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心病還須心藥醫

  「……」沐筱熙的性子極其彆扭，說她坦誠吧可有時又不自覺地就選擇了逃避，這也是季欒川拿她沒辦法的地方。

  

  「好了，別說什麼抑鬱症不抑鬱症的，就算是有，你放心，我也會治好你。」季欒川斬釘截鐵地許諾。

  沐筱熙埋下頭，「你又不是醫生，說什麼治不治的。」

  「你難道不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嗎？」季欒川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再過一會兒，沐筱熙終於接了話茬，繼續說道：「我的抑鬱症是在和你離婚後第一年出現的，但是醫生說其實早就有先兆了，我接受過治療，所以現在才能這麼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我知道。」季欒川細心傾聽。

  「我在進SR之前還去過另外一個公司，當時我去面試，等了三天公司領導通知我讓我去試崗，於是我就去了。」沐筱熙聲音有些發顫，她咽下欲落的淚，繼續話題。

  「當時試崗三天，我很迷茫，什麼都不會，但是又想在領導面前表現自己，所以就去自己找雜活干，當時我還得到了領導的誇讚，你知道的，人都是這樣，一旦被誇獎，就會特別有動力。

  當時我覺得自己肯定能留下，可是第三天他們把我帶去分公司那邊見老總，是一個很強勢的女人，這邊的領導讓我進去面試，我進去以後。

  她先是問了一些我的問題，然後未來的規劃之類的，這些問題在面試前我都準備好了，所以我就一條條說了下來，然後她讓我出來，把我領導叫了進去，兩個人我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麼，後來那個老總又讓我進去。

  當面就提出來我這個年紀有這麼詳細的規劃實在是太過成熟了，就問我是不是童年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當時她說既然要合作下去的話，就要了解我的一些事情，彼此要做到信任才好。

  我爸媽離婚的事情，我有抑鬱症的事情，完完全全都是她逼著我說出口的，雖然我知道她可能是好意，但是至今我都恨那個人，就好像硬生生地把我的傷口撕開，然後站在一個悲憫者的角度告訴大眾我那些慘痛的過往。

  我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強逼我說出口這些事情，後來這邊的面試結束，她讓我回去等結果，等了一個星期，那邊通知我說我不太合適那份工作，還說我有妄想症，讓我儘早去醫院治病，要不然會被這個社會拋棄，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吧，雖然只是試崗，當時滿懷信心踏入這個社會，可是後來發現這個大染缸比我想像得還要複雜得多。」

  「至少你現在站在了一定的高度，再去看的話就會不一樣了。」季欒川說。

  沐筱熙搖頭，「不，我恨她，但是我也很感謝她，感謝她讓我在一次次跌倒的時候有個人想去證明，你知道嗎？當我在SR拿到成績，得到媒體採訪的時候，我無比自信，我甚至自私地希望那個人能夠看到我，然後啪啪打她的臉。」

  季欒川望著沐筱熙發笑，左手揣進兜里，「說到底你還是年輕，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心平氣和很多。」

  「是啊，你都是叔叔輩的了，季叔叔。」沐筱熙開玩笑說道。

  季欒川笑起來，眼睛特別特別好看，他在笑意之餘，忽然往前跑了兩步，沐筱熙狐疑地看著他，結果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就被砸了雪球。

  冰冷的雪球在臉上划過，她心中一陣惱怒，看著一臉賤笑的季欒川，報復欲上頭，立馬從一旁撈了一把雪，揉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雪球，狠狠朝著往前跑的季欒川身上砸去，看著中標，沐筱熙肆意大笑，「讓你打我！」

  兩個人在雪地不停地追逐打鬧，好像兩個孩子一樣，季欒川喜歡大笑的沐筱熙，喜歡在雪地里肆意跑鬧的她，因為那樣的她才是真實的。

  他不管沐筱熙是不是有抑鬱症，也不管她是否會得到全世界的認可，在他的心裡，她永遠是沐筱熙，有點小聰明，性格彆扭，膚淺一點說長得也好看，總之在他的眼裡那些缺點全部都變成了別人無法替代的優點。

  兩個人跑跑鬧鬧，終於到了祠堂附近。

  這裡連祠堂都做了規劃，不高不矮的牆裡擺著一個又一個沉睡的靈魂，兩人都將笑聲止息，默契地對視一眼，也都默契地選擇沉默。

  一步又一步，季欒川覺得這是他走過最長的路，因為這一次見這邊的老人，他要向天堂的神靈做下一個承諾，一個他這輩子都不能反悔的承諾。

  祠堂總歸是肅穆寂靜的，讓人心生敬畏的同時，也忍不住思考一些人生問題。

  人生三問，你是誰，從何來，往何處去。

  答案往往是空白的，而人生來就是一張白紙，走的時候又是一抔白骨葬地，無從說起。

  沐筱熙跪在祠堂前，總覺得眼前灰濛濛的，就像是小時候村子裡的老熱愛抽的煙一樣，繚繞盤旋向上，一直到了那個極樂世界，或許，頭頂的神靈正在笑看著他們吧。

  她如是想道，默默閉上了雙眸，心底向心底的那個神傾訴悄悄話。

  季欒川看了一眼沐筱熙，隨後看著上面的牌位，雙手合十，來到這個地方，他才發現他的心徹底安定下來。

  人生死有命，早晚都會離開，生者不為逝者哀，或許才是那些葬在這裡的靈魂最希望看到的吧。

  兩人一起對著磕了頭，便從祠堂離開，回去的路上天變得格外冷，好像又要下雪一樣。

  「明天你還想去哪裡？」季欒川出聲詢問，「再不去可能就沒機會了。」

  沐筱熙朝著灰白色的天空小小地叫了一聲，如釋重負般，眼神清明，「去學校吧，去我的高中。」

  「真的？」季欒川笑問。

  「真的，雖然我不是什麼高材生，但是還是很想那些老師的，也挺想看看校園的，其實我有點後悔。」

  「嗯？」季欒川問，「後悔什麼？」

  沐筱熙倒著走，看著季欒川說，「沒有在高中談一場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