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人心險惡

  我點上了一支煙，默默地吸著，老余假裝看手機，時不時又撇我一眼；我反倒是在這個時候輕鬆了下來，如果他們沒有拿茶小清的那十七萬現金，很多事情，也就不是那麼難以抉擇了，比如去天津工作這事兒，我就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

  可如果他們沒有拿，那這筆錢到底去了哪兒？

  我百思不得其解，便按滅了手上的香菸，又將屋子裡里外外都翻找了一遍，我確定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可最後還是沒能找到；那多半是茶小清她自己轉走了這筆錢。

  坐回到沙發上，我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口對老余說道：「不是我不想管你，我自己剛丟了工作，現在是自身難保。」

  

  「丟工作了！？」

  「丟了，就今天下午的事兒。」

  說著，我往放在角落裡的箱子指了指，箱子裡都是我從公司帶回來的辦公用具，老余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閃爍，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半晌，他才開口對我說道：「你那不是有八萬塊錢獎金嗎？……他們應該已經給你了吧，他們是公家，肯定不會拿咱們這些小老百姓開玩笑的。」

  「給了，扣了稅，還有七萬多塊錢……但是，你別想打這筆錢的主意，這可是不義之財。」

  「想想，還真是不義之財！……你跟小茶是男女朋友關係，你把她給舉報了，她肯定得恨死你了！」

  「是你們舉報的，不是我。」

  老余看著我，一臉懊悔的樣子，他又重重對著自己的大腿拍了一下，然後嘆道：「我發現你媽就是跟你八字不合，前面的齊菲就不說了，你和小茶多好的姻緣吶，也被她給生生弄沒了……我都看得出來，小茶絕對是那種能在事業上給你幫助的姑娘……雖說是你高攀了人家，可人當時真的是一點都沒嫌棄過你，一個勁兒的在我面前誇你，說你有擔當，可靠……」

  我心裡莫名有些失落，於是又點上了一支煙，重重吸了一口之後，才對老余說道：「我再跟你說一遍，她不是我女朋友……」

  「她不是你女朋友，那是你什麼？」

  「我的一個客戶。」

  老余咧著嘴笑道：「你過生日那天，我可和小茶聊了半天，她自己都承認了，你一大男人，有什麼放不開的？」

  我看著老余，心裡有些驚訝，我沒有想到，他們私下會聊這些……而這也從側面說明，茶小清真的有想過做我的女人，至少有那麼一瞬間是想過的……由此可見，當她聽見是我舉報了她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恐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正在恍惚的時候，老余又對我說道：「餘味，你能不能找小茶給解釋、解釋，你就把責任全部推到你媽身上……說不定她就原諒你了，要不然真是怪可惜的！」

  看著老余那一臉勢利的模樣，我說不出的反感，我太了解他了，他只是希望我能巴結住茶小清，然後他才有甜頭可吃，他在這之前已經嘗過這滋味了。

  我扔掉只吸了一口的香菸，厲聲對他說道：「你像個男人嗎？什麼叫把責任全部推到我媽身上？……你自己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你這心裡，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有點責任感？！」

  老餘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然後才避開了我的目光，回道：「我真沒想報警，都是你媽硬逼的……」

  我重重嘆息，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半晌，我才轉移了話題對他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別說這些沒有用的了……我在天津找了一份工作，明天下午就動身去天津……他們要是真不管你，你就跟我一起走。」

  「天津吶？」

  我看著老余，他好像在琢磨著什麼，然後又猛搖著頭對我說道：「我不去天津，那邊一到冬天就冷得要死，我這老寒腿，去那邊也是找罪受的……我就待在廈門，撿破爛都比去天津強！」

  「那我不管你了。」

  「你想去天津我也不攔你……你幫我在廈門租一套房子，每個月再給我一點生活費，我要求不高，你現在租的這間房子就不錯……」稍稍停了停，老余又說道：「生活費的話，我開支不大，一個月給我兩千塊錢就行了。」

  我被氣樂了，不禁冷笑道：「我這一個月，什麼都還沒幹，就得先在你身上花四千塊錢……你真當我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老余帶著討好的笑容，說道：「你看這樣行不行？……你要是覺得不合適的話，就別去天津了……你在廈門再找一份工作，咱爺倆住在一起，你就不用多花房租錢了……吃飯的話，我也不是一個挑剔的人，你吃啥，我就跟著吃啥，也不會給你增加多少負擔。」

  我閉上眼睛，心裡覺得特別迷茫……不管怎麼說，老余他都是我的親生父親，雖然有時候是真的恨他，可是在那邊都不願意管他的時候，我如果也放手不管，無疑是把他逼上了絕路，我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我還是想好好和他談談，告訴他，我為什麼必須得去天津，我得讓他明白，這是一份多麼來之不易的工作。

  正當我想開口的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拿起看了看，是唐檸發來的語音請求。

  我接通後，她哽咽著對我說道：「餘味，你能不能來一趟奶茶店？」

  「怎麼了？」

  「房東想把我的店面收回去，他們一家都在這兒，我也吵不過他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我現在就過去，你等我二十分鐘。」

  ……

  叫了一輛計程車，我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奶茶店所在的那個片區。

  下了車，我便看見唐檸被幾個人圍在角落裡，正「吧嗒、吧嗒」的掉著眼淚。

  她一邊哭，一邊對一個約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說道：「阿姨，我租了你這麼長時間的房子，從來都沒有拖欠過你的房租……你要是想漲房租，我也能接受的……你別把房子收回去好不好？」

  中年女人答道：「合同上寫的清清楚楚，這鋪面只租給你一年，現在馬上就要到期了，我為什麼不能收回自己的鋪子？」

  「可是當初租房子的時候，你和我說過，如果我想續租的話，只要提前和你說一聲就行，不用全寫在合同上……」

  「我可沒這麼說過，我這人一向只憑合同說話。」

  「你說過……你說合同就是走個過場，給工商局那邊看的，你不能騙我……我前前後後在這個奶茶店上投了有十萬塊錢，現在生意剛有起色，你真的不能趕我走！」

  中年婦女冷笑道：「我不和你說這些沒用的，現在房子到期了，我收回房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要是覺得冤枉的話，你就去起訴……我兒子可是做律師的，合同法我比誰都懂，你是不可能打贏官司的。」

  唐檸啞口無言，又默默掉起了眼淚……

  我推開圍觀的人，站在了雙方中間，唐檸下意識便抓住了我的手臂，想必心裡已經委屈到了極點。

  我並沒有急著為唐檸出頭，反而笑了笑向那個中年婦女問道：「阿姨，您是這個鋪子的房東，對嗎？」

  她先是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答道：「我就是……我告訴你，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凡事都得依法……你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別沒事兒瞎出頭！」

  「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就是有點好奇，剛剛我朋友說了，從來都沒有拖欠過你的房租，這證明你們之前合作的應該是挺愉快的……都知道，現在房東找一個靠譜的租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您怎麼會想著把鋪子給收回去呢？」

  中年婦女支支吾吾，不肯說出實情；圍觀的人裡面，有看不慣她嘴臉的，終於大聲對我說道：「她有一個閨女，大學畢業都快一年了，還沒有找到工作……八成是眼紅這個小姑娘的生意，想把奶茶店給占下來，給她閨女開。」

  我瞬間明白了過來，這就是醜陋的人性……我在這幾年的銷售崗位上，已經見得太多太多了！

  我嘆了一口氣，又對那個中年婦女說道：「阿姨，你眼紅這個奶茶店，我倒是能理解……但做生意這件事情，真的得分人……就算你把這個奶茶店給占了，也不代表你女兒就有能力把這個生意給經營好……如果到時候，她經營不好，你損失的可不僅是錢，還有人品和口碑，以後肯定也沒人敢租你的房子了……與其這樣，為什麼不把鋪面繼續租給小唐呢？……剛剛小唐也說了，她願意接受漲租金……你安安心心的收房租，不比自己冒險開店要強的多！」

  中年婦女看著我，再加上人群里有人起鬨，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動搖的表情；就在我以為能替唐檸擺平這件事情的時候，中年婦女的女兒突然開了口，她對中年婦女說道：「媽，我就是想開奶茶店，不想去上班……你別聽他們的，連唐檸都能把奶茶店開好，我也一定能開好……你看這奶茶店的生意這麼好，肯定要比上班強多了，而且這還是我們自己家的房子，又不用給房租，我只會比唐檸做的更好！……」

  我簡直聽不下去，我不知道，一個連工作都找不到的人，是從哪兒來的自信……可是，中年婦女卻不這麼想，她又對我和唐檸說道：「該說的話，我都和你們說了……房子到期了，我就來收房子……我警告你們，別弄出什麼么蛾子來，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這些，這對母女便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離開了……

  我不禁有點心疼唐檸，她們就是吃准唐檸太好欺負了，而且還是一個外地女孩兒，可對於這件事情，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因為從法理上來說，唐檸確實不占便宜……怪就怪，她太單純，太不懂人心險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