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做出選擇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了，小小的奶茶店裡只剩下我和唐檸，她坐在椅子上低泣著，我就站在吧檯旁邊沉默；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因為同為這座城市的流浪者，我知道想找到一個能賺錢的生意，是多麼的不容易，一旦失去了，那種打擊必然是毀滅性的，我們是可以把自己偽裝的很堅韌，可真的要重頭再來的時候，心裡卻是很空洞、很無助的……

  直到有顧客來買奶茶，唐檸才強行振作了精神，可當顧客走了，她又失神地看著店裡那些做奶茶的器具發呆……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於開口對她說道：「我不覺得這是壞事情，你就當交學費吧……以後跟別人打交道的時候，你自然而然就會多一分警惕，這樣也能少吃一點虧……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壞人的，而且還不在少數！」

  唐檸看著我，我給她遞了一張紙巾，示意她先擦掉眼淚，等確定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之後，我又向她問道：「房租還有多久到期？」

  「不到一個月，今天，我就是找她談續租的事情……可是我沒有想到，她會出爾反爾……我真的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壞的人……她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有時候還會送一點水果給我吃，我一直以為自己和她相處的挺好，可是她卻搶走了我的店……我心裡真的特別難過！」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事兒我也有責任，在你生意好了之後，沒有及時提醒你去續租……你看開一點吧，你這並不是個例……社會的性質已經決定了，只要有錢賺的地方，就是戰場……以後做事情，多留點心眼兒，這樣才不會讓自己吃虧。」

  「你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可我以後該怎麼辦？」

  

  我在一陣沉默之後回道：「換個鋪面，再開一個奶茶店。」

  「我已經沒有錢投資了……你都不知道現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房租有多貴！……我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鋪面了！」

  「你千萬彆氣餒，廈門地方這麼大，肯定能找到的……實在不行，你就進景區裡面找，景區的房租雖然貴點，但是市場更大……特別是鼓浪嶼這種全國聞名的景點，只要你營銷做的好，是有可能做成網紅性質的奶茶店的……等你的品牌有了知名度，不管跟誰打交道，你都會占據主動權，而且錢會比現在賺的更多。」

  「我也想過去景區裡面開奶茶店，可是景區的房租比一般的商業街都要高很多，我真的沒有錢投資了。」

  我沒有說話，此時，我只能給唐檸提供一個思路，具體怎麼執行是她的事情，我只是覺得，她很適合開那種網紅奶茶店，因為她的形象很有親和力，適合包裝。

  這麼沉默了一會兒，唐檸終於又開口對我說道：「餘味，你說的對……這對我來說，不一定是壞事情……我應該把這次的挫折當成是人生中的一個機會……在這裡開奶茶店，只會讓我安於現狀，不思進取……我根本掌握不了奶茶店的命運……如果有一天，對面的電影院倒閉了，我也一樣會跟著倒閉……所以，我一定要開一間能讓我自己決定命運的奶茶店。」

  我有點驚訝，唐檸這個姑娘，並不是我想像中那麼沒有主張；相反，她甚至比大部分女人都要聰明一些，她能在這個時候認識到對面的電影院決定了奶茶店的命運，就已經是一個很冷靜、很了不起的意識……

  其實對於她這個奶茶店來說，最危險的並不是房東的毀約，而是對面的電影院，電影院可以成就她，自然也能毀了她，且不說電影院會不會倒閉，只要有人在電影院裡面開一家奶茶店，並且抄襲她的營銷創意，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把她的奶茶店給打垮。

  出於對唐檸的認可，我笑了笑，然後對她說道：「你說的沒錯，其實奶茶店這種生意，是非常沒有技術含量的，它非常容易被替代……所以，你一定要賦予它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品牌文化；或者，你這個老闆有獨特的人格魅力，也會讓顧客記住你，所以除了品牌文化之外，你也可以把自己打造成奶茶店的一個符號，這相比於打造品牌文化，可以說是一個捷徑，而且你也有這方面的優勢。」

  唐檸專注地看著我，好似在琢磨我的這些話……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們身邊，她用抱怨的語氣對我說道：「你跟她說這麼專業的東西，她能聽得懂嗎？」

  「你怎麼來了？」

  「我妹妹被人給欺負了，我能不來嘛……」稍稍停了停，唐果又對我說道：「餘味，你來點兒實際的，別跟我們紙上談兵……你不是正好失業了嗎，唐檸的奶茶店也開不下去了，不如你們合夥開一個新的……你負責指點她，她負責執行……」

  唐果的提議得到了唐檸的認同，她立刻點頭對我說道：「你要是能來幫我，我就把剛買的那輛車給賣了，我們一起去鼓浪嶼上好好找個店面……我真的很想開一個大一點的奶茶店，不想再小打小鬧下去了。」

  「我昨天就和你說過了，我要去天津工作，而且我也沒有錢投資。」

  唐果有點驚訝地問道：「去天津工作？」

  「嗯，是大老張介紹的，工資待遇都不錯。」

  「如果你去天津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以後都不會回廈門了？」

  我點了點頭，回道：「這幾年應該都不會回了。」

  唐果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然後又用很嚴肅的語氣對我說道：「我不建議你去天津，你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要重頭開始，你沒有時間再去適應新的環境了。」

  我笑道：「你真把我當成個人物了啊？！……我在廈門沒有地位，也沒有人脈，就算丟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唐果先是很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又感嘆道：「你這人就是眼光太淺了，你別老是看不起奶茶店的生意，我有一個朋友的老公就是在鼓浪嶼上開奶茶店的，人家一個月能淨賺二十萬，不僅在廈門買了房，而且自己還買了一輛奧迪Ｑ５……你說你要去天津，聽上去像是個機會……可是我問你，天津的房價比廈門便宜到哪兒去了？……就算你一個月能賺兩萬，你在那兒也還是買不起車、買不起房，所以你的生活在本質上並不會改變，你的痛苦只會比現在更多……因為你到了天津，就真的是背井離鄉了……你在廈門，至少還有我們可以一起搗鼓、搗鼓，做點什麼生意……我跟你說，像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想要往社會的上層去靠，做生意是唯一的選擇……不要迷信什麼狗屁工作了，你找的那些工作，只會消磨你的意志，把你變得畏手畏腳、人盡可欺……」

  唐果的這番話，讓我心裡產生了一些感觸，我不禁點上了一支煙，一邊眯眼吸著，一邊做著權衡……

  我又想起了老余，他和我媽已經把家裡的老房子給賣掉了，余磊和趙琳又不肯接受他，他現在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狀態，我不能真的扔下他不管……可如果把他也帶到天津，他是很難生存的；他連個普通話都不會說，福建話又難懂，到了那邊可以說是連最基本的溝通能力都失去了，偏偏他自己又是一個喜歡溝通的性格，長期下去，他會受不了的……而且，他真的有老寒腿，天津那邊濕冷的空氣，肯定會讓他痛不欲生……

  我開始猶豫了……

  就在這個時候，唐果又對我說道：「餘味，你別磨嘰了，就留在廈門和我們一起開個奶茶店吧……如果唐檸那邊錢不夠的話，我也可以投資十萬塊錢……你只要出個力就行……」

  我不言語，因為即便動搖了，也還是覺得很不甘心，而唐果和唐檸兩姐妹，就一直用期盼的目光看著我……

  重重出了一口氣，我終於開口對她們倆說道：「成，我不去天津了，我就留在廈門和你們一起開奶茶店……我也想開一間一個月能賺二十萬的奶茶店。」

  唐果和唐檸先是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又一起對著我笑……可是，我卻真的高興不起來，因為做生意，就意味著失去了穩定的收入，我不知道在新的奶茶店沒有開始賺錢之前，該怎麼維持下一階段的生活……要不了多久，老劉就又該催我繳房租了，而且現在還多了一個老余，他的吃喝拉撒，也是我的負擔。

  我心裡明白，自己選擇留在廈門，一多半是為了老余。

  ……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大老張打來的電話，接通後，他便用很關切的語氣向我問道：「我朋友那邊可是在催著我給答覆呢……怎麼樣，你考慮好了嗎？」

  我帶著很大的歉意，用低沉的聲音回道：「張總，感謝你的厚愛……我這邊還是決定不去天津了。」

  電話那頭的大老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我說道：「你是怕我給你的承諾不靠譜嗎？……我就在電話里給你透個底吧……我朋友在天津開的車行，我也往裡面投了一點錢……我是有一點話語權的，所以給你說的待遇，肯定沒有問題。」

  我在一陣時間更長的沉默之後，回道：「我肯定百分百相信你……可是，只要是給別人打工，不管是在天津還是在廈門，都是一樣的狀態……所以，我想自己做老闆了。」

  大老張好似愣了一下，之後才用非常低沉的聲音對我說道：「那我懂了，不多說了……我派小趙去天津。」

  ……

  大老張掛斷電話之後，我下意識往海邊的方向看去……那裡，天很藍，海水也很藍，可看似平靜的海水下面，卻是涌動的暗潮。

  所以，未來到底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

  反正，我是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