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我長得好看嗎

  記憶隨著晚風飄遠，沐筱熙似乎回到了那個晚上。

  夜裡，蟬聲聒噪，茶山疊嶂間燈火幽微。

  沐筱熙打了個飽嗝，借著散步的由頭出了門，摸黑溜進了茶園。

  「嘿！」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一個聲音，嚇得沐筱熙退了兩步，差點陷進泥里。

  茶園外頭的樹上倒掛了個人，沐筱熙被唬得不輕，一股腦鑽進茶叢，只探出個腦袋來，「你你你誰啊？」

  季欒川跳下樹，將身上的單反和包繞到身後，剛準備上前，就聽見沐筱熙叫個不停，「你你你不准過來！」

  「我不過去怎麼介紹我自己？」季欒川淺笑著，月光映在他的臉上，眼底盛滿星光。

  

  沐筱熙在季欒川醇靜的聲音中安定下來，一張小臉從茶叢中冒了出來，小模樣可愛得緊。

  她見季欒川不像是個壞人，慢慢放下戒備心，站起身來，「你不是我們村子的人吧。」

  季欒川長眉挑起，騰身輕鬆跳進茶園，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沐筱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難不成是峨眉山來的？

  「你是不是猴子變的？我聽說峨眉山可多猴子了。」沐筱熙一本正經地說道，胸脯起伏不斷，看來剛剛是真的被嚇到了。

  季欒川笑了一下，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月牙，好看極了。

  沐筱熙的心像是被一個小錘子敲了一下似的，撲通撲通地跳，她紅著臉，「你還沒有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季欒川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邊走邊說，「你不是也沒有說你叫什麼名字嗎？」

  人長得不錯，這犟嘴的本事也一流。

  季欒川不再逗她，笑了笑，「我叫季欒川。」

  「我……叫沐筱熙，小名叫搖青。」

  「搖青？」季欒川頓了一下，「是我理解的那個搖青嗎？聽說你們這裡做茶餅的時候有一個步驟就是搖青。」

  沐筱熙瞬間看向季欒川，有些驚喜，「你竟然知道這個？」

  「嗯，我奶奶以前也是茶園的大小姐，小的時候有點印象。」

  聽季欒川的話，好像他有點誤會，忙解釋道：「我可不是茶園的大小姐。」

  「嗯，看得出來。」

  「……」沐筱熙覺得自己是著了魔了，竟然覺得這個季欒川還挺有意思，句句拿話堵她，村子裡還沒有人能說得過她這張嘴呢。

  「你來這裡做什麼？」

  「拍月亮。」季欒川指指天邊，沐筱熙下意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皎潔正明，薄薄的一層月光鋪在沐筱熙的臉上，白紙若曦，他剛拿起單反，就見沐筱熙咧開嘴笑了，「這月亮像個大雞蛋，咬一口肯定很好吃。」

  季欒川被她這句話逗笑，也忘記了剛剛的尷尬，「你大晚上出來不害怕嗎？」

  「這有什麼的，我出來散散步，順便……」

  「順便？」季欒川皺眉，疑惑道。

  「順便偷個瓜。」沐筱熙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比剛剛更可愛了幾分。

  這一幕，讓季欒川想起了小時候課本上學的《故鄉》，少年閏土就是在這樣的圓月下，腳下是一片西瓜地，手握鋼叉，一刀刺向那猹。

  沐筱熙見他心不在焉，出聲打斷他的思緒，「我還沒問你你拍月亮做什麼？」

  「玩。」

  那時候的季欒川還未踏入商場，心思還稚嫩得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這有什麼好玩的？」

  季欒川但笑不語，夜深星疏，偏他的眼睛像是偷了幾百顆星星放進去一樣，晃得沐筱熙不敢再看。

  兩人剛想著去瓜地搜刮一番，這雨就飄了下來，雖說不大，卻也惱人得很。

  茶園外有幾個看茶人的屋子，沐筱熙想也沒想，拉起季欒川的手就往那屋子裡跑，「趕緊的，再不快點就要淋壞了。」

  季欒川看著沐筱熙的小手，臉上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任憑她拉著自己前行。

  兩人來到屋子前，沐筱熙才鬆開手，也沒有去管季欒川的反應，直接敲敲門，「林叔，在嗎？」

  「誒？是筱熙嗎？」林叔勾著腰從床上翻身下來，步履蹣跚，開門後，愣了一下。

  「這是？」

  沐筱熙顧不得解釋，拉著季欒川進了屋子，然後輕車熟路地坐到桌前，拿起茶壺倒了三杯茶，招呼著立在一旁發呆的一老一小，「你倆坐啊，站著做什麼？」

  林叔摸著鬍子笑笑，虛扶了一下季欒川，「坐。」

  「謝謝。」看得出來季欒川有些拘謹，在燈下他的面容更顯清秀，臉上還掛著粉色，不知是剛剛跑得累了還是怎麼著。

  沐筱熙朝身後拾掇床鋪的林叔說道：「我在茶園碰到的，外地來的。」

  「哦？」林叔笑笑，「小伙子長得不錯。」

  季欒川被誇，臉上帶著笑意，抿抿唇不說話。

  沐筱熙舌頭頂著上頜，瞅著季欒川發呆，突然問了好幾個無厘頭的問題。

  季欒川有問必答，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林叔坐在床邊，一個勁地笑，看著兩個人聊得正歡，他趕緊推開窗看看雨勢，輕咳了一聲，「雨停了，我出去瞅瞅茶園。」

  「好，林叔你多穿點衣服。」

  「知道了，數你嘮叨。」

  季欒川看著林叔離開，才握住茶杯，出口問，「你和林叔關係貌似不錯。」

  「嗯，我經常來茶園。」

  季欒川輕笑，「我看你是經常來偷瓜吧。」

  沐筱熙一時語塞，爭辯不得，畢竟他說的是事實。

  「要不要看我拍的照片？」季欒川打破沉寂。

  沐筱熙勾起唇角，「好啊。」

  屋子裡掛著個老式鐘錶，咔巴咔巴地走著，沐筱熙不喜歡這個聲音，可當季欒川坐到她一旁時，她就開始數他的眼睫毛，鐘錶響一下她就數一根，一連下來都快花了眼。

  季欒川注意到沐筱熙的眼神，忽然抬起頭來，聲音溫柔，「我長得好看嗎？」

  沐筱熙像是被一下子撞破心事一樣，臉紅紅的，可瞬間反應過來，他問的應該是照片，連忙點頭，「好看好看，特別好看。」

  季欒川一下子笑開，伸出手去摸了摸沐筱熙的腦袋，「傻樣。」

  一瞬間，沐筱熙心裡像是有一顆小煙花綻開了，噼里啪啦把她全身炸了個遍。

  「你才傻。」沐筱熙掩飾著自己的異樣，小眼神瞟向別的地方，忽然視線停在季欒川的手機桌面上。

  斑斕詭譎的星雲聚成一團，閃著鑽石般的光芒，雲霧浸潤在其中，時光似乎被他們碾碎，重新組合排列，那裡面透著細碎的夢，那是一個沐筱熙這輩子都無法觸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