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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磨攪訛繃

2024-06-02 21:42:38 作者: 菁菁者莪

  若非有些事必須得靠討好小章氏才能達成,她又何需隱忍至此,由著老虔婆對故去的爹娘說三道四。

  屋內薛博遠與小章氏一番言語交鋒,小章氏的氣焰低了下去,不一時便吩咐寧媽媽:「行了,讓她進來吧。」

  寧媽媽打了簾,姜念晚嘴角噙著笑意,端起新婦應有的儀態步入了堂屋。

  公婆二人坐在上首,她先規規矩矩行了大禮,才道:「父親、母親,夫君飲酒宿醉,念晚未敢強行將他喚醒,只得自己先過來,還請父親母親勿要怪罪。」

  

  「能通解夫君的不易,這是你懂事。」薛博遠皮笑肉不笑地接過媳婦敬的茶,小啜了一口。

  小章氏也飲了茶,卻是一言不發,只將一隻水頭上佳的玉鐲放到托盞上,算是認下了這個兒媳。

  姜念晚折身謝過。

  婆母冷待,她卻不敢對著使性,溫聲關切起:「聽寧媽媽說母親剛剛服了藥,不知可緩解些許?」

  「散偏湯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小章氏冷冷道。

  姜念晚像是沒聽出話里的輕蔑與不耐,繼續獻殷勤:「有時湯藥的確見效慢些,倒不如按揉穴位來得及時,若母親准允,念晚想試上一試。」

  小章氏這才想起姜家在杏林頗有名聲,抬眼覷她:「你一個女子,竟也承襲了姜家的醫術?」

  「念晚不敢托大,只是略通些皮毛。」

  小章氏正遲疑,一旁薛博遠也幫腔:「且讓她試試吧。」

  於是小章氏半推半就,由著兒媳給她按揉起頭穴來。起先還有些將信將疑,待按了幾下後竟豁然開朗,只覺靈台一片清明,那磋磨了她一整夜的頭痛也顯著減輕了。

  一套手法下來,小章氏十分受用,待那雙手移開時甚至還有幾分不舍。

  此時再看這個兒媳,便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怎麼看怎麼順眼了。小章氏的眉眼裡難得蓄了幾分慈和:「念晚啊,你也受累了,快坐下歇歇吧。」

  「母親這是說得哪裡話?只要母親不嫌棄,念晚巴不得每日在您跟前兒伺候,相信假以時日,定能將您的頭疾徹底治好。」

  聽了這話,小章氏越發熨帖:「那倒正好,我也可趁機教授你些宮裡的規矩。」

  「宮裡的規矩?」姜念晚微露詫異之色。

  「你該知咱們薛家與鍾粹宮的關係。」提起這茬,小章氏本就富態的臉上更添幾分倨傲。

  縱然薛貴妃並非是她這個繼室所出,可到底也是她親姐姐的女兒。當初姐姐章氏病故,薛家接了小章氏來填房,打的便是親姨母不會苛待外甥女的心思。

  「貴妃娘娘入宮之前,最疼的便是淮兒這個幼弟,如今你既過了門,她定然也想見一見你。再有半月適逢娘娘壽辰,得聖上恩典,每年這個日子都會特准娘家女眷入宮賀壽,到時你便隨我一道進宮。」

  聽到這話,姜念晚流於表面的笑意終於蔓至眼底,又一路照進了心裡。

  她勉力掩飾下內心的雀躍,平靜應了聲:「是。」

  當初決意嫁入薛家時,許多承過姜家恩惠的人都為她捏了把汗,甚至給她出主意:「姜姑娘樣貌好,家底也殷實,與其嫁入高門做那受氣兒媳,遠不及坐產招贅來得自在!」

  可姜念晚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嫁給薛淮,且為促成此事,還頗費了一番心思。

  若問她所圖為何,便是小章氏的這個允諾——

  讓她以薛家人的身份,入宮。

  就在姜念晚目的達成,打算行禮辭出之際,薛博遠卻又問起一樁事來:「聽說,你們姜家在北庭時,曾與魏家是舊交?」

  姜念晚噙著笑意的眸心倏忽一顫,嘴裡應著:「是。」

  「那交情如何?」

  「魏將軍任北庭節度使鎮守邊關時,家父正是其轄下庭州官醫提舉司的提舉。每逢有戰事,家父常會帶領醫官去營中幫忙,一來二去便與魏將軍結下交情。後來魏將軍去了南地平亂,家母辭世,父親便帶我回了京城,兩家就此斷了聯繫。再後來,就是魏家出事……」

  「原來如此,不過斷了就好,斷了就好。」薛博遠眉頭徐徐展平,捋了兩把頦下薄須。

  「魏良弓乃是以叛臣之名被處斬的,你們兩家的這些過往日後切勿在旁人面前提起,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以後就當……從未結識過這家子人。」

  姜念晚眼睫輕覆,乖順頷首,而後辭出。

  三槐堂外有一小片蓮池,此時朝陽初上,池水泛著瀲灩波光,紅尾的魚兒不時頂出水面,戲著幾枝枯荷。

  院中文竹猶綠,殘梅似雪,隨風過處,沸沸飛花。是這尚未來及復甦的早春里難得一見的景致。

  小娘子立在廊下,嘴角輕翹,貪戀著眼前的美好。可若細觀,又能從她眼底瞧出幾許悲愴。

  祈盼了多時的機會就要來了,她的心愿必將達成。只是往後,大抵再也看不到這樣生動的美景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姜念晚斂平心緒,重新戴上那副屬於薛家新婦的面具,轉身笑吟吟迎上對方——正是她的夫君。

  「這麼快就完事兒了?」薛淮問。

  她點頭。

  薛淮本以為今日請安又得聽爹娘一通說教,卻不想自己匆匆趕來,媳婦已從三槐堂出來。不由竊喜逃過一劫,當即便拉起姜念晚的手,興興頭頭道:「那咱們快回房去!」

  姜念晚用力將手抽出,面露戒備:「大白天的,郎君想做什麼?」

  薛淮惱她不解風情:「新婚燕爾的,你說我想做什麼?」

  「可昨晚不是已經……」

  那『千兩金風』姜念晚也是頭一回用,藥效到底如何,其實她也不十分篤定。薛淮如此反應,少不得叫她心虛一場春夢難以矇混過關。

  薛淮往她跟前湊了一步,附耳調情道:「都怪娘子昨夜太銷魂,讓為夫欲罷不能!今日還想再仔細體會體會~」

  到底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娘子,這話讓姜念晚極不自在的轉過身去,不過倒是驗證了那千兩金風的功效。

  就在她遲疑著用什麼藉口打發薛淮之時,驀地瞧見薛淮的長隨急慌慌朝這邊跑來。

  她提醒薛淮,薛淮只覺敗了興致,沒好氣的問來人:「出了何事?」

  「郎君,不好了!」

  長隨忌憚的瞄一眼姜念晚,拉著薛淮避到一邊,小聲嘰喳了兩句,就見薛淮臉色刷的一白!而後也顧不上給新婚妻子話別,就慌張離了府。

  青枝過來時恰巧撞見二人匆匆離開,察覺出怪異,問:「姑娘,這是出了何事?」

  姜念晚抿唇一笑,只如個看戲的局外人:「是他城北那個姓蘇的外室,剛剛懸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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