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她的脆弱和堅持

  「請平放在地上。」陌煙不懂是從那裡拿了一個急救箱，附下身，聽了孩子的心跳，之後扣住孩子的脈搏，邊把脈邊看著面前的孩子。

  這個孩子的臉雖然被血液布滿，看不清本來面貌，可是看輪廓也能看得出是長得很好看的一個孩子。

  她把能檢查的都檢查了一遍，外面看來都是皮外傷，可是孩子還是昏迷不醒，他受的傷肯定沒有她看見的那麼簡單。

  不是每一個車禍的都能和她那樣僥倖的，僅僅只是傷到腳。沒有X光，沒有CT，她能做的只是把脈。

  她在查看他的腳的時候，他突然抽筋。這可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陌煙立馬俯身聽他的心跳，很明顯的感覺到心跳一點一點變弱。

  她只能做心臟復甦，如果現在在醫院，她會有很多種辦法去救這個孩子，可是現在不是在醫院，沒有醫療器材，沒有護士，沒有藥，甚至她不懂得這個孩子傷到了那裡。

  她只有和死神爭奪這個孩子，就這樣蒼白的爭奪。

  

  她有種很無力的感覺，明明自己一身醫術，學了六年，知道所有應急的方法，卻只能自己拼搏。很無力，很無助。

  做心臟復甦的時候，她能感覺到他在漸漸的平靜下來，開始沒有那麼劇烈的抽搐了。

  看起來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專業知識和臨床經驗告訴她，這不是好的方向，反而更壞，因為她能感覺她手下的心臟跳動在變弱。

  死神已經舉起了鐮刀，對準這個掙扎都掙扎不了的孩子。這樣的場景下，陌煙的存在變得十分諷刺。

  她不知怎麼了，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好像再大雨中的車，雨勢洶洶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絲毫沒有察覺，眼淚一顆一顆在臉上滾落，滴在孩子的身上，那麼火熱，那麼悲涼。

  她低喃，語氣無奈，帶著懇求：「拜託。我求求你，堅持住，你的母親這樣拼命把你留下來，你不能死，千萬不能死。我求求你，堅強點孩子。再等等我，世界還很美好。」

  心中很痛，痛得她呼吸都困難了。好像她才是那麼瀕臨死亡的人。

  他的心跳停止了，不跳了，那一瞬間，她就像那個時候感覺到孩子被迫剝離生命一樣，痛不欲生。

  她只能一遍一遍接近瘋狂的按著心臟，給孩子做心臟復甦，可是孩子並沒什麼反應，應該已經沒救了。

  林雨哲看著她這樣，就想伸手去拉起她。

  可是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她抬頭看著林雨哲：「半個小時，我的老師告訴我，心臟復甦做半個小時心臟還沒跳動，或者已經出現死亡特徵，才要放棄，可是還沒有，這個孩子還沒有讓我看到這些東西，我是醫生，我要救他。在你們商人的眼中，什麼都是可以拿錢來衡量的，時間，未來，或者是生命？我奉勸你一句，不要用你們商人的眼光，來衡量生命的價值。」

  她已經淚流滿面了，卻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語氣變軟：「不，我要救這個孩子。即使你不喜歡他，全世界都不喜歡他，我都要救他。他現在只能依靠我了，你不要阻止我，最好不要。」

  林雨哲看著她的反應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了。他想安慰她，想要擁她入懷，告訴她都是過去，告訴她這都是命，告訴她要認命。可是手剛剛觸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她揮開，揮開的力度很大，讓他踉蹌了一下。

  「我現在做的這些，是身為一個醫者該做的，是為了一個曾經有過孩子的母親而去努力。你不要阻止我，你把我逼到極點，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她的聲音冷靜，抬頭用充滿淚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那樣的眼神，那樣堅定，那樣冷漠，那樣冰涼，悲哀。竟然讓他害怕，讓他手腳冰涼。

  很快，半個小時過去了。可是孩子還是沒有心跳復甦的跡象，而一直喊著堅持的她，也漸漸的停下來。

  雖然她不願相信。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離開，本來她媽媽已經用盡全力護著他了，用生命護著他，把孩子的命交到她的手中了，可是她卻還是救不他。

  她手默默的收回來，即使不相信，可是還是選擇認命了。她就這樣跪在孩子的面前，面上眼中都是毫無掩飾的無力和悲涼。

  她看著面前的孩子，突然難以承受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心好痛。

  她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在那一年多中，在醫院的急診室，搶救室中，死人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千上萬人。

  她和所有的醫生一樣，經歷第一個病人，親眼見證他們的死亡，從不敢相信到麻木。即使是那樣，也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無助。

  因為孩子不是因為疾病奪走了生命，而是她沒有醫療設備就這樣搶救。

  就在她也覺得沒希望的時候，孩子輕咳，咳出了一口血。

  這輕微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慢慢的放大，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孩子，立刻俯身聽了聽他的心跳，雖然很弱，可是還是提醒她，這個生命沒有被死神拉走，而她暫時把他從死神那裡拉回來了。

  她終於破涕為笑，隨即又做了現在能做的所有的檢查，她怕，這是一場夢。

  在真的確定她真的把他從死神那裡拉回來之後，她整個癱軟坐到地上，有點迷茫的抬頭看著林雨哲，不確定的問：「我是不是真的把他救回來了？」

  他伸出手拉起她，不顧她滿手滿身的血，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後背，什麼話都沒說。

  溫暖的懷抱，無聲的安慰。

  救護車來了，醫生讓護士把孩子抬上救護車，給孩子檢查了一遍，交代了護士幾句，就下車來到陌煙的身旁。

  陌煙習慣性的和他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和她自己的診斷。

  醫生看著這個一身血的亞洲姑娘，笑著問：「你是醫生嗎？」

  「是。」她回答的時候，有些遲疑，救人的時候沒覺得什麼，現在突然有些害怕。倘若剛剛她沒有救起那個孩子，如果那麼她就要負刑事責任，會賠上她之後的生活，她可能這輩子不能當醫生。

  在陌氏的時候就看見過這樣的事情，一個實習醫生，對一個病人做出診斷，即使他的診斷沒有錯誤，可是仍然被處罰了，因為他沒有行醫執照。

  可是即使那樣，她也不後悔做了這件事。

  「醫學生？」他笑著看著她：「你有Medicallicense？」

  「no。」即使她救回了這個孩子，可是沒有行醫執照就救人，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都是會付法律責任的。

  她手緊緊的握住林雨哲的手，下意識的抬頭看了身邊的那個男人一眼。

  他並沒看她，只是重重的回握住她的手。這樣的動作讓她心安，讓她心中不再害怕：「可是，我是把這個孩子從死神那邊拉過來的，我也知道我這樣做是不對的，生死攸關時刻，不由得我們多想。我相信很多人都會出手。我不後悔，剛剛的做法。況且我剛剛做的是誰都會的心臟復甦而已。」

  「你很棒。」醫生也知道，她是直接把他這個孩子從死神那邊拉回來的人，不過他還是十分冷酷的說：「你要和我一起去一趟醫院。」

  陌煙回頭看了看被人解救出來的屍體：「其實救他的不是我，而是她的媽媽，要不是她盡力把孩子護在懷中的話，那樣那個孩子現在應該死了。」

  她說的是中文，醫生聽不懂，以為她是害怕過去後會要承擔什麼責任，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什麼事情，只是過去一下。」

  陌煙當然知道應該沒有那樣簡單，她知道她不想去的話，他們也不會逼她，也不可能逼得了她。即使是那樣，她還是走到救護車的旁邊，她想第一時間知道那個孩子到底有沒有留住性命，她爬上了救護車的時候曾經有一刻猶豫，可是還是爬上去了。

  坐在救護車上，她看著手中的血，抬頭看了看僵直站在那裡看著她的林雨哲，剛剛的話，她知道有多傷人，他應該不會理自己了吧，感情就這樣結束吧，有著不能跨越的傷口，兩個人即使結婚了，也不會幸福的吧。

  其實她想和他解釋，可是現實卻一點都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救護車開到醫院，等待他們搶救的時間很久，在充滿消毒液的走廊中，她靜靜的坐著。她沒有心思去整理自己，甚至沒有心思去洗洗手上的血痕。

  過往的人都看著她，帶著詫異的目光。

  而她再一遍一遍的回想著下午說的話，每回想一遍，心中的寒意就多一分。

  林雨哲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捧著茶杯。

  一旁的成華就這樣陪著他站著，看著除了接過他茶杯之外，沒有任何動作的他，一言不發。

  站了兩個小時的他終於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走到桌邊，放下茶杯拿起堆成堆的文件中的一本，隨便翻了幾頁，就打開了電腦，聯繫上市場部的人，冷著臉把問題說出來，不說一句髒話，直白的攻擊著他們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