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巫蠱之術
2024-06-02 21:44:24
作者: 菁菁者莪
聽到這兒,魏念晚便瞭然了,蕭譽是不喜那些貴女自小被調教得端肅自持,就像這園子裡的花,沒了自由伸展的模樣。
果然,蕭譽接著道:「她們太規矩,太成方圓,反倒成了庸脂俗粉。我一生都在規矩和方圓中熬煎,不想再娶個妻子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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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念晚跟著他長長吐了一口氣,勸說道:「事已至此,殿下就莫再想那些了,到了吳國,指不定就能遇到個無規矩且不成方圓的異域女子?豈不是應了書文里的那句話『千里有緣來相會』?」
蕭譽深看她一眼,眼底涌動著一些難言的情緒,但終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悶頭又飲了一杯酒。
放下杯盞後,他拿袖一揩嘴邊的水漬,自嘲地笑道:「異國他鄉,大概只會有想要我命的人。」
大抵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說完這句他的話題便又回到了容嬪娘娘身上:「可惜,往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像母妃那樣,陪我徹夜飲酒了。」
話音落處,院子陷入良久的寂靜,兩人相對無言。
等蕭譽再次端起杯盞飲盡後,見魏念晚又拿起鸕鶿杓準備添酒時,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要給自己添酒。卻不料她拿著鸕鶿杓舀起滿滿一勺,竟是添向了一隻空杯盞中。
蕭譽微微怔然的目光注視下,魏念晚端起杯盞送至唇邊,先是小啜了一口咂摸咂摸滋味兒,似覺得尚可,便乾脆學著蕭譽那般微仰起頭,將一整杯酒入了喉!
「晚姐姐你……」蕭譽已是有些看傻了眼。
魏念晚放下空杯時,兩頰已飛上了一抹淡粉,將杯子在石案上略用力的一鎮,話語裡自帶一股女子的豪爽之氣:「殿下說的是,待到了吳國的確要萬分當心才是,今日這酒,我陪殿下喝!」
蕭譽滿目振奮之色,親自拿起鸕鶿杓來給魏念晚添酒:「那好,今晚不醉不歸!」
對飲了一杯,魏念晚便問起:「對了,殿下還沒說今日見到那陸無修的樣子呢!」
提起這茬,先前的不快立即一掃而光,蕭譽笑得扶額:「今日他一見本王,便嚇得軟了腿,直接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果真?」
……
夜風微涼,攜著花香,亭子裡的兩個人你一句來我一句,你一杯來我一杯,竟不知不覺飲到了二更時分。
魏念晚已坐不成坐,東倒西歪,饒是蕭譽的酒量要比她要好上許多,卻也駕不住先前她耍賴,總是他一杯她一口地對飲。
蕭譽自不會同她認真計較,只覺在這樣的時節,能有這樣一個人陪自己飲酒已是上天的恩賜。
「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他目光久久凝在魏念晚趴倒於石案上的身影,口中喃喃念著這句。
高興過後,他不禁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
本以為魏念晚已醉得徹底了,可她卻驀然抬起頭來問他:「殿下……這是又為何事傷懷啊?」
「傷懷……」蕭譽雙眼迷離地搖搖頭,「我只是痛恨跟遺憾。」
「痛恨?遺憾?什麼……」
「痛恨那個害死我母妃的仇人,遺憾……沒有親自手刃了她!」提起此人,蕭譽至今仍是恨得咬牙切齒。
魏念晚先是有些迷糊,畢竟上回聽他說仇人已經被正法了。可琢磨了琢磨,倒也將心比心了幾分。
當日她已將整個薛家推向深淵了,可為何還要親手刺薛博遠那一刀呢?只是為了滅口將一切罪責推到他的頭上麼?顯然不僅僅如此。
那一刀刺下去時,她沒有畏懼,沒有猶豫,那一刻她積忍了多年的情緒終於得到釋放!
甚至可以說正是那一刀,將她從仇恨的深淵裡救贖了出來,那像是她人生前半章的一個句點。
只有同樣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人,才會明白那種痛快,而蕭譽恰恰是因為沒能親手報仇,而將這種遺憾深入了骨髓。
仇人伏誅,可恨意還是不能消散,他仍然得不到救贖,不能從那段痛苦中走出來。
正是了解這種感受,魏念晚沉默了下來,她在想有沒有一種方式能讓他稍稍釋然一些呢?哪怕出一口氣也好!
想了許久,她終於想到一樣,然後高興地問:「殿下,我昨日送你的那兩個布偶可還在?」
「自然……」她送他的東西,他自是收得好好的。
「快去拿來!還有筆墨!」
蕭譽雖不知所以,還是示意嚴公公將東西取來。不一時,兩隻巴掌大的布偶和筆墨便擺在了石案上。
「晚姐姐……你要、要它們做什麼?」
魏念晚低頭在身上翻找了半天,終於翻出來一隻鹿皮囊,展開,裡面碼擺著一根根長針。
蕭譽以為魏念晚是要給他扎針,連忙捂住自己的頭臉,婉言謝絕:「不要~晚姐姐你等醒了酒再、再給我扎針吧?」
魏念晚最近隨身帶著這玩意,的確是為了方便隨時給他紮上兩針治療夜盲之症,可這會兒她倒真不是想扎他,而是想扎別的。
她拿起一隻小布偶塞到蕭譽手裡,提筆蘸墨也交給他:「快,將你那個仇人的生辰八字寫在上面!」
蕭譽看著手裡的布偶,再看看一旁的長針,陡然明白了什麼,驚道:「晚姐姐,這可是巫蠱!」
魏念晚卻絲毫不往心裡去:「巫什麼蠱呀,那是在宮裡頭,在民間這充其量叫踩小人兒!在庭州時,我見過許多百姓在正月十七那日,將寫著仇人生辰八字的小人兒扎個百八十針,再放鞋底踩爛……說是、說是能叫這些小人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果真能如此?」蕭譽將信將疑地問。
魏念晚鄭重地點了點頭:「你信不信我?」
「你是本王的女傅,本王自是信你!」
「那好,快照做吧!」
得了魏念晚的鼓勵,蕭譽也不再擔心,只是提筆想寫時才忽地皺起了眉:「可是晚姐姐,我不知道仇人的生辰八字……」
「那她的名姓總該知道吧?」
蕭譽緩緩搖頭。
魏念晚一時語噎,然後問:「那殿下都知道些什麼呢?」
「只知她的姓氏和年歲。」蕭譽誠實道。
魏念晚想了想,只憑姓氏和年歲是很難向閻王爺告狀的,但是她也不過是幫蕭譽了卻個心病罷了,便道:「那也行,將你知道的都寫到衣裳上便是!」
蕭譽點頭,依言照做。他堪堪寫完,魏念晚便遞過來一根長針,示意他紮下去。
他伸手接過,衡量一番,將第一針扎在了小人的心口處。接著又是第二針,第三針……
不出多會兒,原本憨態可掬的布偶,儼然變成了一隻刺蝟,連那些字都看不清了。
魏念晚看著它滿意笑道:「成了,殿下放心吧,它定是無法超升了,要生生世世待在阿鼻地獄裡贖罪了!」
若是在平日,蕭譽大概不會信這種荒唐可笑的話。可此時此刻,他二人都半醉半醒,不過孩童一般的神智,他對這話便是深信不疑!連著向魏念晚敬了三杯酒,以表心中感激之情。
這時的魏念晚已是從石墩子上坐不住了,可她站起來卻發現腳下如踩著雲朵,飄飄然沒有落地的踏實感。
嚴公公遠遠瞧見,正想過來扶,就見自家主子已先一步將人扶進了懷裡:「晚姐姐,當心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