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吹笛之人
2024-04-30 23:38:13
作者: 冰江
關連海和蕭朵朵一愣,順著丁夜的目光看去。
碩大的滿月之下,朦朧的夜霧之中,在樓船的雀室屋頂站著一個人影,衣袂飄飄。
少頃,那人影拿起一枚橫笛,開始悠然地吹奏起來,悠揚鬼魅的笛聲飄蕩在回龍灣四野。
音色鬼魅的笛聲中,還夾在著一絲絲幽怨和悲憤,仿佛是一把鋼刀用力地滑過人的肌膚那般不適。
關連海眉頭微蹙,嘀咕道,「這人誰呀?大半夜不摟媳婦睡覺,跑這兒幹嘛來了。」
蕭朵朵凝眉猜測,「這人不會就是……留給我們信件的那個林驚天吧?」
「是他?」關連海有些詫異。
丁夜面無表情,沒有回應關連海和蕭朵朵,他始終盯著那樓船雀室上的人影,突然抬腿朝停泊在岸邊的漁船走去。
「喂,老丁,你幹嘛去啊?」關連海一愣,喊著丁夜。
蕭朵朵看出了丁夜的意思,不假思索地掏出白朗寧手槍,緊緊跟上了丁夜。
「喂喂喂,老丁!」關連海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丁夜,「老丁,你腦子裡有坑吧?忘了剛才我們是怎麼從船上跑下來的了?你知道那船上,還有這河裡還有多少那古怪蟲子嗎?見好就收吧,你已經不是鎮渠使了,管那麼多閒事兒幹嘛呀。跟哥去日本發洋財,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再找幾個日本妞兒,小日子美滋滋,他不好嗎!」
蕭朵朵白了眼關連海,一臉厭惡,「慫蛋!」
「老關,有些事情,你不了解。」丁夜掙脫開關連海的手,踏上了小漁船。
緊接著,蕭朵朵也上了船。
關連海站在岸邊,和漁船近在咫尺,看著丁夜,一臉無奈,「老丁!聽哥一句勸,行不?等到了日本,咱們哥倆兒賺著東洋錢,玩兒著東洋妞兒,這也算是為甲午海戰報仇雪恨了啊!怎麼說,這也算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兒吧?」
丁夜站在船頭,拿起撐船的篙杆,冷臉看著關連海,「老關,你想不想讓我去福岡了?」
「想呀!當然想啦!」關連海一臉急色。
「想讓我去,就上船。不想讓我去,那你就留在這兒。」丁夜說完,將臉扭了過去。
關連海糾結不已,急得直跺腳,「老丁啊老丁,要命還是要錢,你自己想想。咱要是死在這兒,還怎麼去東洋賺錢玩兒妞兒啊!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啊!我的丁大人!」
丁夜無奈地搖了搖頭,沒再回應關連海,將篙杆插入水中,準備將漁船駛離。
「哎哎哎,老丁!別把我一個人扔下啊!」關連海見丁夜撐船要走,環視了一下四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急忙要登上漁船。
由於漁船已經移動,又加上夜晚視線不好,關連海一隻腳踏上了漁船,但是身體失衡,來了一個大劈叉。
一條腿搭在了漁船上,一條腿掉進了水裡,下巴重重地磕到了船頭上。
「咣當!」
「哎呦!」
關連海好不容易爬上了漁船,擰了擰濕漉漉的那條褲腿子,然後揉著下巴,既無奈,又委屈地看著丁夜。
「老丁,哥服你。就你這一根筋的勁兒,哥是心服口服。什麼也不說了,都是眼淚。哥的心在滴血,瘋狂滴血!」
丁夜手持篙杆撐船,朝青木樓船方向移動,根本不搭理關連海,畢竟認識這戲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給這廝一個話茬,他能給你嘚吧三天三夜不重樣。
關連海坐在船艙里,一邊繼續揉著下巴,一邊噘著嘴,在那嘟囔著,就跟那農村的溜達雞,憋得難受要下蛋似的。
「老丁,不聽哥的言,吃虧在眼前。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你說,咱們要是把命扔在這兒,發東洋財,玩東洋妞兒的人生理想,不就化為烏有了嗎?你是不知道,那東洋小娘們兒長的,嘖嘖嘖。小巧玲瓏,溫溫柔柔,細皮嫩肉。最關鍵,技術一流。我的個老天爺,不能說了……」
關連海就這樣碎碎念著,丁夜如若不聞,因為他的心思此時全都在那青木鬼船雀室之上的神秘人影上。
那神秘人影到底是誰?
究竟是不是留下信件的林驚天?
如果是,他為什麼要偏偏針對丁夜?
蕭朵朵厭惡地斜睨了眼關連海,雙手捂著耳朵,嘀咕道,「煩死了。不僅是個慫蛋,還是個色胚!」
關連海瞟了眼蕭朵朵,聽見了裝作沒聽見,仍舊坐在船艙里絮絮叨叨。
轉眼三分鐘過去,漁船已經停靠在了青木樓船的跟前。
漁船的船幫摩擦著船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浮蕩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水中的月影反射的光有些晃眼。
丁夜仍像上次一樣,從百寶袋中拿出一卷繩索,拋向了樓船的甲板,另一端的鉤子固定在了甲板的另一端。
這卷繩索,其實叫「縛邪索」。
「你們手裡都有武器,我啥也沒有,怎麼辦呀?」關連海打量了一下丁夜和蕭朵朵,發現自己就自己兩手空空。
丁夜側頭看了眼關連海,然後撿起篙杆,遞了過去。
關連海一愣,「用這玩意兒?這麼長的東西,能施展開嗎?老丁,不是所有東西越長越好,OK?」
丁夜二話不說,將篙杆橫了過來,突然抬起腿,「咔嚓」一聲,將篙杆斷成了兩截,將其中一截遞給了關連海。
關連海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丁夜會來這一招,尷尬的猶豫片刻,最終接過了那半截篙杆。
隨後,丁夜、關連海和蕭朵朵陸續順著「縛邪索」,小心翼翼地向上爬著,最終來到了青木樓船的甲板上。
到了甲板上,視野更開闊了。
三層雀室屋頂,那吹笛子的人影比在岸邊時候清晰了很多,但已經是背對著丁夜等人。
正如湖濱酒樓女櫃員所描述的那樣,確實身著一身灰色長衫,滿頭的白髮,還帶著一頂草帽,帽檐壓得很低。
那吹笛人好像不知道丁夜等人就站在一層甲板上一般,自顧自地吹著笛子,視若無人之地。
丁夜凝眉打量著吹笛人,想要看清這人的長相,但是根本看不清。
「喂!老頭兒!你到底是誰!」關連海躲在丁夜身後,緊攥著半根篙杆,狐假虎威。
「你就是林驚天?」蕭朵朵也開口問道。
笛聲停止。
吹笛人並沒有轉過頭來,沒說是不是,只回了一句,「上來吧。」
「想讓我們上去?不可能,誰去誰腦子讓驢踢了!」關連海冷哼道。
就在關連海說話的同時,丁夜已經踏上了梯子,向二樓甲板行去。
丁夜下意識止步,斜睨了關連海。
關連海尷尬一笑,「老丁,你瞧瞧,咱倆多有默契,你也太會配合我了。」
丁夜嘆了口氣,繼續往上走,這時蕭朵朵緊隨其後。
關連海見狀,也跟了上去,一邊走著,一邊自語,給自己壯膽兒,「嗯,他一個人,咱們仨人,那還怕個卵子!」
丁夜、蕭朵朵和關連海很快來到了三層雀室平台上,那吹笛人還是背對著,正用一塊方巾,認真地擦拭著手裡的笛子。
「該來的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沒錯,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林驚天。」
這位自稱林驚天的吹笛人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中氣十足。
丁夜怒視著林驚天的背影,沉聲說道,「從運河清淤打撈出白毛血屍開始,一直到蕭旅長和十六個鹽幫工人沉屍唐朝糧窖,這一切都是個局。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引出我!你叫林驚天,我們素不相識!如果有仇,希望你把話說清楚!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兩個今天就把帳算一算!」
林驚天冷笑了一下,語氣中夾著滿滿的恨意,「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有意義。運河兩岸不是有句諺語嗎?丁家運河走一走,兩岸邪祟抖三抖。從今往後,這句諺語將會是一句空話!而我,將會是鎮渠丁家的噩夢!大運河兩岸將永無寧日!丁家也必然消亡!」
「老丁,這人整個就一瘋子!」關連海撇了撇嘴,拽了一下丁夜的衣角,「你跟個瘋子能講出什麼理來!趕緊走得了!」
丁夜注視著林驚天,沉默良久,旋即淺笑了一下,朗聲說道,「老話說得好,要死也要死個明白。你就算要我的命,你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林驚天微微搖頭,緩緩轉過身來,冷聲說道,「丁夜!你還不到死的時候。因為你還沒有看到,我想讓你看到的悲慘。等到我想讓你死的時候,自然會把真相告訴你!放心,到時候會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丁夜見林驚天轉過身來,睜著大眼睛,十分認真地觀察著丁夜的臉,但是由於帽檐太低了,除了能看到一縷白鬍子和嘴唇,根本看不到其他五官。
「你個王八蛋!我們蕭家和你無冤無仇,你竟然對我爹和鹽幫兄弟,下如此毒手!」蕭朵朵指著雀室屋頂的林驚天,突然厲聲痛斥。
林驚天嘴角閃過一絲微笑,滿是輕蔑,「眾生皆螻蟻,概不能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丁家!」
「混蛋!我要為我爹報仇!」蕭朵朵氣得面色赤紅,子彈上膛,將槍口指向了林驚天。
林驚天眼睛一橫,擦笛子的手驟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