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無法流出的淚水
2024-06-02 18:11:57
作者: 規劃失憶
豐景側過身,他的頭髮在燈光映照下,美得不像話,又黑又直又密又順滑。月塵痴痴地看了一會兒,只有香南的頭髮曾讓她驚訝,想不到世上的男子竟然也會有這樣美麗的發。
豐景看她表情怪異,又是璨然一笑道「姑娘為何如此看著在下?」
月塵似被驚嚇了一樣回過頭來,紅著臉回道「公子何出言哂笑我呢?我明明是七尺男兒,為何要戲謔我為姑娘呢?」
她邊說邊回身一揖,豐景聽了,又是溫柔地一笑道「好吧,七尺男兒可否賞光去在下的小屋裡喝杯茶呢?」
月塵猶疑了一會兒,可是看看他似乎毫無惡意,又加之月塵本為女兒,再聽聽他稱呼那些落魄為舞女的姑娘們為「朋友」,心裡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同時他長相俊美,這樣的一張臉很難讓人生出半分惡意來。她只是猶豫了那麼一小會兒,便欣然接受了豐景的邀請。
兩個侍從推著輪椅向前走,豐景邊走邊向月塵說道「兄台初來乍到,沒遇到什麼問題吧?」
他每說一句都像要止不住笑一樣向月塵深瞥一眼,月塵本來女扮男裝,心裡發虛,這樣被他一笑,更加面紅耳赤了,於是只好低著頭跟在後面。
好在豐景的茶室也在三樓,只是遠離了喧鬧的舞台而已。茶室靠在觀景樓的邊緣,打開窗戶,外面霧氣濛濛,再加之黑夜森森,頓覺這是另一個世界了,清涼、靜謐又無比恐懼。
豐景伸出纖纖玉手,向桌子另一邊的凳子一指,不及開言,月塵已自顧坐了。
立即有隨人端上熱氣騰騰的茶水來,那茶水清香無比,比谷山最高處產的花茶更加清香,月塵心下暗暗地想道:如果不出來這一趟,哪裡會知道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世故人事有如此多的天下奇珍?雖說這世上一糟,讓自己的心蒙了塵,可是也不是白來一趟,至少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論醫術,倚夢的爺爺又何曾弱於師父?論武功,洛川又何在自己之下?再加上面前這個殘疾的來歷尚不清楚豐大公子,能把那些落魄的姑娘們歸為「朋友」一類,又豈是凡俗之人可以比擬的?
早有一個圓圓軟潤,古色古香小茶杯放在她的面前,香氣一陣陣地竄入她的鼻孔里,沁入心脾。如果不是面前有人的話,她真想深吸一口氣,把這些香氣連帶那霧氣迷漫的蒸汽一齊吸起自己的肺里。
她正在出神地想著這又是哪裡產的好茶,光聞這香氣就夠了,再加上那嫩黃嫩綠的茶湯看著更加讓人心曠神怡。
又聽到豐景那溫柔糯磁的聲音響起來了。
「姑娘,這裡是我的私人地方,況且我連家人都讓他們下去了,姑娘何苦要女扮男裝呢?可實話告訴在下,如果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鼎力相助。」他的目光既溫柔又真誠,他緊緊地盯著她看著。
月塵輕輕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問道「閣下是怎麼看得出來我是姑娘的呢?」
「啊,這個嘛,區區在下略懂醫理,所以深知男女結構之不同。」說完他也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目光灼灼地看著依然強自掙扎著的月塵。
「哼」月塵冷哼了一聲,聽著豐景繼續把話說下去。
「姑娘試圖把聲音憋得又尖又細,卻忘記了假的就是假的,無論如何也是裝不像的。」
「就因為聲音的緣故嗎?」
豐景搖搖頭,說道「這只是其中之一罷了。姑娘應該出身於杏林之家吧?姑娘的配飾外表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香囊,男女皆可配戴,所不同的是香囊之中所包含的物品了,姑娘的香囊之中含有莞花、細辛、金銀花、薏米甘草等等九十多味中藥,細細地磨成粉未,既好看,又保健,最重要的是可以防蟲又防毒蛇。這城裡是不會有毒蛇出現的,所以姑娘一定是從山林里初到琉璃都城來,區區在下可說得對也不對?」
月塵捧起自己的香囊看道「你說得的確不錯,我配戴的香囊的確有與眾不同之處,可是這跟我是男是女有何關係呢?」
豐景又搖搖頭,他拿起橫笛,喃喃問道「姑娘要不要聽在下吹奏一曲呢?」
月塵看著他說道「閣下還是先解答我的疑惑吧。」
「何惑之有呢?在下說過在下略懂醫理,深知男女生理結構的區別,你身為女子,步履輕快,如燕銜泥,如鴻掠影,哪像我們男人呢?走如風,行如獸,何曾婉約過半分呢?」說到這裡本來要吹奏橫笛的豐景神色陡然黯淡下來。
他細微的情緒變化未能瞞過月塵洞若觀火的眼睛,她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說到自己的痛處了,同為男人,獨獨他不能「走如風」,沒有腿的人是不會走的,只會移動,移動還要藉助他人的力量,豐景也實在是一個可憐至極的人……
她剛想流下兩滴同情的淚水來,忽然豐景又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這深夜裡,在這昏黃的燈光的掩映下,又顯得光芒萬丈,猶如帝王一般高不可攀。她的悲愴的情緒突然豁然開朗,就像明月一下子照進了這漆黑的夜空一樣。
她那些強忍下去的淚水終於順順噹噹地回歸了自己的位置,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按理說她應該理智得像一株草藥,該入什麼經就入什麼經絡,該治什麼病就治什麼病,絕不七扯八繞地讓自己背負太多的情感累贅。
可是經歷了那些她能看到能觸摸到的事實接觸到那些有血有肉的人之後,她再也不是無岫山莊那個整天與動物打交道的她了,現在的她會流淚會不開心會糾結會努力去辯明是非。
可是當她看到面龐飄逸,容顏俊美的豐景時,她有一剎那的失神,世間竟有如此的美男子,可是等她看到輪椅的時候,她的心就像被什麼猛地戳了一下,那空空如也的下半身讓上帝也會變成魔鬼。她忍不住由狂喜變成了悲傷,如果豐景是一個軀體健全的人多好啊,她竟然為一個並不熟悉的陌生人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