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我取定了
2024-06-02 21:48:07
作者: 菁菁者莪
水波帶著船體微晃,見蕭譽腳下不穩跌跌撞撞地跑上船來,站在甲板上的陸綏卿出手扶了一把:「璟王殿下當心!」
蕭譽看他一眼,從他平靜的眼底深處看到暗含的敵意。還有他手上的力道,又哪裡是在扶自己,分明是藉機阻攔。
就在兩人用旁人看不懂的方式交鋒之時,魏念晚走了過來,朝著蕭譽見禮:「殿下,您怎會來此處?」
蕭譽一時便顧不上陸綏卿了,正眸看向魏念晚,用一種帶有些許怨念的目光,沒有開口,卻已將那句「你怎會不知」反問了出來。
魏念晚卻一副看不懂的樣子,還在等待他的回答,蕭譽瞥一眼身邊的陸綏卿,「陸司使,本王與魏女傅有話要說,你先退下。」
陸綏卿暗暗咬住牙關,饒是內心百般的不甘,可他還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違逆一位皇子。
是以他深看魏念晚一眼,只得先下了船回碼頭上等待。
魏念晚就站在艙門前,蕭譽急步上前正想去握她的手,忽地想起遠處還有許多雙眼睛看著,只得拼命克制住。
「晚姐姐,你為何突然又要不辭而別?」他的聲量並不高,碼頭上的人聽不見,這對話只在他與魏念晚之間。
魏念晚微微蹙眉,卻是有些不解地重複一遍:「不辭而別?」
蕭譽隨即想到那本《毒經》的最後一頁,糾正道:「留書出走。」
魏念晚仍是那副不明究理的表情:「留書出走?殿下何出此言?」
這回輪到蕭譽聽不懂了,詫然地擰著眉,然後看一眼她身後的船艙:「難道你不是正要出城離開同州?」
魏念晚輕笑出聲,「看來殿下是誤會了,這船是進城的,並非出城。」
蕭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之後又轉頭看向岸上的船老大,想去求證,可又覺得他不應質疑魏念晚的話。是以放棄詢問旁人,只是問她:「那晚姐姐為何會進城,昨夜去了哪裡?」
既然決定回來,留在蕭譽的身邊,魏念晚便不會承認有心逃離,隨口就扯出來謊來:「昨夜我走了覺,便想著去鬼市再買幾味藥材,遇到之前總在他家買藥的那個小販兒,他道他在城郊的院子裡還栽種著許多我正需要的藥材,是以我便等散市後趕著城門剛開,隨他出了一趟城。」
說這話時,魏念晚還抬了抬手,她手裡拎著的小包袱上果真有些新鮮的草藥露在外面,似乎佐證了她的說辭。
這些草藥其實只是魏念晚在碼頭等船時,信手采來的,反正蕭譽對草藥知之甚少,騙他沒什麼難度。
可聽著這話,蕭譽仍覺離奇:「晚姐姐若是想逛鬼市,為何不找我一道,卻要獨自一人冒險外出?!」
魏念晚疑惑地看著他:「難道殿下忘了自己昨夜喝得酩酊大醉,在我房裡醉睡過去?」
蕭譽立時被這話噎住,是了,昨夜他醉了,晚姐姐如何能邀他一起呢……
見他開始自責,魏念晚趁機又添一把火:「現下想來,或許正是殿下留在我房裡的酒氣太重了,久久不散,我才夜裡輾轉反側,走了覺。」
蕭譽攏著眉心,愈發愧疚起來,在他幾乎就要信了魏念晚這話的時候,卻豁然想起那本書來!
他抬起眼,看著魏念晚:「那晚姐姐留給我的那封離書又作何解?」
「離書?」魏念晚嘴角噙著莫名的笑,努力思量了思量,才想起來:「哦,原來是那本書啊,這可真是一場烏龍。」
蕭譽不解地看著她,她便笑道:「那本書,原是上回我離開時留給殿下的,誰知放在屋裡這麼久殿下竟未發現,未將它取走~昨日整理東西時我突然看到了它,便叫映秋記得轉交給殿下,早忘了裡頭還有一封上回出走時的留書……」
這便將所有的事情都給圓上了,不管蕭譽會否真心的相信,至少魏念晚覺得是沒什麼漏洞的。
見蕭譽臉上一點點釋然,魏念晚輕笑出聲:「所以殿下這麼大費周章地堵住碼頭,是以為我又要逃走?」
蕭譽反倒被她問得不好意思起來,臉頰微微泛紅,緩了緩才道:「河上冷,晚姐姐既然藥材也買好了,那咱們便先回去吧。」
「好。」魏念晚欣然點頭,而後隨他一同上了岸。
經過陸綏卿時,蕭譽沒有理睬他,魏念晚倒是微微側眸瞥了一眼,語帶挑釁:「陸司使也在啊,有勞了。」
陸綏卿憤而看向她時,她卻已丟下這句話輕飄飄地走開了,獨留他一人鬱悶。
蕭譽既是男子也是徒弟,站在馬下親自攙扶著魏念晚這個師父上了馬車,自己才跟著上去。
看著馬夫揚鞭,馬車轆轆遠去,陸綏卿明明站在平地上,卻覺得自己好似還站在甲板上,身子有些微晃,心也跟著發慌。
直到那馬車的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他便覺自己的心飛速下墜,似墜往一個黑暗的沒有盡頭的洞穴里!
馬車裡,魏念晚突然想起昨日蕭譽無端大醉的事,便好奇問起:「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殿下因何一人喝悶酒,還喝得那樣多?」
在她看來,昨日聖上准璟王回京的旨意下達,蕭譽該是狂喜不已才對。
蕭譽似不想破壞眼下失而復得的氣氛,只打哈哈過:「一些煩心事罷了,等回去了我再同晚姐姐細說。」
「正好,那今日我就好好開導開導殿下!」說著,魏念晚從包袱里取出一隻酒囊,在蕭譽面前炫寶似的晃了晃,「這可是我在城郊討來的喜酒,埋了十八年的女兒紅!」
「女兒紅?」蕭譽驀然想起昨晚被她哄騙喝下的那些假女兒紅來,打趣道:「晚姐姐莫不是又要拿醒酒湯來糊弄我?」
「放心吧,這回不是。這是方才城外碼頭等船時,剛好遇見的送親隊伍給我的。」邊說著,她打開塞子聞了聞,一副陶醉模樣,遞給蕭譽也聞一聞。
蕭譽接過酒囊來聞了聞,連連點頭,贊道:「果真是好酒!那今日我便與晚姐姐不醉不歸!」
其實這鄉野間的酒又如何比得了宮裡的瓊漿玉液,只是魏念晚給他的,便都是他最喜歡的。
魏念晚將酒囊蓋好,收起來,嘴角依舊讓人如沐春風般笑著,眼底卻是一片跳脫出事外,既疏離又陰鷙的冷靜。
蕭譽,你若當真是十多年前害得魏家滿門抄斬的那個罪魁禍首,縱是你不必去吳國為質了,這條命,我也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