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熱鬧依舊

  觀景樓里，依然是人來人往，幾個月之前那場血腥的畫面被人們自動地忽略了。或許剛開始的時候，來觀景樓里玩樂的人們還是心有餘悸的吧，然而人是世界上最為健忘的動物了。不過數百天的功夫，觀景樓里已然熱鬧依舊。

  賭博的、賞樂的、尋歡的、作樂的，在這富麗堂皇的地方，除了皇宮，恐怕沒有什麼比這裡更加引人入勝了。男人來這裡消遣，女人也來，太監也會來這裡找到樂子，這裡儘管不是人間天堂，可是只要能拿出大把大把的銀子來，不管你出身幾何，不管你是人是鬼，只要銀票是真的，黃金是真的，銀子是真的，那麼你就是觀景樓的貴客。在觀景樓里，不用擔心仇家會尋上門來，因為你有足夠的錢讓觀景樓的人奉你為上賓，有誰敢在觀景樓里動觀景樓的貴賓？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恐怕沒有人在沒有足夠的錢的情況下任性胡為了。但是有錢人除外。

  所以那個長相陰柔，十指細長，說話嗲聲嗲氣的青年依舊逍遙在觀景樓里。他有足夠的錢足夠的珠寶來付得起觀景樓的房費，所以於成年奉他若財神，所以豐景才對他感興趣。

  現在他正因為豐景的邀約而在三樓豐景的茶室里閒話。

  豐景親自為他沏茶，那冒著熱氣的茶水在空氣中劃一道完美的弧線然後落入小小的茶盅里，那嫻熟的茶道技藝令那個青年看得呆了。

  那青年的下眼眶有點發青，青中還隱隱地透著黑，他的眼眶深陷而空曠無神，整個人形銷鎖骨起來。

  他坦然地往椅背上一靠，大大咧咧地問道「你找我來什麼事？」

  豐景輕呷了一口茶，用手作一個「請」的姿勢說道「用茶。」

  他毫不客氣地看著他，問道「大家都說三樓的豐大公子是世界上最為公正的人，最為正義最為善良的人，可是我卻偏偏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十惡不赦的人，你邀請我有什麼事呢？」

  

  豐景見他問得並不客氣，實為情緒之中有一股火要發出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出來，此時有很多種辦法可以把對方心中的秘密激出來。但是豐景最擅長的乃是放長線釣大魚，對於那些全世界都懂得的細枝末節他往往不在意，並且越是不急於探求一個人的內心，往往最容易聽到別人吐露出的真言來。所以，他一點也不著急，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

  他看著他，又命人端來糕點，說道「在下是看公子每日心神不定，又無所事事，所帶的隨從們又不能為公子解憂去悶，剛好我腿腳不便，去不得遠方，也怪悶得慌，特意來找公子聊聊天呢。」

  他這麼一說，對方哈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頗有一抒胸臆的感覺，他痛快地一仰頭，「咕咚」一聲喝乾杯里的茶，連聲說道「好茶好茶。」

  他又說道「在下的確悶得很，多謝豐大公子的美意。」

  豐景微微一笑，把輪椅移動窗前，他看著窗外，說道「知道為什麼當初於成年讓我隨便選一層的樓的時候，我選了三樓，而不是更高的樓層嗎？這觀景樓最高十七層，我選了三樓，大家都以為我傻，可是只有我知道站得高看得遠又有什麼用呢？看得遠了反倒不真切了，哪有我這三樓好？你看，視野開闊，大街小巷看得清清楚楚，連婦人頭上戴的珠花都看得一清二楚。再來說說一樓和二樓，一樓嘛，人來人往，少了清靜；二樓嘛，視野又不夠好，稍遠一點便被樹木啊花園了遮住了眼。你說，我是聰明人還是狡猾的人呢？」

  那青年也挪到窗戶前，他用無神的眼睛看著遠方。

  早有下人把茶桌挪到窗前了，又幫兩個各各沏了一杯茶，茶香四溢，遠處的街景更是妙不可言。

  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有行人匆匆，有稚子玩樂，有攤販叫賣，有農人縮著手縮著頭踽踽而行，一個小小的窗口竟能窺見如此多的人生百相，連那青年也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他說道「公子這叫聰明，一般人眼光可沒有這麼獨特。」

  「閣下真是會說笑，在下原以為你會說是狡猾呢。其實閣下即便說在下是狡猾也好，聰明也罷，不過兩瓣嘴唇的事而已，出你嘴，入我耳，但是都隨這北風呼呼而去了。豐某是誠心交朋友來的，既然交朋友，又怎麼計較這些無心的評論呢？」

  他推開窗，用手撥弄著偶爾飄進來的一朵兩朵的雪花，那雪花放在掌心，許是屋子裡太溫暖了，剛一放在手心裡，晶瑩潔白的雪花，頃刻間便化作一片濕潤了。

  只一會，手心裡那一點點濕潤也沒了，甚至連痕跡也看不清了。

  他無限唏噓起來，那青年也伸過頭瞄了一眼，對於這個瘸子從天而將的唏噓他百思不得其解，俗話說得好，客隨主便，既為客，他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在神色上稍微露出一點點的不屑來。

  豐景也不去計較，也不去理他，只是自顧自地拉起了他的手，又回到桌子前，茶水依然是暖的，只是桌子上多了幾碟精緻的小菜。

  豐景對他自然又是一番客套話，兩人相互謙讓了一會兒，便雙雙落座。

  酒是千年陳釀，菜是天下絕味，由不得他不沉醉。這些天，躲在觀景樓里，他時不時地看著公主府的方向，自那天見到公主之後，他就派了小廝去送了信，還送了他與公主定情時的小扇子。可是都快一百天過去了，公方似乎從來沒有來過觀景樓。

  他等得心急，可是又不敢不等，他怕當年的事公主說出來，更害怕公主依然是原來的公主，卻不再聽由他的話了。那麼他再也沒有大把大把的銀票了，再也沒有那稀世珠寶了。

  可是他等啊等，哪怕那一晚，一樓發生了殘忍的血腥的事，他只是嚇得再也不敢下樓而已，卻從來不敢有離開觀景樓的想法，他深知只要在觀景樓，公主才會最快地找到他，因為觀景樓是他們倆最初認識的地方，也是他們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地方。他有錢，公主用車把府里的奇玩珍畫，金銀珠寶一股腦里交給了他，你說他怎麼會沒有錢？他在觀景樓里住了三年，享用了無數的美女，可是他還有一些價值百萬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