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自大

  表示個誠意？掛斷電話，趙明轉身看向鐵桌旁不慌不忙等待消息的潘袁夢，他得思考這個表示誠意究竟應該如何開口。

  等趙明重新坐下來時，他只能想到一個勉強合適的說法。「局裡需要衡量你所提供的消息是否值得這筆交易，所以你需要多多少少提供一個籌碼出來供他們做決定。」

  潘袁夢笑了，這個奇怪的女人看上去像是預料到了會是這麼個結果。只見她笑著緩緩說道，「你們已經知道昆哥做的是什麼生意，那麼，不知道昆哥那個記錄了他所有交易的小本子，分量是否足夠？」

  話聲入耳，趙明和蘇婷婷皆是面色一冷。這一瞬，說是緊張也好，說是激動也罷，蘇婷婷都忍不住問了一句，「在你手上？」

  「我手上有一份複印件，不過時間只截止到五年前。」說到五年前，潘袁夢才像是忽然想起來她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五年了，一抹感傷浮現，然而卻是很快就被她掩蓋了去，「如果昆哥後來沒有將東西轉移的話，我倒是可以找到原本。」

  這份籌碼足夠嗎？趙明無聲問著自己，事實是，已經不僅僅大大足夠，更是根本超過了他的預期。

  離開監獄，回程的路上，趙明又打了個電話給沈斌。電話那邊的沈斌聽到潘袁夢所能夠用來做交易的東西是什麼時，激動就也確實難以抑制。

  奈何趙明卻不得不潑上一盆冷水，「組長，潘袁夢最後說了，昆哥的身份是她提前出獄的條件。那個本子得需要另外一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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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動冷卻，沈斌沉默了幾秒，問，「什麼另外一筆交易？」

  「潘袁夢需要錢，一百萬。」趙明直接回答，他可以理解潘袁夢要錢的原因，因為他相信他看到的潘袁夢對奶奶的感情是真實的。

  基於這個前提，提前出獄後，潘袁夢想要照顧她奶奶，錢就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因素。

  奔波了一天，趙明二人回到警局就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警局裡所瀰漫的沉重氣息似乎一點都沒有減少，而且仿佛還加重了。

  因為趙明這邊的發現，沈斌，王通及一眾領導就還都留在警局裡。

  很快，趙明和蘇婷婷進入了會議室，會議室里早已有了一眾散發出嚴陣以待架勢的領導坐著在。

  趙明知道自己需要開口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問題是，他也有他的顧慮，畢竟他所調查的這條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與這一眾領導想要隱瞞販賣兒童產業鏈的初衷相違背的。

  換句話來講，他不知道自己一旦開口，等到會議結束後，他自己會有怎樣的結局。因為就如沈斌說的那樣，他在體制里工作了這麼多年，他知道這個體制的運行規則。

  趙明其實不在乎自己會怎麼樣，他只是擔心自己會因為那個怎麼樣，而沒辦法親眼看到這一系列事件的結束。

  站在會議室里，趙明不得不想起了回來這裡的路上，蘇婷婷所給他點出來的問題，「這件事的本質在於，販賣兒童產業鏈的存在，隱秘運行……它們證明了監管的嚴重缺失。」

  「監管的嚴重缺失則意味著一旦真相曝光出來，此刻局裡那些大大小小的領導，他們的處境就會非常麻煩，他們輕則被處罰，重則將會丟掉自己的工作。」

  蘇婷婷沒有說的太直白，不過這裡面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

  是不顧一切去做對大局而言正確的事情，還是去做對自身而言正確的事情。這樣的選擇里，人性的影響就實在太大了。

  趙明深吸了一口氣，他將蘇婷婷排除了在外，只說是自己堅持沿著這個方向進行調查。這樣一來，即使要怪罪，蘇婷婷也應該不會受到影響。

  敘述並沒有耽誤太多時間，差不多半個小時，趙明便就做完了應該做的匯報。

  一眾領導並沒有立即開口，寂靜持續了約莫一根香菸的功夫，其中一名領導朝向趙明問道，「趙警官，根據你的調查，你認為這個神秘的昆哥是目前這些受害人的老闆，而且你還認為昆哥已經被兇手抓住了。」

  這位領導先是重複了一遍趙明所說的話，接著才是自己的言語，「既然昆哥已經被抓，那我們現在去跟這個潘袁夢做交易的價值又體現在什麼地方？」

  趙明其實預料到了領導們會問這種問題，所以在回來的路上，他就準備好了對應的回答。

  「在我看來，這個昆哥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應該是擁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他的死必然會引起更多的問題，特別是在如今這樣的形勢下。」

  趙明想要儘可能簡潔的說明這個問題，奈何有些話是沒辦法省略的。

  「我相信在昆哥死後，兇手必然還有著他早就準備好的華麗落幕。」趙明如是言語，「那麼，如果我們可以在昆哥的屍體出現之前，就將昆哥的身份，他的生意儘可能的多掌握一些，等真到了那一天，警方也就不至於會被動挨打，警方能夠掌握一些主動，能夠及時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及時遏制住事態的發展。」

  交代…….

  是的，在趙明看來，這兩個字便是警方面對這一系列事件時所最應該做的事情。不是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藏著掖著，也不是以為只要不承認不否認，事態就終歸會平息，更不是企圖通過其它事件來在轉移民眾的注意力…….

  趙明之前的確聽到有個領導提議要利用一些明星的花邊新聞去掩蓋這一切的可笑想法。

  對趙明而言，唯一的做法就只有勇敢站出來，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畢竟，這條邪惡產業鏈的存在，這些領導又有誰可以理直氣壯的說他一點責任都沒有？

  「讓我來確認一下趙警官你的意思，」另外一名領導開了口，「我們提前掌握到了這門生意的相關信息，然後等到兇手弄出更大事情來的時候，我們可以站出來告訴民眾我們已經在調查，並且取得了進展。」

  「是這個意思嗎？」開口的領導猛地加重了語氣，至此，他言語裡的責難意味已然十分明顯。當然，他臉上的表情也說明了同樣的信息。

  趙明無懼，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好值得害怕的。於是，縱使沈斌分明已經在沖他使眼色，可趙明就還是選擇當做沒看見。

  「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這是趙明的回答。

  得！那名領導等待的就是這樣的回答，這種回答給予了他能夠發作的藉口。立時，語氣更加嚴厲，「趙警官，你是一名刑警。你的工作不應該是努力抓住兇手嗎？為什麼你會說出這種讓我們等待兇手再殺人，然後想辦法去應對的話來？這是一名刑警應該說的話，應該有的想法嗎？」

  果然如此，趙明心中冷笑，他不準備退縮。

  「我沒有說不去抓捕兇手，不去阻止兇手繼續犯案。我說的是警方應該為最壞的局面做好準備。」

  頓了頓，趙明也有點忍不住。

  於是這句話或許本來不該說，但他就還是說了。「而不是自大的認為我們一定就能夠及時抓住兇手！」