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號樓

  窗外漸漸沒有了雨聲。

  劉真心起身離開辦公桌，來到窗前，打開窗戶，一股陰冷而清新的涼風，夾雜著幾滴零碎的雨水撲面而來，讓原本陷入疲態的劉真心提了一些精神，但困意上頭的他仍然打了個哈欠。

  他回頭看著那名男子，「現在雨勢小了，路小飛，我帶你睡覺去吧。」

  男子問：「去哪睡覺？回那個路小飛的家嗎？」

  

  劉真心估計這病人可能病到連精神病院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這裡豈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不由得詭笑道：「不，我們去一個你從未睡過的地方。」

  一頭霧水的男子跟在劉真心的身後，劉真心頭也不回，邊走邊說：「另外，我在強調一次，你口中的『那個路小飛』，其實就是你自己，入鄉隨俗這個道理你總該懂的吧？你如果堅持你是古代人，這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的，因為人們都會認為你瘋掉了，我這樣說你明白嗎？路小飛？」

  男子深呼吸一下，用力點點頭，「好吧，謝謝老劉提醒，我是路小飛，我是路小飛……」

  兩人撐著小傘，走在朦朧的夜雨中，穿過兩棟樓房間一道狹窄的小路，路過兩排平房和一座花園，來到一棟粉刷著白漆的哥德式樓房前。

  這裡就是醫院的5號樓。

  據說這家精神病院在解放前曾是一家糖果公司。而5號樓便是公司的辦公樓舊址所在地，後來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從辦公樓燃起，幾乎把整個公司燒成灰燼，不但燒死了好幾條人命，也讓公司直接破產倒閉。

  解放後這裡曾一度荒廢了好多年，後來有位老闆相中這裡，便在這個地方建起了精神病院。

  不過施工人員很快發現儘管火災的起源是辦公樓，然而這棟建築真的很抗打，別的地方都燒沒了，唯獨這棟建築還保持完美的框架。於是便徵求老闆的意見，看看是不是翻修一下，把這棟建築保存下來。

  老闆當然願意，可以省很多錢嘛。於是原來的辦公樓變成了如今的5號樓。

  可惜也不知道這位老闆僱傭的精神病醫生是不是太遜了，還是這棟年代久遠的5號樓本身就是不祥之地，據說，但凡住在5號樓的病人，病情總是越來越嚴重，幻視症的病人經常聽到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耳邊竊竊私語，幻聽症的病人則經常看到一些鬼影在走廊飄來飄去。

  後來醫院只好把5號樓列為禁區。

  幾十年來，精神病院的院長換了又換，沒有任何一個院長願意觸碰5號樓這霉頭，可偏偏劉真心是個不信邪的人。

  他時常會讓一些特殊的病人住在這裡，不過醫院本來病人就不多，乃至於在接下來幾年的時間裡，陸續來此的病人都是獨自一人單刀赴會。

  其實經劉真心之手，住過這裡的病人，同樣會出現很多病情不見好轉，反而加重的病例，不過也有治好了的少數病人。對於劉真心來說，有時候看病也像是進行一場實驗，雕塑一件藝術品，這裡不行，就用刀削，那裡不好，重新來過，總得一步步實驗著來的！

  當然，「路小飛」並不知道5號樓的黑歷史，倘若知道，估計會直接氣到吐血，沒準會連夜逃離此地。

  「這裡……」路小飛仰面看向這棟黑洞洞，陰森森的小樓，問劉真心，「怎麼一盞燈光都沒有？」

  劉真心走到屋檐下，收起雨傘，徑直推開兩扇緊閉的木門，一個人走進了黑暗中，方才對路小飛說：「大半夜的開什麼燈嘛，快走吧路小飛！」

  路小飛又問：「可是……我發現別的小樓里都有燈光亮著，為啥這裡沒有？」

  劉真心道：「亮著燈的就代表還有沒睡的。」

  路小飛繼續問：「那這棟小樓里沒亮燈，是不是就代表都睡了？」

  劉真心沒有回答，摸索著牆壁打開了樓道燈的開關，霎時間，刺眼的黃色燈光刺痛了路小飛的眼睛，路小飛慌忙用手遮擋，驚聲道：「為何會出現金光？莫非有神人在此，要帶我走？」

  劉真心一把拉開路小飛用來遮住眼睛的手臂，「看清楚了，是燈光，燈泡而已，現代燈光很多的，不止只有白色哦，各種顏色都有的。」

  路小飛問：「那……有沒有黑光？」

  劉真心苦笑，「除了黑光，別的光都有，你問個正常問題行不行？」

  兩人上了二樓，劉真心習慣性地一隻手伸向牆壁，打開了走廊燈開關，路小飛看見走廊兩邊各四個緊閉的暗紅色木門，與樓道口相對的方向寫著「洗手間」三個字。

  劉真心帶路小飛來到洗手間，親自示範了一遍如何使用馬桶。

  「尿完後按動上面的按鈕沖一衝，如果你想大便就脫褲子蹲下，完事兒後也別忘記按動按鈕沖一衝。」劉真心小便完後打了個哆嗦，示意路小飛按一下馬桶上面的按鈕。

  路小飛按了一下，看到馬桶里有水流湧出，不由讚嘆道：「好神奇！」

  兩人走出洗手間，來到挨著洗手間的那個房間門口，木門上寫著一個大大的「8」。

  劉真心推門而入，打開電燈，裡面有一張單人木床，一張小木桌，和一個小柜子。

  「還不錯吧，很乾淨的小臥室，你今晚睡這裡吧！」劉真心說完後就往外走，「明天見哦。」

  路小飛點了點頭。

  他目送劉真心離開，關上了木門。伸了個懶腰後就躺在了床上，和衣而睡。

  當天夜裡，路小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在一片雜草叢生，荊棘遍地的荒山上，他驚駭無比地不停地奔跑，像是一隻尾巴被點燃火焰的野馬，絲毫不曾察覺到他的鞋子已經丟了一隻，兩條褲腿也被鋸齒一樣的野草割開了幾道口子。

  他的身後，遠遠的跟著一團惡靈般的黑影，飛快地向他逼近，就在那團黑影即將撲倒他的同時，他縱身一躍，只感到眼前一黑，心一沉，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醒了。

  一顆心臟仍在不停地狂跳。

  剛才好險呀……

  好真實的夢境……

  路小飛擦了擦冷汗，走下床，還好鞋子仍在，並沒有遺落在那可怕的夢境裡。他來到窗前，但見風雨已休，一輪明月掛在樹梢。遠處，靜謐的山林中傳來了布穀鳥的叫聲。

  突然，路小飛揉了揉眼睛，仔細地朝著樓下看去，他瞧見院子裡的花園裡，有一個纖細婀娜的白色影子徐徐走過，徑直朝著自己所居住的小樓走來。

  待到白色影子來到樓下，路小飛瞧見那影子身穿寬鬆肥大的白衣，有一頭披肩的黑髮，一張有些模糊的臉也蒼白得有些瘮人，像個幽靈一樣進入了樓內。

  莫非這位白衣女子也住在這裡嗎？

  是不是要出去認識一下？反正也睡不著了，可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出去合適嗎？

  路小飛有些糾結，此時他聽到了樓梯口傳來有人上樓的輕微腳步聲。

  還是出去一趟吧，那個白衣女子看身型應該很漂亮才對，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識一場彼此關照一下也可以呀！

  路小飛打開門，白衣女子剛好走到他的門口，路小飛剛要作揖，卻瞧見白衣女子渾身濕漉漉的，衣袖和髮絲還有水滴落下，再往上看，白衣女子的嘴唇鮮紅如血，嘴角還有殘餘的血跡，兩隻眼角各自垂下一行可怖的黑色印記，這是……

  「女水鬼！」路小飛大叫，「啊啊啊……」

  這幽靈般的白衣女子好像同樣被路小飛的舉動嚇到了，驚聲尖叫道：「啊啊啊啊……」

  兩人一起呆在原地吼叫了很久，驚飛了外面古木上的一群鳥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