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5號樓的孤魂（3）

  啊······這是什麼地方？

  頭頂是灰濛濛的天空，前方是萬象森羅的黑色樹木，身後是沒有邊際的白色迷霧，迷霧中飄蕩著數不清的黑色碎屑。

  陳小美茫然地佇立在迷霧中，用手伸向空中，一片黑色碎屑落在了她的掌心裡，她發現那碎屑是什麼東西燃燒後的灰燼。

  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這是在做夢，儘管這個夢境看起來很安寧平靜，但她卻不喜歡。

  因為這個夢裡······沒有阿海。

  沒有阿海的夢，就像是沒有阿海的人生，簡直乏善可陳，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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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還有什麼值得她活下去，那當然就是為阿海復仇！

  她試著讓自己醒來，但是自己卻好像被無形的結界困在了這裡似的，就是醒不了。沒辦法，陳小美只好向著迷霧中走去，距離身後的樹林越來越遠。

  她不喜歡那片樹林，卻不知道自己為何不喜歡，似乎感應到那片陰森森的樹林中，潛伏著什麼令她恐懼的存在。然而無論她走了多遠，無論往哪個方向走，前方總會再次出現一片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樹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夢裡也會遭遇「鬼打牆」。那片詭異的樹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等待著她去探索，或者在探索她。

  她鼓起勇氣走進了那片樹林，走著走著，就看到了薄霧繚繞的遠處，出現了一個大鐵欄門，大門口一側的石柱上，寫著「糖果公司」四個大字。

  「糖果公司」的上方，好像還有兩個模糊的字體，但是無論如何，她就是看不太清楚。

  推開鐵欄大門，陳小美走了進去。

  迷霧散盡，一座偌大的三角頂的工廠車間映入了眼帘，車間旁邊，還有一個茅草棚。

  天曉得這到底是為什麼，陳小美忽然對這幅畫面感到異常的熟悉，但是她十分確定，自己根本沒有來到這個地方。忽然，她回憶起昨晚在樓梯口偷聽劉真心講那個田靜秋的故事時，田靜秋打工的地方，不正是「糖果公司」嗎？

  而且劉真心曾在故事裡提到，田靜秋居住的地方，不就是工廠車間附近的那個茅草棚？

  陳小美靠近那間茅草棚，透過窗口向裡面張望，只見一個披頭散髮，身穿紅色碎花棉襖的女子，正趴在桌子上圍著幾張稿紙「刷刷刷」地寫著什麼。

  那女子猝然扭頭看向窗外，滿頭黑髮像是被無形的陰風掀了起來，露出一隻黑洞洞的沒有眼球的眼睛！

  陳小美嚇得癱坐在地上，緊接著爬了起來，向著遠處跑去。

  遠處出現了一座哥德式的二層小樓，外貌居然和精神病院的5號樓一模一樣，在噩夢裡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陳小美倍感親切，急忙跑了進去。

  然而當她進入裡面，卻發現裡面的陳設並不是她所熟悉的5號樓，牆壁上貼滿了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咖啡色的大馬革士花的壁紙，幾個梳著背頭，打了髮膠的灰色西裝男圍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前埋頭工作，一人手裡拿一個長方形的珠子算盤撥來撥去。

  好詭異······

  陳小美順著樓梯走上了二樓，滿心期待著上了二樓回到自己房間就能從噩夢中醒來。

  可是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二樓的走廊盡頭，站著一個長發及地的女子，那女子徐徐轉身，露出上身穿的紅色碎花棉襖，這正是她剛才在茅草棚里遇到的那個女子！

  陳小美心知不妙，急忙轉身朝著樓下走去，可走著走著，就看到樓下燃起了熊熊大火，但是幾個拿算盤的西裝男卻熟視無睹，依然在埋頭工作。

  身後，那個女子已經近在咫尺。

  本能的反應下，陳小美猛地轉身，繞到女子身後，勒住了她的脖子。卻不料，女子驟然消失不見，正當陳小美彷徨之際，女子又突兀地出現在陳小美的正前方，步步緊逼，直到把陳小美逼近牆角。

  剎那間，二樓的走廊牆壁上，也燃起了觸目驚心的烈火。

  陳小美對著樓下的那幾個西裝男大呼「救命」，卻不料幾個傻缺眼瞅著大火燒身，仍然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便在詭譎的烈焰中燒得只剩下灰燼。

  這一幕實在是太恐怖了！

  「拜託讓我快醒來啊！」陳小美驚吶喊。

  「醒來後，你就快樂嗎？」那女子忽然說。

  陳小美愣住了，「你說什麼？」

  「我說，」那女子用一隻眼睛盯著她，「醒來後，你就快樂嗎？」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陳小美問。

  如果不是害怕惹怒亡魂的話，估計陳小美應該會問，難道留在這裡陪你這樣一個亡魂就會很快樂？

  「哎……」女子悠然轉身，背對著陳小美，把兩隻手揣進小棉襖里，「我在這個地方呆了將近百年了，就因為我是自殺，所以閻王爺也不肯讓我進鬼門關轉世投胎，只能永生永世被禁錮在這個地方。」

  「不過這樣也好，」女子笑了笑，接著說，「這樣我就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寫故事書。」

  陳小美驚愕道：「你是……田靜秋？」

  「沒錯，是我。」

  田靜秋轉身，對著陳小美莞爾一笑，她的兩隻手仍然揣在小棉襖里，卻並沒有讓人感到滑稽，烏黑的長髮遮住了半邊毀容的臉，露在外面的半張臉卻清秀可人，柳葉彎眉桃花眼，就是臉色過於蒼白，很符合人類對女鬼的大致幻想。

  「我得罪你了嗎？」陳小美問。

  「當然沒有，」田靜秋冷笑，「只不過最近精神病院的病人都走光了，我手頭又沒有故事可寫了，所以最近總是很煩悶。」

  陳小美鎖住眉頭，好奇問：「麻煩？」

  「對，就是很悶啊，」田靜秋爽朗地笑了，「本來近日中秋佳節，這裡的那個神經不正常的劉院長還知道給我送上一些供品，我還是挺高興的，但是他居然買劣質產品糊弄我，那香還沒燒一半就熄滅了，坦白說，我很不開心。」

  陳小美疑惑道：「所以，你就打碎了那面玻璃？」

  「不錯，是我乾的，哎……」田靜秋頓了頓，「主要是因為最近無故事可寫了，你願意把你的故事說出來讓我寫嗎？」

  陳小美苦笑，「可你寫出來發哪呀？」

  「哪裡也不能發，」田靜秋嘆道，「就是寫著玩的。不寫著玩，我又能幹嘛呢？」

  陳小美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田靜秋，「那你這一百年的光陰……這裡應該不是擁有人在這裡吧？據我所知，糖果公司在倒閉後，這裡一度荒廢了很多年，你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就湊合過唄，」田靜秋輕嘆一聲，「不然還能怎樣？」

  「這話聽起來……」陳小美欲言又止。

  「就像是一個怨婦，對嗎？」田靜秋問。

  「對……」陳小美點了點頭，她竟然捂嘴笑了起來。

  「你以前……經常潛入以前居住在這裡的病人的夢裡嗎？」陳小美問她。

  「當然，」田靜秋說，「只不過我一般都不怎麼打擾那些人，只是在那些人的夢裡做一個看客。」

  「看客？」

  「不錯，」田靜秋接著說，「我只是偷偷潛入他們的夢裡，然後觀察他們夢裡的所見所聞，在推測出他們的過去，究竟有著怎樣的經歷。」

  陳小美笑道：「聽起來，你好像比精神科醫生都厲害。」

  「那當然，」田靜秋原本得意的臉上，隱現出一絲失落，「只可惜，我不過是一縷亡魂……」

  陳小美好奇地問：「難道你就沒想過，把你知道的託夢告訴這裡的院長，讓他根據那些病人的經歷對症下藥？」

  「當然不會，」田靜秋搖頭說，「這樣會破壞人間的規則，閻王爺會抓我去地獄受刑的。」

  她用幽幽的眼神看著陳小美，「我不過是想聽聽你們的故事而已。」

  陳小美微眯起了眼睛，「你說你平時潛入別人的夢裡，只是做一個看客，可是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夢裡，出現在我的面前？」

  「看來你的戒備心很重啊……」田靜秋幽幽地說，「事實上，我經常潛入你的夢裡，我知道你的丈夫叫阿海，你每次做夢，幾乎都能夢到這個男人，而且我還覺得，阿海之所以頻頻出現在你的夢裡，是你自我控制的結果，只要你的夢裡沒有阿海，你就會試圖把自己叫醒。對不對？」

  陳小美苦澀地笑了，「對……」

  田靜秋嘆道：「只是我不知道你們二人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值得讓你對他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