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以怨報怨
2024-06-02 21:46:47
作者: 菁菁者莪
溫煦的風從窗扇縫隙里吹進來,送來深春的氣息,卻也攜著那濃烈的苦味兒湧入單君讓的鼻腔。
雖說近乎所有藥材都是酸苦的,可黃連和苦參的苦能在這數千種藥材里拔得頭籌。
單君讓伸過手去拿起一根黃連含入口中,一種難以言喻的苦味兒通過舌頭向上躥去,直衝天靈蓋兒!他咬緊牙關未將那黃連吐出來,合上眼努力適應了良久,才開始緩慢咀嚼起來。
每一下,都讓人苦得想撞牆!
魏念晚就站在他的對面看著,神態輕鬆,很是受用他這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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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口中的黃連一點味道也沒有了,單君讓才將藥渣子吐了出來,又拿起一小截苦參咀嚼。
約莫用了兩盞茶的功夫,他終於將面前這一小碟藥材吃完。他抬眼看著魏念晚,像是剛剛熬過一場生死之戰,額上滿布著細汗。
「可以了嗎?」
魏念晚笑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四皇子從好好一個男兒,變成今日這副樣子,也不是幾口毒藥就能做到的。那些毒藥已在殿下的體內積聚了十數年,如今想要將他們排出自然也不是一件易事,豈能是幾碗藥就做到的?這事兒,殿下急不得。」
這話雖聽著讓人失望,可單君讓明白她說的皆為實情,通情達理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放心,我既與你有了約定,便不會為難於你,只要你一心一意為本殿下治病。」
說最後一句話時,單君讓微眯了眯眼,目光帶著幾分凶戾,似是在警告魏念晚。
魏念晚卻似沒有察覺什麼,說著接下來的事情:「方才的湯劑和嚼服的藥材,四皇子需早晚各一回,我會按時叫映秋給你送過來。但只做到這些還不夠,我還需要為殿下施針,殿下還需藥浴。」
施針單君讓倒是不算陌生,但藥浴倒是從來沒有試過,便好奇地問:「你說的藥浴,要每日泡多久?」
魏念晚沒說話,只伸出一根食指來在他眼前晃了晃。單君讓便問:「一炷香,還是一個時辰?」
「一整日。」
「你說什麼?」單君讓眉間深蹙,似不能理解。
魏念晚這才細說道:「從今日起,四皇子需要閉關專心治病,一天十二個時辰,除去如廁,不可離開澡桶。便是一日三餐與服藥,也需在藥浴中進行。」
「那本殿下如何睡覺?!」單君讓簡直難以置信會有醫者提出如此可笑的治療方案。
魏念晚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當然也要在澡桶里睡!」
到這時,單君讓的臉色已十分難看了,他忽然覺得這小娘子不是真心來給自己驅毒治病的,倒像是來變著花樣折騰自己的!
魏念晚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想真將他激怒,只耐心地給他算起一筆帳來:「四皇子息怒,若你不願如此,也可每日只泡幾個時辰。」
說到這兒,她突然為難起來:「只不過這樣一來藥效自然會打折,等咱們離開同州時,恐怕殿下頭上的那頂帷帽還是摘不得……」
先前已涌至喉嚨口的那股火氣,被單君讓又給咽了回去。他想了想的確如此,時間緊急,而他卻要她在短短十五日內驅除他體內積攢了十數年的餘毒。
遲疑片刻後,單君讓終是妥協,「好,就按你之前說的做吧,不就只這十五日。」他總能撐過來的。
曾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躲在這頂帷帽下了,只要能將他的這怪病治好,多少苦他都吃得!
是以魏念晚便叫人進來,將先前吩咐煎煮好的藥湯一鍋一鍋端入,倒進澡桶內。所有人在做這些時,皆是儘量屏著氣息,蓋因那五倍子和水牛角的味道,著實太臭了!
待藥湯灌滿澡桶,屋內已是臭氣熏天,單君讓強忍著噁心將自己泡了進去。然而任憑他定力再強大,生理反應總是掩蓋,才進入澡桶一會兒,他便憋不住地朝一旁咳嗽乾嘔起來!
「四皇子,方才喝下去的藥可不能吐出來,若是吐出來便得再喝一碗!」魏念晚適時提醒道。
是故單君讓只得將嘔至喉嚨口的那苦意強行逼回去。
魏念晚用手掩著口鼻,身為醫者她聞得了至苦的黃連,卻聞不得這五味子加水牛角煮水的味道。想來便是那鄉野間的茅廁,也不能比這味道更嗆人了。
她默默退了出去,關好門,又回頭叮囑伺候在這屋的下人們:「記得此間屋子不可開窗,更不可開門,藥味兒不能散。」
下人們皺著眉頭應是。
到了晚間,魏念晚照舊與蕭譽一同在院子裡賞著春花用膳。映秋端著灶上熬好的藥從廊上行過時,遙遙給蕭譽和魏念晚行了個禮,魏念晚便催促她:「行了,快去吧,涼了便不好了。」
蕭譽知道映秋這是去給四皇子送藥,略顯露出兩分不滿來:「晚姐姐倒是對他用心。」
魏念晚寥寥牽了牽唇角,沒急著解釋,只等映秋回來。
兩間院子相距不算遠,若是去了接著回,也就轉眼的功夫,可映秋卻回來得有些遲。魏念晚故意將她喚過來問話,可映秋卻是答得有些斷斷續續,剛說幾個字就捏著帕子捂嘴。
蕭譽有些納罕地看她,這才發現映秋平日裡紅撲撲的一張喜慶圓臉,此時卻煞白。
「你病了?」蕭譽的語調里略帶緊張,他緊張的自然不是一個宮人,而是這宮人日日與魏念晚為伴,若是病了,便極有可能將病氣也過給魏念晚。
映秋趕緊搖頭,磕磕巴巴地解釋:「回殿下,奴婢……不是病了……」
「都這樣了,還說自己沒病。」蕭譽有些不滿,想說病了有什麼好遮掩的,趕緊挪個地方睡。
映秋卻仍在努力解釋:「奴婢……只是、只是……」
「她只是被四皇子屋裡的藥味兒給熏著了。」魏念晚替她說道。
蕭譽一時間沒理解這話什麼意思,只一碗藥還能將人熏病了不成?但再看映秋時,她一臉痛苦地點著頭確認了這說法,「正是!」
見映秋著實難受的厲害,魏念晚便從隨身的藥囊里取出一顆藥丸給她:「含化。」
映秋趕緊接過,道了謝便將藥含入口中,只待須臾便覺好轉了不少。饒是如此,魏念晚還是體貼地道:「今晚早些休息吧,不必等著伺候我了。」
「那怎麼行——」
映秋正待反駁,魏念晚便打斷道:「你若病了,明日誰去給那邊送藥?」
這話果真有用,映秋思忖了思忖,便道「奴婢知道了,聽小娘子的便是。」說罷,便乖乖退下,去歇息了。
方才魏念晚同映秋說話時,便察覺到對面蕭譽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臉上,這會兒回過頭來看他,他才依依不捨地收了視線。
為免尷尬,魏念晚打算隨便做做樣子吃兩口便回去,可才夾起一箸菜,便聽對面人悠悠開了口:「晚姐姐給四皇子下那麼重的藥,想來並非全是病情所需吧?」
這點魏念晚沒什麼可隱瞞的,便如實答道:「是啊,他曾害過殿下,我就算答應了幫他驅毒治病,又怎會當真心無芥蒂。」
「所以晚姐姐都是為了我?」蕭譽眼中驀地掠過兩道光華,既激悅,也期待魏念晚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