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以退為進

  從何念初離開之後，權溫綸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說話，他是背光的，陽光從後面照射過來，在他前面投下了大片深深的陰影，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裡面，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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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四周都是無比光明的，可是只要一踏進這小片的範圍，卻讓人感覺到了無盡的寒意，就連旁邊裝飾擺放著精緻的物品都變得有些暗淡。

  地毯是編織精美的波斯羊毛樣式，映著無比亮麗的顏色，花紋繁複大團錦簇，看著就讓人十分喜愛，可在此時的場景下卻像是褪了色般，又像是不小心沾染上擦不去的墨跡。

  司機進門的時候瞧見的便是，權溫綸坐在暗處，猶如一頭猛獸虎視眈眈注視著他的場景，看著讓人心生懼意。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迴響，整個人似乎都被籠罩了層寒意。

  「太太……」這兩個字剛脫口而出，權溫綸如寒冰的眼神就毫不留情落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從內心深處打了個寒顫，咽了咽口水，後面的話也吞了回去。

  他連忙改口道：「何小姐說她可以自己離開，不用，不用我們費心了。」說到後面他的頭也漸漸垂了下去，不敢去看權溫綸此時的臉色。

  權溫綸沉默著沒有說話，司機卻感覺身邊的氣氛越來越凝重了，冰冷的寒意似乎快要化為實質，凍得人從骨頭裡面就能夠感受到。

  他覺得牙齒都快凍得打架了，偏偏權溫綸坐在那裡沒有任何行動，不說話卻更是讓人感到可怕，像是有雙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偏偏權溫綸也沒有說讓他下去，他也不敢擅自離開，雖然權溫綸沒有明說，可是他知道權溫綸現在很是生氣，但他又不知道權溫綸在氣什麼。

  權溫綸坐在那裡，眉頭緊蹙，眉宇之間有股怒氣在緩緩上升。是在氣何念初最後的倔強，還是在氣拒絕了他的好意，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權溫綸也不清楚。

  就在司機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忽如其來的一道天籟之音，總算解救了他此時的水生火熱，「溫綸，念初走了嗎？」

  只見小菊推著蘇念秋緩緩從樓上的房間走出來，權溫綸的面色總算有些改善，不像之前那樣嚇人了。

  「你怎麼下來了。」權溫綸說道。

  蘇念秋看了眼並沒有發現何念初的身影，嘴角情不自禁的牽出一個笑容，想來應該是權溫綸把所有的事情都與何念初說好了。

  「我看過了這麼久，也不知你和念初說的怎麼樣了，又擔心你們再次爭吵，所以就過來看看。」蘇念秋面色似有擔憂，「念初她走了嗎？」

  權溫綸按了按額頭，腦袋似乎有些疼痛的樣子，「她走了。」

  見權溫綸如此，蘇念秋連忙讓小菊把她推了過去，「溫綸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權溫綸的語氣有些不好，內心只覺得煩躁不已，不過現在儘量被他壓抑住了。儘管知道蘇念秋是無辜的，可是內心難免會有些遷怒在裡面。

  蘇念秋善於察言觀色又怎會不明白權溫綸此時的心情，她的眼神在不安的閃爍，長長的睫毛遮掩不住內心的愧疚，衣角的一擺被她緊緊抓在手中，拉扯之間流露出無比複雜的神情。

  「溫綸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蘇念秋忐忑的問道，「其實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沒有必要強迫自己的。」蘇念秋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權溫綸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蘇念秋有些拿不準此時他是怎樣的態度。

  「我也不想讓你為難，更不想因為這雙腿捆綁住你，也不想你因為愧疚和責任才做出這個決定，我更加不想讓你在將來後悔。」這一番話把蘇念秋說的情真意切，眼裡面閃動著晶瑩的淚花。

  可是她外表卻和內心極其不符，心裡把何念初恨的緊，都離開結束了，在這最後也不忘擺她一道，也不知何念初和權溫綸說了些什麼。

  蘇念秋的面上笑的越是溫婉強裝歡顏的樣子，內心就有多恨何念初，她緊緊攥著衣服，這一角都快被她扯落，此刻蘇念秋內心是無比害怕權溫綸會真的反悔了。

  「溫綸那些話就當我從沒有聽過吧，我只希望你能夠幸福，你快去把念初給追回來吧，我這雙腿實在是沒關係的。」這招以退為進已經被蘇念秋玩的爐火純青。

  看著權溫綸似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樣子，蘇念秋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這種充滿悲傷的笑容讓人看了十分難過，正當她轉過頭，似乎是在偷偷抹著眼淚，不想讓權溫綸看見她此時的模樣。

  權溫綸終於拉住了她的手，蘇念秋定定的看著權溫綸，美眸裡面還有淚花溢出，只見他緩緩伸出另外一隻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龐。

  蘇念秋的心突然加速跳的極快，她仿佛是被定住了樣，愣在那裡傻傻的看著權溫綸的動作。

  有些粗糙的指腹，仿佛藏著沙粒般碰著她的眼角，卻並不難受，反而引起了她身上陣陣的戰慄感，好像有電流快速的竄過，那種感覺讓蘇念秋心裡有些興奮和說不出的喜悅。

  只見權溫綸輕輕擦拭了她眼角的淚珠，動作有著無比的溫柔和小心翼翼，蘇念秋十分配合，動也不動生怕這只是她的一場幻覺，知道那溫柔的觸感已經離開了她的臉龐，她都還有些沒回過神。

  儘管權溫綸做著這溫柔的動作，可是他的眼底一片平靜，像是深不可測的潭水，你永遠也想不到猜不透他現在的心思，只能在這其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以後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既然已經決定就沒有反悔的道理。」權溫綸說完這些話便收回了手，沒有任何的動作。

  蘇念秋有些留戀他手掌的溫度，如果能夠再多停留幾秒就好了。

  「我並不為難，這也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可以逼我。」權溫綸緩緩的說道，語氣十分平靜，眼神落到了蘇念秋的雙腿上。

  蘇念秋覺得自己好像被X光線掃視過一樣，所有的東西在權溫綸面前都無所遁形。

  「你這雙腿，以後我會想盡辦法治好，就算治不好……」權溫綸說到這裡語氣有些停頓，眼神也暗下去幾分，「以後我的腿就是你的腿。」

  當權溫綸說到這裡的時候，蘇念秋眼睛已經湧出了朵朵晶瑩的淚花，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心裡湧現出無法言說的感動，「溫綸，我現在真的好幸福，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也是聽過最動聽的話語了。」

  蘇念秋試圖從權溫綸的眼中找到幾絲憐惜的神情，可是那裡面只有幽深不可測一片，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能夠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

  在這雙黑眸里，除了愧疚和責任，半點關於風花雪月的感情，蘇念秋都沒有看到，不僅如此，蘇念秋甚至還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留下的痕跡。

  除了何念初還能有誰！蘇念秋憤恨不已，偏過頭去有晶瑩的淚花落下，隨即落下的還有無比嫉妒的神色。

  就算如此那又怎樣，她才是笑到最後一個不是麼，想到這裡蘇念秋的心湧現出無法言喻的快感。

  ……

  何念初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在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如何從權宅裡面走出來的。

  直到離那所大宅越來越遠，那種讓人快要窒息的感覺並沒有隨著距離的拉長而減少，反而更像是變成了一種枷鎖束縛在她的身上，從此以後再也掙脫不得，無路可逃也無處可逃。

  至此以後她都會背著這枷鎖負重前行，因為再也沒有一個叫做權溫綸的人，帶著鑰匙來給她解開了。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無助感鋪天蓋地的朝著何念初襲來，這一刻她有著無比的委屈。

  手上還拿著從權宅帶出來的離婚協議，那上面有著權溫綸的簽名，幾個龍飛鳳舞的墨色大字，幻化成無形的絲線把她捆綁住。

  看著這協議，何念初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下來，打濕在這上面，暈開出朵朵水墨色的花朵，每一朵上面都寫滿了傷心的兩個字。

  這又哭又笑的樣子嚇到了不少路過的行人，紛紛來開了與她的距離，生怕只是不小心從哪個醫院跑出來的精神病人，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眼前的字跡在面前模糊起來，眼淚已經堵住了所有的視野，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晶瑩剔透的世界。

  離婚協議這幾個字已經不是何念初第一次看見了，在這之前他們兩人之間都鬧過幾次，可是不管是哪一次最後都是無疾而終。

  可是這一次她知道是無比認真的，也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何念初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真的走到了這個地步，這一次只怕再也沒有什麼峰迴路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