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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回去

2024-06-02 18:09:24 作者: 規劃失憶

  晚上月塵躺在旅店裡,她心裡矛盾但是又假裝自己坦坦蕩蕩。

  她坐在桌子前,吃了一大盤牛肉,思念師父思念人小鬼大的小師妹月琴,還有照顧她們長大的桃婆婆。

  她心裡鬱悶極了,她原本的生活與這些無關,與熱鬧無關,與那個討厭的姑娘無關。

  她揚起手,打了一個響指,那響指像在空中發生了輕微的爆破一般,惹得一眾客人都舉目向她看來,還好她女扮男裝,眾人只當是一失意的男子無理髮狂而已。

  店小二慌不迭地跑過來,連跑邊把手上的污跡放在身上那潔白的衣服上擦拭著。

  「客官,您有什麼吩咐?」

  「給我打三斤黃酒來,不,高粱酒。」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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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一會兒,一壇泥封的酒,一個盛酒的碗放在她的面前。

  她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意來。

  一把擰開蓋子。

  「這酒,比無岫山莊的差遠了。」她猛灌了一口,酒入喉頭,微辣。

  她切了一片肉,又灌了一口酒。

  很快,一壇酒就見底了。

  她笑著拍了幾兩碎銀子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小跑著過來收起銀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沒有,你走吧。」

  她一歪一斜地向著客房走去。

  她要的是三樓的臨街的房間。

  推開窗戶可以看見青石板鋪就的寬闊大道。

  可是她現在什麼了不想看了,她推開門,倒在床上,合衣而眠。

  突然

  一片鮮血淋漓的場景,殘手斷臂飛得到處都是,還有各種像五花肉一樣的屍塊與泥土和在一起,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她慌了,她到處跑著要找到洛川和尹枝,她走得跌跌撞撞,不時有殘破的軀體絆住了她的腳,一不小心,她踩上了滑滑的東西,她一下子滑倒了。她撐起手想站起來,可是她一把按在了半截斷掉的手臂上,手臂光滑滑的,帶著半拉身體,帶著不整齊的斷口,她噁心得想吐。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吚吚呀呀地叫喚著。

  她心裡狂想著「不要啊不要」,她並不清楚她極力想著的「不要」是不要什麼樣的事情發生。

  她感到恐懼極了。她連滾帶爬地想走過這一段泥濘的路,更讓她吃驚的是她腳下這些黏呼呼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人血。

  她駭極了,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她好想快點逃,可是她動也動不了,就像被強力膠給粘上了一樣。

  她終於放聲大喊起來「洛川、尹枝,你們在哪裡啊在哪裡?」

  沒有回音。

  她想低頭哭泣,一不小心,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腳上沾滿了的那些紅紅的血,它們像魔鬼的長舌頭一樣纏繞著她,她使勁地踢著腳,想把這些討人厭的東西甩開,可是甩不掉。

  此時此刻,她恨不得立即死掉,她不要這麼孤獨地享受這些殘忍的折磨。

  她心裡似乎有一團火,時刻等著爆發。

  於是,她凝聚所有的力量,妄想飛身而起,從那些血肉模糊的場景中脫身出來。

  是的,她做到了。

  她真的從床上一躍而起。

  她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透了,她的嘴巴乾渴得厲害。

  她坐起身來。

  窗外,一輪圓月像一個銀盤一樣靜靜地籠罩著寧靜的夜晚,月光像打破的水晶一樣點點滴滴地拋灑在床前的空地上,熠熠生輝。

  她拿起懷中的匕首,那是一枚千年寒鐵鑄成的匕首,削鐵如泥,薄如蟬蛻。

  她就著月光細細地看著它發出幽幽的光來。

  她心裡思緒翻飛,要不要現在去找她們呢?他們現在在哪裡?我就這樣棄他們於不顧是不是太不顧道義了?

  她的手仍然在細細地撫摩著刀柄刀身,可是她的心思又飛到了無岫山莊。

  師父的聲音迴響在她的耳邊「你要聽洛川的安排,護衛他們回到琉璃國」。

  另一個聲音也在她的耳邊糾纏「你明明知道有危險,就因為他們與你意見不合,你就忍心讓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大小姐去經歷未知的淒風苦雨嗎?你對師父的承諾呢?你師父欠了別人的恩情就是這樣被報答的嗎?」

  她嘆了口氣,把匕首收起來。看著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影影幢幢,夜風輕颺,道旁的柳枝毫無規則地飛舞起來,更平添夜的凌厲與陰森來。

  她整理了下衣服,把頭髮重新綁好,對著無岫山莊的方向拜了兩拜,眼含熱淚,走出了房間。

  她知道馬廄就在客房下面的後院裡,挨著院牆的地方。

  樓道里掛著孤單的紅燈籠,燈籠里松油漸漸地熬干自己眼淚。

  她來到馬廄里,自己的馬正栓在馬樁上,悠閒地甩著尾巴,嚼著草料。

  她輕輕地撫摸著馬臉,解下韁繩。

  牽著馬,還未走兩步遠。

  店小二帶著三個人,舉著火把,大聲囔囔道「幹什麼的?偷馬的嗎?」

  她站在那裡,把行李扔在馬鞍上。

  待店小二走近,才發現她就是白天那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氣的少年,於是店小二陪著笑說「誤會,誤會,不知者不為罪。客官這是要走了麼?要走了怎麼也不叫人招待一下呢?」

  「謝謝,把路讓開就好。」

  店小二一使眼色,他身旁的兩個人乖乖地把身子讓開。

  深更半夜她牽著她的馬,帶著她的匕首,背上她的行囊,一直走到大街上,她吸了一口夜的涼氣,飛身上馬,朝著她來時的路狂奔過去,但願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願夢都是相反的,但願我來能趕得上。

  她腦子裡只有這兩個念頭。可是她還是來晚了。

  黎明了,遠處的山嵐開始被晨光剝開面紗,露出真實面目來,那些枝枝椏椏的松樹、雲杉等近看像一團亂麻,遠看卻像極了一副裝幀精美的潑墨畫。

  她就這樣踏碎了黎明前的安靜,也踏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她知道距離她離開的地方越來越近了,甚至超出了一段距離,馬路上還有車轍的痕跡。

  晨風送來了松香的美好氣息,也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的氣息。

  她心說「糟了」,可始終不願意去相信個現實。

  終於這了,她看到了青草叢裡夾雜著的血絲。

  她伸手沾了一下,血液基本凝固,應該很久了,至少應該是下半夜發生的事情了。

  她循著血跡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羊腸小道與馬路的交叉口處。

  她看到了黑衣人,看到了小小的帳篷,她緊張的心瞬間放了下來,這些黑衣人在,說明洛川與尹枝一定還活著。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尹枝和洛川,告訴他們,「我回來啦」,該扮作笑臉還是一臉嚴肅?

  她忽然膽怯了,她心說反正師父只是說要送他們到琉璃國,並非一定要跟他們同吃同住。

  於是她把馬放入樹林,她找了一個地方遠遠地看著正在休息的他們。

  終於,她看到了柚美,她認得那與眾不同的眼睛,也是尹枝告訴她柚美曾經去過皇宮。

  她剛準備偷偷閃身到柚美的身後,帳篷的帘子掀起了,洛川走了出來,她潔白的外套上沾染著少許的紅色,他站在時晨風中,像一尊雕像,他看著遠方,帶著懷疑與不滿。

  她只好再次退回到幾丈之外。

  終於洛川似乎看夠這千遍一律的江山麗景,他對著帳篷旁邊的衛士說著什麼,衛士不住地點頭,然後他進去了。

  那衛士走到柚美的身邊,遞給她一個大罐子,交代了幾句,柚美二話不說,提起罐子往路旁的小水溝走去。

  月塵悄悄地跟著,翻過高高的陡坎,柚美剛把罐子放下,她低頭看水面,平靜無波的水面不但出現了她的面容,同時一張蒙著黑巾,只露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的影象也在水波里輕輕蕩漾著。

  對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別說話,我問,你答。」

  柚美知道,自己的腰陽關處那冰冷感覺絕對不會是普通兵器帶來的感官刺激,要麼死,要麼對方問什麼答什麼。只是她自忖武功不弱,為何輕輕鬆鬆地就被人跟蹤了她還渾然不覺?

  她只能回答說「是」

  「昨晚發生了什麼?」

  柚美挑了挑眉頭,看來對方與昨晚上的那撥人並不是一起的,於是她突然放鬆了,「昨天我們失去了五個人,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你說什麼?怎麼會連屍首都找不見?」對方急速問道,「你們隊伍中一男一女有沒有受傷?」

  「當然沒有,除非我們都死了。」

  從柚美的講述中,月塵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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