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終結

  在陰影里的鄔傑，被顧夜喚醒。他看向眼前這個表情略顯猙獰與偏執，身上更是傷痕累累的男人。

  那純潔之心融入黑影之中，現在依舊有半塊所裸露在空氣中，鑲嵌在他身體的正中央，閃爍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沉默，且憂傷地看著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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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學校里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他也將顧夜在學校里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情所看在眼裡。

  可是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小胖子了，不是那個將煩惱轉化成食慾這麼簡單的小胖子了。

  他和顧夜本該是同齡人，死後的這麼多年，他一直被絕望和飢餓所折磨，一直在這裡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失去理智一樣地尋找食物。

  每每當他想要傷害別人的時候，總會被那顆已經被污染的純潔之心給勸阻下來行動，而每每勸阻一次，純潔之心上就會加上一層黑色的污垢，純潔之心最後在被徹底蒙蔽之際，他把自己留在了這座他死去的學校里，化作一團陰影。限制了他的行動，也限制他去傷害別人。

  而現在純潔之心和他的融合也並沒有這麼順利，它只被鄔傑所吸收了一半，鄔傑就不再繼續吸收它了。

  「謝謝你，顧夜老師。」

  那半顆純潔之心已經融入了鄔傑的身體，久違的人性和記憶正在慢慢地回到鄔傑的身體之中，他表示感謝了顧夜為他所做的一切，可接下來再沒有任何別的舉措。

  顧夜也在這種沉默的氛圍中慢慢地冷靜下來，鄔傑的淡漠和沉默像是衝著他潑了一盆涼水，他也許久說不出話來。

  「嘭！」

  剛剛被顧夜甩上的門板發出唳叫，一把尺子插入大門的中央，在鋼鐵和木頭共制的木板上畫出了一個大大的「X」號，緊接著大門被人一腳踹倒。

  黑臉的班主任像是個冷面殺手一樣，舉著尺子就走進了教室。

  顧夜還在驚駭地看著，而鄔傑則是發出了一身長長的嘆氣聲。

  「咻！」

  本來還向前走著的冷面殺手，變成了一團黑煙飛進了鄔傑張大的嘴巴里。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病態的滿足感，一閃而過一張紅色的臉在他身上。

  顧夜看見了這一幕，他有些明了到底鄔傑的絕望是什麼了。

  是飢餓，無窮無盡的飢餓，想把一切都吃進肚子裡的飢餓。

  那黑煙被鄔傑吃進了身體裡，霧氣的脈絡在鄔傑發青發白的皮膚上清晰可見地變黑，一點點自喉管上部，向下轉移著。

  那黑色的脈絡向著那純白晶瑩的純潔之心所移動著，本來純白的晶石心臟上，被蜘蛛網一樣的，所布滿。

  空氣中傳來難聽的摩擦聲，顧夜知道，那是純潔之心在發出掙扎的呻吟，而或許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一道同樣潔白的身影在空氣中慢慢浮現，她溫柔地擁住了晶瑩的心臟，也溫柔地擁住了麻木表情的鄔傑。

  那是他的母親，剛剛在廣場上自責的母親，剛剛在那廣場上哭得泣不成聲的母親。

  此時，她又落淚了，同樣晶瑩的眼淚劃破半空，滴落在了那純潔之心上，淚花砸在了純白之上那黑色的紋路上。

  紋路開始消退，鄔傑本麻木的表情也終於有了別的變化。

  「媽媽？媽媽！」

  原本籠罩著整個教室的陰影重新開始聚集，它們蜂擁而至來到了教室的後面，在空地上一點一滴地組成了這個巨型體積的人。

  而這個人現在卻是露出了孩子一樣的表情，龐大的身體在本寬闊的教室里擠壓著，他面露難受，也面露軟弱。

  「媽媽我餓！」

  鄔傑又一次開口，或許是因為多年以來的委屈，終於又一次喚醒了他身體裡那無窮無盡的飢餓感。

  而這次，他的母親再也沒有只是拿出零食來搪塞這個孩子了。她張開了懷抱，儘可能地抱住了這個孩子巨大的身體，用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身體，紅唇輕啟，開口說到，「小傑不怕，媽媽就在身邊。」

  這句話像是一針能量，注入到了鄔傑的心裡。

  那本來還裸露在外面的半顆純潔之心，終於開始向著他的身體內部融合進去。

  現在的鄔傑，才是真正的鄔傑，完整的鄔傑，原本的鄔傑。

  顧夜站在教室的中心，剛剛因為鄔傑的突然增大，讓他不得不從教室的後面退到了這裡。

  在著紅黑色怪誕的教室里，看到如此戲劇化並且充滿感動的畫面，顧夜同樣也萬分感動。

  但是這份感動沒有持續多久，隨著鄔傑的母親又一次消散在了空氣中，整棟教學樓發出一聲巨響，教學樓上下顫動著，顧夜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在開始不停地向下墜著，而他看向了窗戶外的景象，發現整棟教學樓都在向著地面陷落著。

  顧夜還沒有反應過來，在教室後面頭歪著頂著天花板的鄔傑開口說道。

  「顧夜老師，你上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

  顧夜答應到，然後擠著走到了鄔傑的身後，在鄔傑的指示下爬上了他的脖子處。

  就和二人第一次在現實世界裡相見時的場景一樣，只不過這一次顧夜不再需要去用力爬著這座小山一樣的軀體，然後扣住他的眼珠子，看向鄔傑的眼睛了。

  「顧夜老師，你抓好了！」

  「嗯！」

  顧夜用手掐住了鄔傑脖子上的一層肉，就像是馬鞍一樣，用力的抓緊了這一層。

  鄔傑開始迅速從班級里開始移動。

  他身上的肉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在擠壓出大門的時候，將顧夜緊緊地包裹住，讓顧夜險些喘不過氣來。

  一團巨大的肉山，此時在教學樓的五樓里快速移動著，而他的目標，是五樓上到天台的小門。

  顧夜在鄔傑經過這個小門的時候，又一次受到了擠壓，而這一次不像是剛剛在教室里的那樣了，這裡的門實在是太小了，顧夜不僅僅撞到了門框，還撞到了鄔傑的藏在肉地下的骨頭。

  「哼！」，兩人都發出一聲悶聲。

  但隨後，疾風在耳邊刮過，顧夜牢牢地像是吸盤一樣吸在鄔傑的身上。

  肉山在樓頂的天台飛馳跳躍著，仿佛和草原上跳動的史萊姆一樣。

  鄔傑的教室所在的教學樓是東側的，和禮堂的方向剛好就在一邊，而鄔傑現在要去的，是最中間的教學樓，校長室，總辦公室，教務辦公室都是在這裡。

  「顧夜老師，到了。」

  顧夜這才從鄔傑的身體上走下來，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此時學校前那個本來只有花壇大小的黑洞，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無底的黑洞，它還在擴散，右手邊上的教學樓已經徹底快要陷入黑洞之中了。

  「顧夜老師，這就是我的絕望，飢餓的深淵。」

  「我真的很感謝你，能把我的純潔之心找回來，然後帶給我的母親，也帶給我。」

  「你希望能夠救我，那我也如你所願，拯救自己。」

  「謝謝你的教導，你用你的實際行動，告訴我做人應該更勇敢一點，哪怕害怕得像條狗，也要勇敢一些。」

  鄔傑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五官早就被肉給擠壓到了一起，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顧夜也不知道鄔傑這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罵他。

  肉山走到天台的欄杆前，一張大口張開，沖向了教學樓地下的無盡深淵。

  「嘔！」

  隨著一陣陣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數不盡的東西從鄔傑的口中開始向下掉落。

  像是掛在天台上的一條銀河，各種各樣的東西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裡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鄔傑的身體也開始慢慢的縮小，他渾身上下開始冒著黑煙，除了嘔吐的聲音之外，還有痛苦的呻吟。

  他胸前那原本是純潔之心的位置，現在在身體下面發著白光。

  黑洞隨著鄔傑身體的縮小，停止了擴散，開始慢慢的變小。

  這番世界的紅光開始慢慢湮滅，天空上死死壓著頭頂的紅雲也開始逐漸消散。

  鄔傑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個小胖子的模樣，和現在顧夜的身體差別不多高，他仍在做最後的努力，似乎拼命地想從自己的身體裡再吐出點什麼。

  顧夜覺得已經可以了，他上前拍了拍鄔傑的後背，想和他說這樣已經可以了。

  此時的黑洞已經在顧夜的眼裡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這一切的風波似乎都已經結束了。

  「咳咳咳！」

  一個螺絲從鄔傑的嘴巴里吐出來，直徑飛向了花壇中間一個不起眼的小黑洞裡。

  「任務五已完成，主線任務全系列完成，等待結算。」

  「恭喜你，獲得了一個新的學員——鄔傑。」

  小胖子捂著胸口，抬起頭委屈巴巴地和顧夜說到，「老師，我餓……」

  飢餓感其實更強烈了，但和當初的飢餓感已經不同了。

  「休息一下吧小傑，在我那裡，你就不會餓了。」

  顧夜眼角眯起來笑著，然後對著鄔傑比了一個大拇指。

  「回收學員，鄔傑。」

  鄔傑變成一道流光，進入了顧夜的眼鏡之中。

  「結束吧，眼鬼。」

  顧夜閉著眼，感受久違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