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終章

  兩天後。

  

  劉真心醒來後胃口大開，一口氣吃了五根香蕉。一邊吃，一邊說好吃，絲毫看不出大病初癒的樣子。這個怪老頭兒。

  路小飛在一旁勸他慢點吃，順便問了劉真心幾個問題。

  比如說，為什麼甦醒密碼的上半句設置成：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下半句又設置成：放下你的過去，奔向新生命。這細思起來，不是挺矛盾的嗎？

  又比如說，他路小飛和陳會芬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人，又為何拉他倆下水？還老臉都不要了，要去輕薄陳會芬？

  還比如說，你劉真心處心積慮讓別人放下仇恨，可是你自己又是怎麼做的？阿柱不一樣出現在你的潛意識中，還在你的夢中夢裡大鬧天宮？你對他難道不是出於恨？

  劉真心依次回答了路小飛問的這些看起來很矛盾的問題。

  第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說的是他對妻子茹芸的愛，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至於放下過去，奔向新生命，說的是他對阿柱的仇恨，本應該放下的。

  第二，路小飛和陳會芬本來就身在局中，又怎麼能不下水呢？至於輕薄陳會芬，也只是拉路小飛和陳會芬下水的一個最好不過的理由。

  第三，他劉真心之所以讓這些人放下仇恨，是因為報仇這種事，會讓一個人迷失自我，變成惡魔，這世界上的好多仇恨，其實都是報不了，也沒法報的。就比如說阿柱，他是精神病，受法律保護，你能怎麼辦？

  「我對阿柱的恨，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劉真心說，「但是如果他哪天要來我這裡看病，我也會盡職盡責的。」

  路小飛忽然佩服起劉真心這個人來。以前就很佩服，現在是五體投地的佩服。

  「但是······咱們是共患難的兄弟，我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路小飛說。

  「你問。」劉真心說。

  路小飛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開口說：「我就是不明白，一開始陳會芬一個人住在5號樓的時候，你那時······」

  「哦······」劉真心恍悟道，「你不用往下講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在精神科里，有一種治療手段也和『模擬犯罪』的道理差不太多，只是模擬犯罪是讓一個人清醒地意識到犯罪很可怕，不要把自己搞得像個賭徒去搏命，這種治療手段是模擬病人的過去，讓病人想起自己的過去，究竟是什麼樣子。」

  「你既然知道陳會芬有那麼多不堪回首的過去，」路小飛問，「為什麼你當初不告訴我？」

  劉真心苦笑：「對於病人的資料，醫院都會有嚴格的保密制度，我又憑什麼告訴你？」

  路小飛反問：「那其他人的秘密，你為何要讓我知道？」

  「很簡單，他們不是病人，」劉真心詭笑，「還有一點，利用你唄！」

  路小飛無語。

  「葉雲呢？」劉真心問路小飛。

  「關監獄了，還沒判刑，一個月後在法院開庭審理。」路小飛說。

  「其實我很高興最後葉雲能幡然悔悟，還把我送到了醫院，」劉真心笑了笑，「看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靠，」路小飛嘆了口氣，「你是真把自己當《天龍八部》里的掃地神僧了。」

  劉真心嘆道：「既然他們來到我這裡，我就會把他們當病人看待，一個沒有得精神病的人，卻總是想著殺人報仇，你說這人有沒有病？」

  路小飛點了點頭，「確實有病，病得還不輕。」

  兩人一起「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劉真心又問：「其她人都還好吧！」

  「冷清憐回了泰國，不過她說處理好那邊的事，就會回來，楚勝男也沒有走，她說要等你好了再走，」路小飛垂下頭去，「就是陳小美······」

  「陳小美怎麼了？」

  「她坐牢了。」

  「為什麼？」

  「因為她承認了自己就是殺死楚勝男母親的兇手。」

  「什麼？」

  路小飛眨巴眨巴眼睛，訝異地看著劉真心，「你沒聽清楚嗎？陳小美承認了自己當年殺了楚勝男的母親。」

  「怎麼會這樣？」劉真心懊喪地拍了拍腦袋，「這事兒怪我，把你們所有人都拉下水了。」

  路小飛狐疑地問：「怎麼會怪你呢？你自己都說，在平行夢境裡，陳小美在對『田靜秋』說她的過去的時候，有可能會撒謊，甚至會美化自己嗎？她現在良心發現，承認了自己就是殺害楚勝男母親的兇手，接受法律的懲罰，這又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如果陳小美當年殺了楚勝男的母親，她後來也不會和殺手組織反目成仇，她的那條腿也不會瘸！」劉真心嘆了口氣，「好在警方手裡應該有證據，可以證明陳小美沒有殺害楚勝男的母親。」

  「警方手裡有證據？」路小飛陷入了雲裡霧裡，「老劉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事實上，殺害楚勝男母親的兇手多年前就早已經伏法，只是楚勝男和陳小美不知道而已。」

  劉真心接著說，「那個兇手也是一名殺手，因為屢次犯案，後來被國際刑警盯上了，最後在法國被捕入獄。中國也是國際刑警成員國之一，所以我當時委託警方調查這件案子的時候，警方明確答覆了我，殺害楚勝男母親的絕不是陳小美，只是當時楚勝男還小，她的大姨應該知道這件事，沒有對楚勝男講而已。」

  路小飛驚嘆，「你可以啊老劉！看上去像個傻冒，做起事來如此滴水不漏！」

  劉真心臉色一沉，「就是不知道陳小美為什麼還沒有在看守所出來，莫非……」

  「莫非什麼？」

  「莫非陳小美把以前殺過的那些人都跟警方交代了一遍？」劉真心晦澀的目光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或許用不了多久，陳小美就會被放出來的。」

  「什麼？」

  楚勝男在路小飛的陪同下，來到看守所里看望陳小美。

  在此之前，路小飛已經對楚勝男說明一切。

  她萬萬沒想到，當年只是大姨覺得她還小，沒把母親被殺一案真兇緝拿的消息告訴她，竟然足足讓她背負了十幾年的心靈負擔，而且險些因此葬送自己，誤殺她人！

  楚勝男問陳小美為什麼要說謊？

  陳小美告訴楚勝男，她自幼便被人販子拐賣到東南亞某殺手組織，長大後的她接到組織任務，讓她去暗殺楚勝男的母親，當她看到楚勝男和母親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模糊記憶中，也曾有過一位如此愛護自己的母親。

  所以她故意失手，讓楚勝男母女發現她，引起警覺，然而後來組織不但因為她的失手，要追殺她，而且組織又派了別人殺了楚勝男的母親。

  那時候的陳小美到處逃亡，身邊只有丈夫阿來對她不離不棄，後來兩人為了活命，選擇了和那個殺手組織決一死戰，最終險勝。她之所以瘸了一條腿，就是在那次的決戰中被人打傷的。

  楚勝男問陳小美既然沒有做，為什麼要對警察承認是她殺了自己的母親？

  陳小美告訴楚勝男，她以前服務的殺手組織在東南亞，所以殺的都是一些外國人，也無從查起，在她的任務中名單中，只有一個人是中國人，那就是楚勝男的母親。所以姑且就利用一下吧！一個雙手曾經沾滿鮮血的人，在餘生的日子裡，也不會感到快樂，她也會時常在噩夢中驚醒，唯有接受懲罰，才會真正地釋然。

  誠如劉真心所料，陳小美並沒有在監獄裡呆得太久。因為她以前殺的都是一些外國人，而且很多被害者都已經過了刑事訴訟期，即便有些沒有過訴訟期的，也因為已經有些年份了無從查起，最終證據不足，所以陳小美很快又被警方放了出來。

  陳小美出獄的那天，路小飛，劉真心，陳會芬，楚勝男一起去迎接她，這個向來貌似剛強的冷麵女人，在那一刻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後來在監獄服刑的葉雲（昆桑）說了這樣一段話：「其實我早就想過要站出來承認是我殺害了劉真心，但是我很怕，我怕我會把牢底坐穿，會失去我的一切，我那個時候才明白自己是個多麼自私的人，我因為一己之私去殺岳父，阿來，甚至後來被心魔附體，想要暗殺偷拍我殺人的小風，暗殺對我假意勒索的劉真心……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如果，我說如果……如果我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選擇放下，我想我的爸爸媽媽在天之靈，絕不會希望看到我會是今天這個下場，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怕了，自己造下的罪孽，理應自己去承擔惡果的。清清白白，簡簡單單地做人，真的沒什麼不好。」

  或許，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完美的，每個人的人生都有狗血的一面，理想的世界和現實的世界畢竟差了一大截。

  可是，如果你心存善良，洗盡鉛華，能夠放下昨天的種種不愉快，放下那麼多的不美好，原諒那些曾傷害過你的人，去挺身面對人生無涯的苦難，去努力追尋想過的生活，縱然前程坎坷，你終歸成為那個讓你自己為之驕傲的人。

  你肯定不會想到吧？

  後來陳小美成了一名國際刑警顧問，因為她以前做過殺手，而且是可以用發卡殺人的頂級殺手，雖然她早已退隱多年，但殺手這個職業對她來說輕車熟路，國際上有很多讓警察頭痛的殺手暗殺事件，只要交到陳小美的手上，陳小美總能如期破解，查出真兇。

  楚勝男以前因為媽媽的英年早逝，一直活在自我封閉的世界裡，但她自從放下了過去，現在已經是一位真正的青衣名伶，奔走在全國各地的舞台上，有很多古風歌曲經常找她伴唱，忙得不亦樂乎。

  而現在的冷清憐已經是一位巾幗女強人，她的跨國企業已經挺進世界五百強，但她沒有再婚。或許是曾經被葉雲深深的傷害，或許是她已經看破了紅塵，但最大的或許，應該是她可能根本沒有時間開展一段新的戀愛。泰國人信仰佛教，如今的瑪莎除了經營事業，剩下的時間便是到處做慈善了，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她想為她罪孽深重的父親贖罪。

  至於路小飛和陳會芬——還用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