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再也沒有家了
2024-06-02 18:10:45
作者: 規劃失憶
雨越下越大了,天地之間那簾幕拉得愈發的厚重了。
赤燕數著從石壁上滴下來的雨滴,一滴,兩滴,三滴……
不知道她數了多久,她扭轉身,衝著序光燦然一下,「序光哥哥,這雨不管它下得多久,下得多大,它總得停下來的,是嗎?而且,太陽都會把它曬乾的,然後在這地面上便再也沒有它的痕跡了,是嗎、」
這幾天,她似乎略微地懂得了即將要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覺得不那麼活潑,不那麼好動了。
「序光哥哥,你好些了嗎?」
序光看著他,忍住傷口的疼痛說道「好多了,小燕子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嗎?」
「序光哥哥,我想再回去看一眼那個地方。」她看著不停下落的雨滴,沉沉地說道。
序光想拒絕,可是看著小女孩那心醉的眼神,想著她即將要面臨的現實,最終他還是未能拒絕這個要求。
他點了點頭,「那你等一下我,好嗎?」
「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不來,告訴我一聲,我自己去。」她臉色陰鬱地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洞穴。
序光站起來,用刀刻在石壁上「帶小燕子去谷底」,他穿好衣服,舒展了胳膊和腿,帶上他那把曾染過無數鮮血的刀,牽著赤燕的手,他們就這樣昂首闊步地向山谷走去。
「你怕嗎?」她問道。
「不怕。」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笑著說「你不會也給我來一刀吧?」
這一句話把赤燕逗笑了,她笑著笑著就哭了,停下了腳步,然後又向前走。
大白天裡,他們就這樣一直走到谷底。
早有人發現了這一男一女。
有人飛跑進去報告。
一群人帶著兵器走在他們的周圍,小女孩一臉坦蕩蕩地向前走,而序光故做堅強地裝作無所謂的態度跟著小女孩進入山谷里。
裡面早有人安排一眾人往後面的房間裡撤去,畢竟動手傷了客人並不是什麼好事。
一群又一群男人、女孩被有序地安排去跨過回形門後的院落里。
一個中年男人一手摟著一個姑娘一邊埋怨道「我花錢來就是被你們這樣折騰的?」
旁邊有人一連聲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雖然隔了很久,但是小女孩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這是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都想再一次聽到的聲音,而今這聲音就近在咫尺。
她像受驚的小白兔一樣快步地跑了過去。
她看著熟悉的臉,熟悉的衣著;看著她曾經熟悉的關著她的高牆大院;看著那些她熟悉的麻木的臉孔,她慘然地叫了一聲「爹爹」。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只一瞬間,有人喝斥道「亂聽什麼?快快打發走。」
立即有護衛伸手來抓她,可是那些區區兩個護衛又怎是序光的對手,他三拳兩腳就把他們打得飛起。
此時,赤燕依然盯著那個手裡還摟著半裸著女孩的中年男人,她緊緊地盯著他,又大聲喊了一聲「爹爹」,那中年男人也覺得這聲音莫名的很熟悉,他從那迷亂的情慾里回過頭來。
眼前,不遠處,赫然站著他的女兒。
那般頎瘦,那般淒涼。
他不禁呆了一呆,「囡囡,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手放開了那半裸的小女孩,他慌張地把自己的衣冠重新整理了一下。
走上進來,想要拉赤燕的手。
可是赤燕甩開了。
「爹爹,你在這裡做什麼?」她悲痛地問道。
「啊,自從你失蹤後,你娘親天天在家裡鬧。我是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找不到你,我實在是太難過了,於是朋友帶我來這裡消遣消遣。」他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
「爹爹,那個小女孩跑跟我差不多大小吧?娘親知道嗎?」她眼神呆滯地問道。
「呃,那個,那個,只是跳舞的小姑娘。」他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不用解釋了,爹爹,你知道嗎女兒在這裡待了很久。」說完她不顧雨天裡泥土泥濘,不顧天上正在飄著的小雨,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給那中年男子磕了三個頭。
那中年男子彎下腰想要扶她起來,她躲開了,自己撐著膝蓋站起來。
「爹爹,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爹爹了。這麼些天來,我心裡,夢裡,念的都是您,我想您一定會來救我的,可是我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您。爹爹,你知道嗎?您女兒懷孕了,您女兒的孩子的爹爹不知道是您的哪個朋友。」她說完扭頭走過那些她熟悉的草熟悉的花往外走去。
那中年男人呆了一呆,大聲問道「你說什麼?你懷孕了?」
他失魂落魄地往前踏了一步,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護衛們站成兩排,沒有人下命令,沒有人動手阻攔他們離開。
序光握住她的手,問道「要不要替你殺了他?」
「不,永遠不要再提起這個人,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家了。」她堅決地說道。
等到有人下命令捉拿他們的時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已經遠去。
回到洞穴里,她再也撐不住,哭倒在地。
月塵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訝異地眼光望向序光,序光拉著她的手來到了洞外。
「讓她哭個夠吧。」有雨滴落在他的手心,冰涼冰涼。
月塵長嘆一口氣。
「說起來可笑,以前我總以為我是世界是最慘的人,沒有之一。」他看著她,又說道「可是現在我卻覺得老天從來待我不薄。」
她溫婉地笑笑,「都準備好了,不知道該如何跟赤燕講呢。」
「她心裡應該很清楚了。」
「唉,這樣一來又要耽誤半個月。」她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前方。
「但願他們別發現這個地方就好。」
「放心,我已經做了很多掩護的工作了。」
是夜。
月塵熬了三碗藥湯,那藥汁比黃連更苦,但赤燕一聲不吭全部喝掉。第二天黎明,她肚子疼,落下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來。她看也沒看一眼,就叫道「神仙姐姐,快來丟了它。」
然後她靜靜地睡了,就像甩掉了身上的毒瘤一樣神清氣爽。
自那天后,她再也沒有說過回家,反倒一心一意地研究起月塵那些花花草草來,還自作主張把自己的頭髮剪下來燒成灰末,美其名曰「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