓。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那麼高大的一位將士,在短短几秒內,七竅流出的血越來越多……瞪著一雙驚恐著急的眼,倒下。

  身軀沒有任何起伏,但身下卻血流不止,蔓延似小溪……

  她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涼了。

  脖子僵硬地轉了過去,她看見應淮序在瘋狂大笑,那模樣,愉悅至極。

  「瘋子。」

  她罵了一句,忽然眼角餘光關注到身軀毫無起伏的那個將士。

  似乎從對方的腦後鑽出來了一個小小的……

  阮傅後背顫慄。

  「那是……」

  他看著還站在原地驚駭地拔出刀劍的將士們,大聲喊道:「快退開!腳不要著地太久,跳起來,都跳起來!」

  「這蠱蟲名為趴地蠱,只要長久站在一個地方,就會被它們寄生!」

  「刀劍對它們不起作用,反而可能會傷到你們!它們見了血會更加瘋狂……」

  「快收回去!」

  阮傅的聲音已經喊出劈叉的架勢。

  凌雨桐也滿心緊張和惱火。

  她已經在人群中盯准了應淮序,對方笑的癲狂,可腳卻像紮根一樣,在地面上毫不移動。

  一直躲,一直跳,哪裡是什麼解決方法呢。

  他身上才……

  猝不及防,她瞳孔驟縮。

  她看見了什麼?

  應淮序低下頭,以一種近乎憐愛的眼神看著地上的雪薇。

  雪薇身上都是血,除此之外,還有更多……蠕動著的,恐怖的小白條們。

  血色將白色同化。

  凌雨桐渾身顫抖,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才抑制住自己的發寒。

  「你還是人嗎?」

  「她死了!」

  原來她以為的,喻南尋不動,身邊也沒有蠱蟲,是因為它們都去了在他身邊的雪薇身上。

  這個意料之外,離譜至極的答案,讓她全身都在顫抖。

  應淮序看她一眼。

  那眼神無波無瀾。

  「怎麼了?」

  「有什麼不對嗎?」

  他不再看她,而是低下頭繼續注視已經完全……面無全非的雪薇。

  「她一直以來,對我都是格外忠心的,她把她的心都獻給了我,那……只是一副沒用的軀體而已,殘缺與否,又有什麼區別呢。」

  應淮序輕輕笑了。

  他的眼底流淌著溫柔。

  「她一定,不會怪我。」

  凌雨桐咬緊牙關才能忍住已經到嘴邊的罵聲。

  「雪薇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遇見你!」

  虧她在雪薇死時,還曾為她的情所震動,甚至心中有過一番不分陣營,不分好壞正邪,只論情意無價的想法。

  現在,通通都做罷!

  她的眼睛片刻不敢放鬆,躲避的同時也在心裡快速思考著應對之策略。

  怎麼辦,怎麼辦!

  安南侯那邊也同樣難挨。

  他是孔武男子,本就比女子體重多了不少,儘管練武讓人身輕,但如此頻繁的躲避和高高彈跳,還得分神救人,也讓他有點顧及不來。

  該死的蟲子!

  該死的應淮序!

  場面前所未有的混亂起來。

  所有人都在躲避。

  只除了……應淮序。

  他就像是游離眾人之外的,安然看戲的局外人一樣,悠哉悠哉。

  讓人氣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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