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草廬

  「還有多遠？」月塵抱著小猴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少年的身後。

  少年不耐煩地回道「要不是因為你是師父的客人，我才懶得搭理你呢。一直不停地問還有多遠，你要知道人家的腳都走疼了好嘛。」

  「你？你還是個男的嗎？這麼嬌氣，我都沒有喊累好嗎？」她反駁道。

  「好吧，我是男的，你是姑娘，沒有多遠了。呶，看到那棵松樹了嗎？對，就是那棵遠遠地看起來像一副一樣的樹，就在那裡，那棵樹之下的山坡下有一棟房子，那座房子裡就住著我的師父和我，兩個快樂的光棍。」說完他哈哈一笑，「怎麼會來一個不願意讓我看臉的姑娘呢？」

  說著，他又哈哈大笑，仿佛月塵的到來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小猴子病懨懨地躺在她的懷裡，她無計可施，只能在心裡祈求希望小猴子得的不是走獸之間的瘟疫，而是普通的瘡罷了。

  這麼想著，腳步又加快了許多。

  那少年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放心，我看過了，一時半會它不礙事的。別看它的身上曾經那麼燙，其實那是它自身的抵抗力在與瘟疫做鬥爭呢。你沒瞧嗎？現在它身上沒那麼燙了吧？你要相信我。」

  「你半嘴。」她找到了方向，便不需要他的帶路了。他叨叨叨地像個老太婆，實在是太討厭了。

  

  她不得不施展輕功，把他甩在身後，朝著他手指的那棵遠遠看去猶如一副畫的松樹奔去。

  身後遠遠地傳來他的叫聲「喂，你怎麼可以這樣啊？都說卸磨才能殺驢，你怎麼河還未過就要拆橋？」

  說完他取下面具，一面搖頭一面自言自語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然後他突然像一陣風一樣，倏忽之間，便是十丈的距離，那輕功不知道高月塵幾許。

  只聽得耳畔風聲呼嘯，轉眼間，月塵便來到了那少年所指的那棵大松樹下。

  松樹果然是長在山坡上的，遠遠看去還以為那松樹是長得高大，植根於山腳下的。

  站在高高的山嵐上，她的心情突然格外地開心起來了。

  「你看，山坡下就是無心醫聖的草廬了，他一定能治好你，不管是什麼瘟疫，都不能帶走你。」

  她細細碎碎地說道，而懷中的小猴子仿佛木偶一般，毫無反應

  她施展輕功飛掠下去，只見無心醫聖的草廬基是乾淨整潔，到處飄散著藥香的味道。

  她站在門外，輕輕地叩了叩門，裡面傳出一個蒼老的顫微微的聲音。

  「誰呀？」

  「是無心醫聖嗎？」她問道。

  「哦，原來是有貴客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紅光滿面，頭髮在陽光下閃光出銀白色的光來。

  她只覺得眼前的人無比熟悉，尤其是那雙狡黠的眼睛，閃閃爍爍，玩世不恭，又帶著蒼涼的意味。

  那老人也上下打量著她，好奇地問「前幾日，有人飛鴿傳書於我，說是有一位姑娘顏面受創，請求我幫忙。這些年我在深山裡面倒也悟了不少醫道，確有濟世救人之心。只是不知所託之人所託之事是否正在姑娘了。」

  月塵看著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再也不想隱瞞什麼了。

  或許醫者之間的心靈神會吧，她在世人面前隱藏慣了，在這深山老林，在這老人面前，她忽然覺得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無所畏懼了。

  她緩緩地扯下濕漉漉的黑紗，輕輕地說道「其實已經打濕了的，揭不揭下來都無所謂的」。

  她說得風淡雲輕，老人的眼底里也是毫無波瀾，仿佛他曾經見過比她的臉更加慘不忍睹的傷痕，所以他的眼裡除了流露出悲憫的神色來，竟然一點意外的神情都沒有。

  他打開門，聽不清他聲音里的情緒，也像海闊天高那般說了聲「進來吧。」

  月塵抱著小猴子走進了那間小小的草廬。

  「你把它放下，我已經熬了湯藥，等下餵它喝下就是了。至於它傷口上你塗抹的桑柴灰，只是一時有效，並不能再抹，我有調製的藥膏，待它喝了湯藥，再來給它敷上。」他示意月塵把小猴子放下，月塵走過去，依言把小猴子放在他指定的竹架子上。

  竹架子下面架著一個陶瓷做的火盆，火盆里放著曬乾的艾蒿、秦艽、防風等一些藥材。

  月塵一看便明了，這是用艾灸的方法來祛毒了。

  她拍拍小猴子的腦袋，看著無心醫聖問道「聽說前些年這山里也鬧過傳播走獸間的瘟疫。」

  老人點點頭，說道「你進去吧，這猴兒交給我的徒弟處理就好了，你放心，前些年的時候我對這瘟疫無可奈何，現在這瘟疫已經造不成威脅了。你看見沒？山頭那邊飄起的濃煙？那是我的徒弟們在把藥材放在各個山頭燃燒，那些藥材燃燒後，乘著風，把藥分飄向山林各處，這樣可以讓所有的走獸都能吸收到抵禦瘟疫的藥，這樣瘟疫就沒法流傳了。」

  月塵抬起頭，果然大白天裡，那些高高的山嵐上都升起了黑色的濃霧，與此同時，一陣陣藥香隨著山間的風一縷一縷地飄入鼻間。

  她感激地看著他，「這些走獸因了你，真的是太幸運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人淡淡地回道，「醫者仁心而已。」

  說完，他招呼著月塵，「走吧走吧。」

  月塵突然覺得她昨天待過的山林像夢一場，昨天經歷的狼群也猶如一場大夢。

  此時此刻這片山林是如此可愛，不僅有妙手回春的杏林前輩，更有醫者仁心的不求回報。

  她順從地在他的帶領下向著屋子裡走去。

  只是不知走了多久，她就突然腳下一空，八方六合都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就這樣，失去了知覺。

  在她最後的回望里，只有小猴子那雙不甚信任的眼睛與圓球一樣的身子滴溜溜地滾落在那些猶如地獄之火一樣的狼群之上。

  「不要掉下去。」她發狂地喊道，掉下去那將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